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小雪，你怎么不说话呀？”巫仙拧了一把巫霜的面颊，随后咯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害羞了，你这样软和的性子，怪不得要被王蝉欺负。”

“因为王蝉喜欢豫王殿下，而痴情种多伤折，我将陛下的赐婚视作报复王蝉的一个机遇。”巫霜实话实说，她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孩，懂什么男女的情爱。

便是王蝉对豫王的喜欢，也不过是青春少艾时懵懂的情愫。

巫霜希望，王蝉此时心中萌生的情愫将来能化作对豫王浓烈的爱意，人一旦生出软肋，那一身都是弱点。

人若无情，便不会被轻易击败。

巫仙顿时对巫霜肃然起敬，她欣赏巫霜的耿直，也担忧沉浸在仇恨中的巫霜，遂抱了抱巫霜。

“三妹妹，愿你心想事成。”

*

可以说是大半个玄京城的权贵都来奉国公府参加赏花宴了。

因永安侯府与奉国公府是姻亲关系，两家女眷相熟，成夫人、杨夫人携巫仙、巫霜先去杨老太太的院中吃茶。

巫霜观奉国公府中所见的亭台楼阁，无一不轩峻壮丽，这是天子宠臣之家独有的富贵气象。

巫霜也是做了功课来的，知这奉国公府统共有四位小姐，依照次序闺名分别是琼华、芝华、玉华、淑华。

大小姐杨琼华及笄之年便入宫成了建安帝的妃嫔，因诞育七皇子而居贵妃尊位，今日在奉国公府要赏的那盆牡丹之王姚黄便是杨贵妃所赐。

入正室后，年过半百的杨老太太端坐在上首的交椅上慈爱地望着巫仙、巫霜。

丫鬟们拿来两个莲花蒲团放在杨老太太座前，巫仙、巫霜依礼分别向杨老太太磕了响头、说了吉祥话。

又有丫鬟各自捧了漆盘至巫仙、巫霜身边站定，每个漆盘里都放了一个红包、一柄玉如意、一盒珠花、一柄玉骨折扇。

巫仙、巫霜谢过杨老太太后再度磕头，而后被丫鬟们搀扶起身，那漆盘也被巫仙、巫霜身后的丫鬟接过，这是杨老太太给两个女孩儿的见面礼。

杨老太太向她们招手，巫仙牵着巫霜上前站至杨老太太座旁。

杨老太太先是揪了揪巫仙的鼻尖，又望向巫霜，拉着巫霜的小手细细瞧巫霜。

“啧啧啧，我家四位姑娘都不如你家这个霜丫头长得水灵，可惜定给了豫王殿下，我家的几个哥儿都是没有福气的。”

成夫人：“今日到府上做客的贵女如云，老太太有什么好的孙媳妇儿挑不着的。”

奉国公之妻林夫人笑道：“方才路过男客们所在的花楼，好几个小郎君追出来偷看你家霜丫头呢，我家宗羽也在那几个小郎君中，等会儿他定要缠着我问这是哪家的妹妹。”

林夫人话音刚落，眼尖的巫仙跑去南窗前揪住了躲在外面偷看里头的少年。

“舅母，你看宗羽不知羞，还跟来躲在这窗外偷看。”

正室内的女眷们笑作一团。

杨老太太喊宝贝孙儿杨宗羽到自己跟前，取了一枚樱珠递于杨宗羽吃。

随后又有丫鬟打起门帘子，放杨家三位小姐进来。

巫仙领着巫霜与杨芝华、杨玉华、杨淑华一一认过。

巫霜没想到自己能够看清后，第一回便能见到这么多美人。

杨芝华眉如柳叶，眼含星光，身形高挑，有弱柳扶风之态。

杨玉华面庞圆润如一轮明月，体态丰腴，明眸皓齿。

杨淑华双眉修长，容颜明丽，娇美动人。

看年纪都是十二三岁的姑娘。

巫霜便一口一个“姐姐”喊着。

杨家三位姑娘衣饰俱是一样的，但只有年纪最小的杨淑华是嫡出，杨芝华、杨玉华则是庶出。

“不拘着你们这些女孩儿了。”杨老太太看向杨芝华，“芝姐儿，带着妹妹们去园子里逛吧，霜姐儿是你们里头年纪最小的，你们都得好好顾着她。”

杨家三姐妹并巫仙簇拥着巫霜出了正室。

杨玉华应是与巫仙玩得最好的，巫仙忙着将自己近来的趣事分享给杨玉华听，一时间都顾不上巫霜了。

杨芝华、杨淑华一左一右与巫霜并肩而行。

杨芝华道：“过了这七星桥，前面的静心斋里全是今日来赏牡丹的小娘子们，可有与霜妹妹相熟的？”

巫霜摇首，“我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宴会。”

杨淑华似是想到了什么，“蓬莱郡主可是霜妹妹的堂姐？她可是个妙人儿，抚得一手好琴，又极有文采，一点都没有郡主的架子，正好霜妹妹去了静心斋可与蓬莱郡主叙叙旧情。”

杨芝华道：“霜妹妹，可要将你的座位安置在蓬莱郡主座位旁？”

不等巫霜开口，巫仙便道：“我要和玉华还有我家三妹妹坐一起，我与那蓬莱郡主玩不到一块去，芝华姐姐，你将我们的座位安排的离蓬莱郡主远一些。”

杨芝华露出为难的神色。

杨淑华：“还是问问霜妹妹的意思。仙仙，万一霜妹妹想和蓬莱郡主坐一起说话呢。”

巫霜：“我与我那堂姐在家中并不和睦，还是不要坐在一起为好。”

杨芝华、杨淑华互换了眼色。

杨玉华按耐不住好奇心，道：“霜妹妹可听过外面的传闻？”

“什么传闻？”巫霜问道。

杨玉华压低声音道：“许多与蓬莱郡主交好的小娘子都说，霜妹妹你因体弱多病在义勇侯府被长辈们溺爱得不像话，总是欺负蓬莱郡主。我没见你之前也是半信半疑，今日见到你，却是不信的。观你举止，听你谈吐，你不像是那等恃强凌弱的小人。”

“哪些人说了小雪总是欺负王蝉的话，我撕烂她们的嘴去，王蝉的母亲可是清阳长公主，谁敢欺负她呀？”巫仙气鼓鼓道。

杨芝华：“仙仙，今日宾客们都在，你休要胡作非为。”

巫仙撇撇嘴，“知道了。”

至静心斋后，里面是穿着各色华美的绫罗衣裙的小娘子们，三五成群，各自玩闹。

最扎眼的要属穿着一件正红色彩绣鸾凤纹锦袄、腰系月华裙的王蝉。

自巫霜等人进来后，王蝉便一直笑意盈盈盯向巫霜。

巫霜第一次看清王蝉的样貌。

王蝉眉目清雅，肤如白玉，唇色清浅，怎么看都是一个天真无辜的女孩儿。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王蝉对她的暴行，巫霜也不会信眼前这温顺如小兔的女孩儿能那么残忍地伤害别人。

王蝉步履轻盈，行至巫霜身前，弯起好看的唇角道：“小雪，许久不见，你在你外祖家过得还好吗？”

“很好。”巫霜温温一笑。

王蝉眼尾泛红，吸了吸鼻子道：“我很想你能回到家中，像从前那般与我一起玩闹，我再也找不见像小雪你这样好的玩伴了。”

那些和巫霜差不多大的小丫鬟一点也不好玩，她们的脸蛋不够漂亮，她们的皮肉也不如巫霜软嫩，烧得火红的炭摁在她们的肌肤上面，她们只会哭着求饶，一点也没有意思，她还是觉得巫霜被烫伤时就算咬破嘴唇也倔强不出声的样子更好玩。

她不喜欢弱小的玩物。

她喜欢会挣扎禁锢的小兽，便似巫霜这样有灵性的玩物。

巫霜：“我想同你到园子里单独逛逛，说一些我们之间的悄悄话。”

王蝉欣然接受了巫霜的邀约。

巫仙担心巫霜，也要跟着她一起去。

巫霜与巫仙耳语了几句，打消了巫仙的念头。

*

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

巫霜跟上王蝉轻快的步伐，她们已经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闲话。

终是王蝉有些不耐烦了，切入正题道：“你剃了头发到庵堂做尼姑去，不许肖想我的子舒哥哥。”

“看来，也有清阳长公主殿下做不到的事情。这桩婚约乃陛下所赐，并非是我肖想。倘若你有本事，自己去求陛下解除我与豫王殿下的婚约。”巫霜冷声道。

王蝉当然求过自己的皇帝舅舅，但皇帝舅舅说巫霜父亲为国捐躯、这桩婚约便是对巫霜的奖赏与补偿，就连讨厌巫霜母女的温皇后也认可了这桩婚约，所幸子舒哥哥不是和巫霜这个小贱人立刻完婚，她尚有力挽狂澜的余地。

“我与子舒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执意横在我与子舒哥哥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的。”王蝉伸手要抓巫霜的头发。

巫霜扼住王蝉的手腕，用尽所有的力气扇了王蝉一个耳光。

“我不求什么好结果。你从前欺我辱我，我在义勇侯府中不得不向你低头。如今我没有什么好怕的，便是豁出这条命去，又算得了什么？”

王蝉有些耳鸣，听不大清楚巫霜说的话，想要动手，却不如巫霜的手劲大，被巫霜反手扼住两只手的手腕。

“巫霜，你疯了吗？我若将你方才所为在大家面前说出——”

巫霜打断王蝉道：“我身上还有你烫我的疤痕，我敢去衣让众人见证你过去对我的恶行，我不信豫王殿下会属意你这样的毒妇。”

王蝉惧怕巫霜与她玉石俱焚，巫霜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她贵为郡主还是要一点颜面的。

巫霜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子舒哥哥定会讨厌恶毒的她。

王蝉语气软和下来，“巫霜，你要怎样、怎样才肯推却你与子舒哥哥的婚约？”

巫霜笑道：“很简单，我要义勇侯府将我母亲的嫁妆全部还给我母亲，我才不稀罕当什么豫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