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还告诉了谁吗？”颜景耐心地问。
颜湘很轻地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人，我只告诉了哥哥。”
颜景耐着性子地恳求道：“湘湘，这件事情是一个秘密，只有我们知道，将来也不能告诉别人。”
“好。”颜湘对上颜景的目光。
周一是小学生一周的开始，路上陆陆续续的有戴红领巾的小朋友穿着整齐的校服走进校门。
“铃铃铃——”
下午，颜景盯着教室上面的挂钟，估摸着时间，小学生应该放学了。趁着下课时间，颜景走出教室，没有拿到请假条过不了门卫那一关，那么就只能翻教学楼后面小树林的那面墙出去。
他刚走到小树林那边，就有两人跟了过来。张旭易把手搭在颜景肩上，抬手看了眼手表：“阿景，现在才四点半还有一节课呢。”
颜景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那就当我翘课吧。”
“哟，我没听错吧。”李丰宇难以置信道，“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我们的学习委员，常年霸榜的年级前三居然会翘课？”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丰宇关心道，毕竟对于初三生上课还是很重要的。
颜景单手插着兜，转身道：“我要去教训一个小学生。”
“谁惹你了？”张旭易问。
颜景解释道：“他抢我妹的玩具，我这个做哥哥是不是得替她拿主持公道。”
“那算我一个。我也去。”
“阿景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这事得带上我。”李丰宇道。
就这样，几个少年三下五除二地翻过墙，对于这帮男生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刘伟正在分叉路口和朋友分开后准备回家，经过巷子时抬头看到墙边靠着两个少年，目光似有若无地打量着他，又窃窃私语。
刘伟正内心有些惧怕，手里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紧紧攥着书包带子，脚步加快地往前走仿佛后面有恶鬼索命般。回头看时，发现后面的那两个少年不见了，暗自松了口气。
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刘伟正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墙边阴影处的少年两手插着兜，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后，一脚踹在他身上。
刘伟正趴在地上，吃痛喊道：“谁他妈——”
话音未落，抬起眼发现面前出现的是刚才在巷子口见到的两个少年，刘伟正还没站起身便往后靠，脊背碰到另一双腿。
刘伟正后背发凉，缓缓地转过头去，抬起眼。颜景闲散地插着兜，校服拉链拉至腹部，眼神倨傲地睥睨着他。
刘伟正心微微颤抖起来，嗓音颤抖不止：“你们要干嘛？为什么……小心我告诉老师还有我爸妈……”
颜景半蹲下身和他平视，目光紧锁着他，质问道：“上周五就是你欺负了一个小女孩？”
刘伟正神色顿住，似在回忆，想起来后丝毫没有悔意，松了口气，脱口道：“噢，那个没爹妈的龅牙婆？”
话音一落，颜景脸色发沉，揪住面前人的校服衣领，拖着他的身体抡起来直接往墙上一撞，瞳仁渐渐深红，眼神透着狠戾，逼迫他正视自己，咬着牙狠绝道：“她是我最亲的妹妹，你再说一句试试。”
紧接着又把他往墙上一撞，刘伟正吃痛一声。颜景语气压着火，句句带刺，字字发狠：“你欺负她，我不介意坐几年牢。”
剩下的两人没听到对话，看刚刚的情况对视一眼，坏了，万一闹出人命了怎么办，走上前，李丰宇劝阻道：“阿景，妹妹快到家了。”
颜景松开手，刘伟正顺着墙身体滑了下去，眼神呆滞惊恐地坐在地上，仿佛忘了身上的伤痛。
颜景恢复神色，姿态倨傲冷戾，睥睨着他，语气暗含警告：“去给颜湘道歉，否则，我见你一次，堵你一次。”
刘伟正不敢告诉老师和家长，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只不过一连几天身上挂彩越来越多，就连和他一起回家的朋友都发现了但也问不出什么。
后来，刘伟正实在受不了了，趁着课间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颜湘的座位旁，不情愿地说：“对不起，求你了，让你哥别再来找我了。”
颜湘神色讷讷地看着他，还没听懂他的话。
刘伟正以为她没听到，双手合十，声音提高，妥协道：“对不起了。”
“好。”颜湘反应过来了。
周五，颜景依旧来学校接她，两人一起回家。
月亮爬上林梢，害羞地躲在云层里，星星散落在银布上，晚风微微地吹着，世间的一切归于宁静。
两人像往常一样搬着椅子坐在院子里数星星。
颜湘不解地问：“哥哥，为什么别人都说我们长得不像呢？”
颜景神情一愣，安慰道：“因为我们一个长得像爸爸，一个长得像妈妈。”
“那你觉得是妈妈更好看，还是爸爸更好看？”颜湘喜欢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颜景脑海里浮现出张萍将他抱回宜城的那张脸，感恩她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缓缓道：“妈妈。”
颜湘点了点头，想起今天刘伟正向自己道歉的事，开口：“哥哥，谢谢你。”
“应该的。”颜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颜景不放心道：“如果你以后被人欺负了，可以去找警察帮忙。”
颜湘眨着水润润的大眼睛：“警察？”
“对，这个世上的正义与善良永不泯灭。”颜景抬头望向夜空，眼眸明亮，“警察可以保护弱小。”
“希望我将来也可以成为……”颜景垂下眼睫，那两字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颜湘脑海里重复着“正义与善良”这句话，双手捧着小脸，看着他的脸，想让颜景继续说下去。
小女孩歪着头：“那我不可以找你吗？你就不能保护我吗？”
颜景嗓音坚定：“当然可以，只要我在一天，就保护你一天，谁都不能欺负你。”
听到这，颜湘满意地笑了笑，想起什么来了，说：“哥哥，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啊。”
颜景捏了捏她的脸：“但你还是小孩。”
颜湘指了指自己，不服气道：“我还是小孩？”
颜景被她的表情逗笑，喉间溢出一声笑：“你一直都是小孩啊，以后也还是。”
颜湘腹诽道:哥哥的说的“以后”一般都要好多年起步。
“啊？那我岂不是要当一百年的小孩？”颜湘撒娇委屈道。
颜景摸了摸她的头：“对的。”
后来啊，没想到一年不到，那个以为自己要当一百年的小孩却被现实逼迫的当了好多好多年的大人。
颜湘眉头微皱，缓缓地睁开双眼，眼神空洞地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坐直身体去开灯，眼前陡然亮了起来，打开手机发现才凌晨5点48分。
她曲着腿，将脸埋进双臂里，刚刚那个是梦吗？怎么会这么真实，明明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瞬间全部都明白了。
颜湘起身下床走到书桌旁，找了本本子，打开笔帽，在纸上写下关心的话语：
哥哥，谢谢你。我想起来了，你一直是正义与善良并存的好少年，希望你在天堂一切安好，我永远不会忘了你，你也会一直活在我心里。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保护弱小的好警察。
写到最后，颜湘吸了吸鼻子，眼泪无声地落在纸上晕开。降温后，天气变得干燥了许多，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嗓子干哑。
颜湘起身走到客厅去接水喝，手里握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热水透过杯子的温度传到手心。
下一刻，陆修宴从浴室出来，水珠顺着利落的下颌滴到锁骨上，注意到客厅里的灯光，往光源处走来。
他看到颜湘眼圈通红，鼻头轻微泛红，在这张本就瓷白的脸更让人心疼，走上前关心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颜湘很轻地摇头：“没有，是美梦。”
“美梦？”陆修宴没明白，是美梦的话怎么会哭。
颜湘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我梦见我家人了。”
陆修宴眼睫动了动，回忆起李蓉花和张德贵的那番话，试探性地问：“是哥哥吗？”
“嗯。”颜湘眉梢间的笑意明显。
陆修宴轻轻地将她抱住，颜湘靠在他胸前听着有节奏地心跳声，神色微愣，不知道他这莫名的举动是为什么。
直到他在耳边温声说：“我感受到了你的开心，因为做梦是你和哥哥唯一的联系方式。”
颜湘目光动了动，心口微微一烫，鼻子忽然一酸，像是在黑暗的迷宫里行走忽然窥见阳光找到了出口。
“嗯。”颜湘轻声回应着他。
陆修宴感受到胸前有一股湿意，颜湘肩膀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在陆修宴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
十月底的天气在江北已经是初冬了，早晨路上的草坪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到了晚上气温更冷。
颜湘在几天前就已经买好了周五下班后去宜城的机票，走出带有暖气的办公室，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坐地铁到江北机场。
周霖枫从外地出差培训飞回来刚好就看到了颜湘，看了眼地上的行李袋，走上前打招呼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出差？”
颜湘告诉他：“我回趟宜城。”
周霖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回到宜城后颜湘找到之前订好的酒店休息一晚，吹风机吹着头发没注意到床上手机亮屏是陆修宴发的微信。
洗漱护肤完躺在床上时，颜湘打开手机发现两个未接电话全是陆修宴打来的，正思考着回他消息，没想到他的电话打来了。
“喂。”
陆修宴原本抬手揉着眉心，听到颜湘声音的那一刻，如释重负：“终于接电话了，你去哪里了？”
“我去宜城了。”颜湘垂下眼睫，轻声道，“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你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颜湘以为他生气了。
没想到陆修宴叮嘱道：“在那边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颜湘温声回应道：“好。”
“湘湘——”陆修宴深情道，“我爱你。”
颜湘神色一滞，不理解最近他为什么一直在直白地表达爱意。
“我也……”颜湘顿了顿，学着他所表达的方式，真诚地说，“我也爱你。”
电话那头的陆修宴靠在沙发上，微微抬起头，眼尾溢出一点红，高兴得仿佛得了天大的恩赐，坚持了那么久的事情终于有了回应。
陆修宴轻轻呼出一口气：“晚安。那你早点休息吧。”
“好，你也是好好休息。”颜湘察觉出他情绪似乎有一点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陆修宴盯着手机页面沉思，在心里告诉自己已经很好了，她一向内敛慢热，在很多事情都比别人慢几拍，再加上这么多年她如野草般生长，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很多事情，不适应身后有人的感觉。
他缓缓地闭上眼，泪从眼角慢慢流出，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多。
关灯后，颜湘躺在床上又坐起，散发着暗蓝色幽光的手机屏幕映出一张淡然出神的脸，轻蹙着眉，担心陆修宴，还是决定给他发条消息。
【颜湘：你怎么了？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是生病了吗？】
【颜湘：我刚刚电话里听出来了。】
“叮——”的一声，陆修宴低眼查看信息，唇角勾起，对着手机发了条语音，嗓音带着轻微的颗粒感：“应该是——相思病。”
相思病？颜湘没理解错的话，这是想念她的意思，手机“哒哒哒”地敲着字回复他。
【颜湘：放心，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宜城的气温要比北方暖一些，阳光晒得很舒服，大街小巷放着最近比较红的网络抒情歌曲。
颜湘找到颜景的墓地，将之前写的信放在那束马蹄莲中，轻轻地将鲜花放在墓碑前，将墓碑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轻声地说：“生日快乐。”这是世界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结束后，颜湘来到曾经的学校附近逛逛，回忆起了很多中学时代的故事，常去的那家奶茶店现在还开着，吴慧喜欢的那家馄炖店关店了写着“店铺转让”，只留下一个联系方式，不过赵沁最喜欢的那家炒粉店生意依旧还不错……中午放学铃响起，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