白懿轩见自家傻儿子往回走，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一边伸手捉人一边吼，“白少颜，你要是敢回去就别认我这个爹！”

说完又莫名加了一句，“阿烨，你赶紧管管他！”

白少颜眼神恍惚了一瞬，脚步却没停下。

他拖延的这片刻时间里，长曜已经恢复些许，两眼直直盯着白少颜，只是神情依然古怪，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四位长老见状当机立断放弃白懿轩，捏着的术法齐齐转向白少颜。

白懿轩气得跺脚。

白少颜身子晃了晃，再次捏住眉心，露出与长曜相似的神色，竟打算不躲不避。

长曜眉头狠狠一皱，猛地发力上前，带白少颜躲开攻击的同时，再次将他的命脉捏在手里。

“你……”白懿轩看着重新陷入困境的儿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之间恨不得亲手打死他。

“白懿轩……”沉默许久的长曜忽然开口，声音不复方才冷傲，低哑的似乎经过一场恶斗，“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当年是不是你亲手杀了我父母？”

“什么？”快被儿子气死的白懿轩一时没管住嘴，“我活了上千年，杀得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知道哪个是你父母？”

长曜闻言手下一紧，被他捏着命脉的白少颜顿时痛呼出声。

白懿轩恨铁不成钢的瞪向白少颜，到底是心疼儿子，只得一边警惕的与九陵宗的人保持安全距离，一边耐着性子与长曜周旋，“你总得告诉我你父母姓名，又是如何与我相遇？”

长曜皱着眉不着痕迹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看白懿轩的目光却是毫不作假的愤恨，“一百六十八年前，妖族忽然攻打人界，领头的皆是威望极高的大妖，其中就包括你白懿轩！”

“包括我？”白懿轩哼笑一声，“你们人类混淆是非的功夫当真厉害。当年若不是你与少颜相好，少颜在得知那几个老东西妄图一统玄微界后，一再求我与阿烨阻拦，你以为你们这些人现在还能安安稳稳活着？”

此话一出，在场数千人齐齐变了脸色。

有羞愧的，有悔恨的，但大多数人不愿相信白懿轩的说辞，骂骂咧咧的说白懿轩为了救儿子颠倒黑白。

长曜脸色最是难看，一会煞白一会黑如锅底，大约在挣扎着到底信还是不信。

“不……不可能……我当年亲眼看见……”长曜低声喃喃。

白懿轩斜眼看他，语气冷厉，“当年我确实是去帮人界这边的，但总有不长眼的人往我身上撞，一副血海深仇不死不休的模样，我总不能坐着等死。人自然也是杀了一些，至于其中有没有你父母，我可不能保证。”

长曜神色复杂的看看白懿轩，又看看白少颜，手不自觉的渐渐放松。

当年他也参与了那场乱斗，在混乱不堪的战场上，根本分不清敌友，只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本以为白懿轩既是策划者之一，又是杀害他父母的元凶，无论如何都是最该死的那个。

为此他毅然决然断了与白少颜的关系，践踏他也践踏自己的心。

如今突然知道白懿轩并非策划者，甚至能算整个人界的恩人，他多年的怨恨，抛弃的感情仿佛都成了笑话，嘲笑他辨不清是非黑白。

不……不对……至少父母确实是被他所杀。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哪怕对方是迫不得已，他也不能认贼作父，与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长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刚抬眼看向白懿轩，准备开口以决绝的方式结束一百多年来可笑的怨恨，就见对方皱着眉抢先一步开口，像是迫不及待的逼他走投无路。

白懿轩问：“等等，你刚才说我杀你父母？当年我对那些没脑子的男人不曾手软，但女人我却一个没杀，你确定你亲眼看见我杀了你母亲？”

长曜被问的一怔，面上恍惚了一瞬，刹那间变得凶神恶煞，“自然是亲眼看见了的！休想哄骗于我！”

对方前后态度相差实在太大，白懿轩觉出不对，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下意识看向白少颜。

白少颜方才已经被长曜不自觉的松开，但四个长老在事态未明前，依然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他倒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经过刚才一番观察，他确定长曜有问题。

在脑海中将两世发生过的事快速理了一遍后，死灰一般的心又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期冀来。

若是他料的没错……

白少颜咬了咬毫无血色的下唇，决定再赌一次。

他悄悄用灵力凝成锋利的刀刃，瞧准了长曜神色扭曲的一瞬贴上去，将刀抵在他颈部动脉上。

“你不是长曜，你到底是谁？”不复温柔的声音带着两世恨意，阴冷的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毒蛇。

白少颜说话的声音很轻，旁边几人也是勉强听清。

于是在众人眼里便成白少颜“假装深情”回到长曜身边，伺机挟持长曜，惊得几位长老奇奇变色，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人群里有脾气暴躁的，见状也顾不上什么看戏不看戏了，头脑一热就直接往下冲。

有了带头的，其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和心怀鬼胎的也坐不住，打着救人的旗号大义凛然的往试剑台上冲。

本来宽敞的试剑台上瞬间乱作一团，不知哪个趁机大喊：“妖族！有妖族混在人群里想趁乱杀人！”

搅浑水的顺势扔出几个不痛不痒的术法，被攻击到的人立刻愤怒回击，场面越发混乱不堪，变成了一场乱斗。

长曜显然没料到事态会变成这般模样，神情扭曲到极致，白少颜几乎要不认识那张脸。

就在白少颜对着那张脸走神的时刻，对面的白懿轩几步上前替他挡下一轮术法，转身双手同时用力，分别劈向僵持着的两人，“阿烨，趁现在！”

白懿轩说话的空当里又甩出一个试图靠近的人，琉璃似的眼珠转了一圈，皱着眉朝边上僵硬的不知该做什么的九陵长老道：“想知道你们宗主到底怎么回事，就赶紧把这些蠢货收拾完！”

能坐上长老之位的自然不是傻子，长曜方才的异状他们都看在眼里，只是没往严重的方面想。

然而白少颜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实在太令人在意，身为长老一向是以宗主为重，如果眼前的根本不是自家宗主……

几位长老神色一凛，纷纷侧身向自己弟子传达指令，让他们召集九陵弟子维护秩序。

在他们自以为迅速的交代完，再去人群里寻白懿轩时，哪还有半点踪迹？

四人合计一番，觉得白懿轩一个拖着昏迷两个的男人十分显眼，连忙又交代弟子先找人为主，自个也匆忙散开。

九陵一众手忙脚乱寻人的时候，白懿轩就光明正大的坐在他们宗主大人的床上，十分嫌弃的用脚踹了踹被扔在地上昏迷未醒的长曜，侧头问身边不应该出现在这的沧烨：“阿烨，你确定颜儿那混小子进去了？”

脸色十分难看的沧烨点点头，“方才他想抢回身体的主导权，我压制之后他便安静下来。本以为他老实了，谁知他是想让我放松警惕，趁我不备直接溜进长曜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