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衍架着刘老头的躯壳回到民宿，老板只是抬着头看了眼，很快收回视线，没有过多的反应。

刘老头由谢知衍先扛上去，江祈来到老板面前，询问那个老问题：“今天是几月几日？”

“客人，今天是5月19日。”

诅咒第一天。

得到答案的江祈火速返回房间。刘老头被搁置在床旁边的地板上，接着系统面板的光亮，江祈看见谢知衍递来的纸张。

【时间被加速了一天，明天我就要看不见了。破局的方法我已经有了猜测，我们需要找到守灯人的姓名。之后，我还有个猜测需要证实一下。】

破局之法？

江祈同他们看不见的观众一样震惊，她在纸上回复：守灯人的名字得去哪里找？这个村子里的人彻底遗忘了她原本的名字和人生。

谢知衍没给任何回应，直勾勾地注视她，江祈不禁有些发毛。

随后白纸上多出了谢知衍的答案。

——第五天和第六天。

【我去，难道这副本要被破了？】

【别急，我也见过说自己想出解法的主播，最后在第五天San值被清零了。】

【我觉得主播这个方法可行。】

【行屁，看着逻辑严密，但是能不能做到还是未知数，别忘了这个副本的死亡率。而且这个副本都升A了，A级副本能通关的早就总分榜上有名，一批新人里能出几个？】

【我赞同楼上说的，Snow大佬一开始也是攒了好几个B级副本的经验才去的A级副本。】

【都别吵了，听说这副本进了个修正官，没准真有转机。】

弹幕刷屏的时间里谢知衍已经完成了对江祈的交代，他让江祈明天去乌鸦集市，用霁这个称呼叫乌鸦，他猜测San值不会再掉。

江祈也简要地在纸上复述她今天的遭遇。提到莫永时，她还是很难掩盖住心中的难过与纠结。

谢知衍几乎没什么反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莫永的死。

明明线索在这里断掉了，这个人还是出奇的冷静。江祈一时间忘了谢知衍听不见的事情，脱口而出：“嗯？”

面前的人笑了笑，像只得意的狐狸，在纸上写着：线索没有断，今晚刘老头会带给我们第六天的答案。

这本身就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的副本。

以身入局，方能破局。

【卖糖】【三元一包】【卖鱼】都不存在于现在，再结合之前贾婆婆的话，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

他听见的这些混乱的声音来自两个时空。

一个是代表自己的那只乌鸦所在的地点，也就是现在的白鸟村。相对应的，另一个则是过去的白鸟村。

谢知衍侧过脸，看向钟表，然后他再次动笔：现在是几点？

九点十五。

江祈写出的时间和谢知衍看到的具体时间一致，也就代表着他们俩所处的日期不同，但每日的时间是同步的。

谢知衍让江祈明天每隔一个小时给自己报点，在他的掌心写字，以此来传递信息。除此之外，江祈还要去办两件事。而他自己将和刘老头一起呆在这个房间里，确保这个房间不会被重置。

*

“夜来临，黑鸦振翅飞。”

“七日亡魂鸟共生，黑鸦标记显。”

……

小婧的嗓音攀上吱吱作响的门，预示着实验的开始。

门后是早已准备的三颗糖，按离门的距离，由远及近糖纸的剥开程度有所不同。离得最近的糖，糖纸不剥开，次者四分之一，距离最远的糖纸被剥开二分之一。

三颗糖垂直排列，谢知衍则蹲在最后方守着。

黑影从门缝渗入，一点点地向糖的方向延伸。它碰到了第一颗糖，似乎是没闻到属于糖的甜腻气味，它略过了这颗糖，朝着第二颗糖前进。

谢知衍跨过它的影子，拿走了在它身上颠簸的第一颗糖，顺便分神看着小婧的行动。

触手到达第二颗糖，它仿佛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周边的黑影顿时把糖包裹起来，朝着门边蠕动过去。

谢知衍捡回剩下的最后一颗糖，他没有把它收起来，反而放在了刘老头的躯壳上。

江祈在旁边静静看了许久，见谢知衍终于望了过来，她立刻打起精神，时刻准备行动。

谢知衍滞了片刻，无奈歪了歪头，作了个口型。

睡吧。

江祈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在这个副本里，她觉得自己始终没帮上什么忙。

视线里多了一只晃动的手，江祈回过神。

谢知衍递了新的纸条过来。

——在想什么？明天还要靠你多拿几个馒头。

谢知衍不擅长开玩笑，明显是故意帮忙缓和气氛，江祈也成功被逗笑了。

她笑得很轻，不敢惊扰窗户外边的乌鸦。

不能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毕竟这只是等级最低的C级副本。

天明，江祈醒得比谢知衍要早。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她仍是没能适应。意识清醒的那刻，各种声音如同千万炮弹砸入她耳朵，她晃悠悠走到桌前拿水，无意打翻了一杯。

这也证明了天亮才记作新的一天，诅咒在那时生效的规则并没有变。

她本想收拾玻璃残渣，实在有心无力，靠在桌边倒了一杯又一杯水，咕噜咕噜喝进肚子里，帮助自己平复。

坐在地上好一会，江祈才稍稍缓过劲，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捡起来。

今天对她来说是5月20日，对于谢知衍来说是5月22日。谢知衍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她得代他去验证剩下的猜测。

她身上有七颗糖，她取了三颗，剩下四颗放在了谢知衍手边。

路上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但是这个民宿里白天应当是安全的。

【居然给了另一个主播？我以为她要向那个叫莫永的一样呢。】

【那种情况确实常见，这游戏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心，不过都到这种程度了也没什么必要。】

【那个谢知衍也是真的心大，我已经准备好看这个副本全员团灭了哈哈哈。】

【不是说找不到乌鸦吗？怎么又来这？】

江祈来到了乌鸦集市前。

她无视了乌鸦守卫，走到集市第一个空间最边上的角落，这样掉San值时所涉及的乌鸦数量会比四周都是乌鸦的情况少一些。

摊位上的乌鸦在她走过来时就已经寸步不移地盯着她了，十几双的黑色眸子带来的压迫感叫江祈心生紧张。

黑鸦摊主斜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蔑视，好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江祈呼了口气，计算着距离，轻声呼唤。

“小霁？”

“小霁。”

*

谢知衍睁开眼迎上的是扇动翅膀的乌鸦，准确的来说是黑鸦摊位，在这层视线范围的空间里还叠着一层模糊的半透明的画面。

不设防的冲击让他的San值一下掉了3%，加上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San值还有下滑的迹象。

谢知衍立刻阖上眼，视野随着他的闭眼丢失。

他用手摸索着下床，寻着印象里放置刘老头躯壳的位置，就在床边上，找起来应该挺快的。没成想床底哪来的一滩水，叫他打滑向后摔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双臂牢牢接住了他，并把他扶起，带着他向前走。

谢谢，他说不出话，便在心中默念。

有了刚刚的教训，谢知衍直接蹲下身子，张着双手在地面上摸索。他在逐渐适应失去视力带来的影响，但还需要一些时间。然后他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抓紧了他的胳膊。

虎口的茧掠过他的皮肤。

这不是江祈，那是谁？

谢知衍选择了按兵不动，对方现在没有敌意。他任由那只手领着，很快找到了刘老头的位置。

刘老头的躯壳还在。得到这个信息后他继续摸索，这个位置是肩，还得再向下找。他记得他把糖放在了刘老头腹部上。

腐臭的味道刺激着嗅觉，让人有些作呕。刘老头躯壳上错乱分布着乌鸦造成的伤口，外翻的血肉和满是灰尘的衣物不出意外地把谢知衍的双手也弄脏了。

这里是肋骨，还要再……

双手突然被束缚着手腕牵走，谢知衍有些迷惑，他提起精神来准备应对危机，直到被水浸湿的纸巾覆在他掌心。

这是……做什么？他还没找到糖呢。

谢知衍有点宕机，任由对方给自己细致地擦拭手心手背。等到双手被放下，他又立刻伸手行动起来，也非常迅速地被打掉。

？

他的右手再次被捧起，他要找的那颗糖被放在了掌心。他将五指并拢，感受着糖的形状。

完好无损。

糖在，躯壳也在，那就是还没有到时间。不是早上的话，那就是晚上。

谢知衍想要把糖放回去，身侧的人先他一步代劳。不仅如此，那人还又帮他擦了一遍拿糖的手心。

谢知衍沉默半晌，反手擒住对方的手，一笔一划在对方掌心写字，试探性地抛出第一个问题。

时。

答案很快反馈在他手上，九。

谢知衍马不停蹄写下第二个字，谁。

你是谁？

当对方的掌心贴在自己手背时，谢知衍破天荒地以为能得到答案。结果对方翻过手，手心对手心，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五指嵌入，十指相扣。

？

谢知衍试着抽离，对方抓得很紧，不愿放开。就当谢知衍忍无可忍，左手握拳向他的方向打出时，手被放开了。

拳空了，那个人走了。

江祈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坐在地上，出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的谢知衍。谢知衍直播间的观众也从崩坏的乱码中重新看到副本内的画面。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心想着汇报结果。于是她在谢知衍手上写字，谢知衍却蹙了蹙眉。

写到第二个时，谢知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上又恢复了平淡。江祈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写完了她要写的那句话。

和你说的一样。

谢知衍丝毫没有犹豫，写下了他的结果。

乌鸦等同于守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