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彤在玲月面前将碎片平放在掌心上，一块掌心大小的金属碎片静静躺在她手中，泛着微弱的暗银色光泽。

玲月坐在她身旁，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碎片。

语彤递给玲月后低声说：“看起来是一把很高级的刀的残片。这种合金……我长大到现在也只看过两次。”

她侧头看向玲月：“这种合金叫诺兰合金，及罕见，听说只有高级军官能使用的装备。上面的纹路像是手工锻造，应该是出自某位合金大师……”

她说完后，眉头皱得更深：“但这就奇怪了。这种合金的韧性远高于常规材料，几乎不可能在实战中折断……”

玲月轻声补上：“除非，是被同等级的合金炮弹正面击中……”

语彤抬眼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玲月将那块碎片小心地收进背包内层最深的暗袋中。

“语彤，明天……能陪我走一趟吗？”

语彤点头道：“好的。”

两人便很有默契的静静回到板房。

翌日清晨，阳光洒进斜坡上的板房。

大家轮流洗漱、吃着简单的早餐。昭昭妈妈煮了一锅粥，还把昨天剩下的肉干煮进汤里，满屋子都是食物的香气。

饭后，重建工作再次展开。齐原继续扛砖搬木，亦辰跟着帮昭昭弟弟修屋顶的通风口。昭昭则在整理后院一块打算改建成厨房的小平台。

玲月与语彤则默默绕到前院，佯装去找补墙的工具，实则沿著斜坡侧道，悄悄溜上了不远处已恢复通车的连通道。

连通道的路面像是什么事情没发生过，水泥纹理平整均匀，看起来整段道路都被重新翻新过。两侧护栏也重新粉漆、钢板加固，看不出任何爆破修补的痕迹。

“太干净了。”语彤低声说。

玲月点点头，顺着昭昭母亲昨晚提到的方向，沿着车道走了一段，目光来回扫视。她们来到车道的一个转角，这里视野开阔，恰好能俯瞰昭昭家跟后面的斜坡。

“她说当时就是这里……听到声音再出来看的。”玲月脑袋里思索着。

语彤也四处张望，两人循着新铺的地面来到护栏边。斜坡虽然经过重新修整，但在栏杆底部仍有几块岩石和植被下方露出未清理干净的碎片。

两人蹲下，翻找那些被杂草跟泥土复盖的碎片。

“这些碎片……材质跟我们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样。”语彤皱眉，手中拿起一块金属板边角，有明显的变形与烧痕，这是……是常规车体用的轻合金板金。大概是一般载具的残骸。”

“不是装甲车?”玲月问道，语气微妙地上扬一点。

玲月接过手后，将那块板金放入袋中。

这时，远处正维修电线的大叔发现了她们，慢慢走近。

大叔正要开口时。

玲月先主动打招呼：“大叔，打扰了。想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半年前，是不是有辆车从这里翻了下去？”

大叔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疑惑：“你们是说……那天炮击的事吧？”

玲月试探性地回道：“不是异兽袭击吗?”

他回忆着说道：“我当时在屋里，听到那一声炸得可凶，整个窗户都震了一下。我探头出来看，就看到……整个护栏已经烂了，有台车被炸飞摔向下坡，刚好朝着A16那边砸下去。我都没看多久，军方就来我家敲门了，整条路就被封起来，来得比谁都快，连我们街道代表要去现场都被劝回去了，后来又有人喊说有异兽，大家都躲起来了。”

语彤问：“炮击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大叔指了指远处一条修建到一半的高架桥上：“应该是那边。后来说有异兽，还多发射几发炮弹过来，当时吓得我们都不敢靠近窗户……”

玲月与语彤对视一眼。

这个方向，就一座高架桥，角度非常好，还在施工中，但不是异兽出没路线，更不是战术防御点，根本没有任何设防，更何况有一个特殊的火炮在那。

而那台车，为什么会成为炮火的集中点？

这一连串的疑问，开始在玲月脑中串连起来。

砲弹从不该有火力部署的方向打来；

遭击中的不是军用车，而是私人载具；

现场几乎没有战斗痕迹，却迅速封锁；

异兽出现在炮击以后，随后又不断炮击?

两人跟大叔道谢以后返回昭昭家。

她们顺着小径绕回昭昭家时，再次经过A15与A16的交界处。

这里，是官方报告中标注为“异兽攻击正面破坏点”的位置。外墙几乎全毁，但有一道痕迹至今仍清晰可见。

一道长达四米的放射状斩击印记，从墙体上方像是被雷劈过，焦黑裂缝像蛛网般蔓延。裂口深邃、角度笔直，甚至在砖墙内层都能看出受力痕迹。

玲月走进到那道斩痕前，停下脚步，仔细地观察起来。

语彤也跟上来，皱眉低声道：“这绝对不是是异兽的爪痕，倒像是异能打击留下的……”

玲月没说话，伸手轻触墙面，指尖滑触碰斩痕边缘，砖头的边缘有高温灼烧后的感觉都已经脆化了。

她太熟悉了。

这种剑气留下的放射型破坏痕迹，这种范围与深度的结构破坏方式……

这正是母亲的异能附魔后破坏的痕迹。

但她不确定，这一击是针对异兽，还是针对什么别的东西。

可以确定的是妈妈生前在昭昭家跟别人战斗过……

回到现场后，两人再次仔细比对周边结构与报告内容。

玲月打开父母遇袭的报告，语彤则根据现场弹痕与金属碎片的分布与刚刚大叔指向的方向，画出一份简单的弹道轨迹图。

“从弹道角度计算出来……炮弹并不是从高架桥上直射过来的。”语彤一边划线，一边分析：“应该是两门不同的炮。”

“高架桥上，直射将那台车击落到A16，而大叔后面说的几发炮弹，是从高地位置以倾斜轨迹投射下来的，有点像是山坡上的远程抛射。”

“而且这种武器不常见，是专门对付巨型异兽的重火力装备。”她补充：“中层区不该配有这种等级的弹头，至少……没理由这样部署在民区通道上。”

玲月手指在报告頁面上轻敲：“这里。官方说父亲是打车去接妈妈下班，从军校返回途中遇到异兽袭击。”

“但从墙壁上留下的痕迹，如果只是中型异兽，根本不需要这种级别的炮击。更奇怪的是……连道路和哨塔都几乎没有破坏痕迹。”

玲月沉默不语，脑中却已开始模拟出那天的场景：

父亲搭车经过连通道，准备去接在军校结束教学的母亲；

异兽突袭？不合理，几个证人都说是先听到炮声，才听说有异兽；

若是军方使用重炮，为什么要集火车子？

若是打异兽，为什么打车子是直射，而另一个是抛物线，而且还打得特别精准像是演练过的。还是说，是两个不同单位?

她脑中突然浮现丧礼中，母亲同事的话。

一位能一剑斩断巨兽颈骨、在一整群异兽杀进杀出、拯救这么多同袍的剑术教官……

玲月咬紧牙关，指尖微微发颤，心中那道长久以来压抑的疑问，终于浮现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意外。

“语彤……如果这一切不是意外，那他们的死，很可能是被设计的……”

语彤默默地点头，翻到报告最后一页，手指稳稳指向角落的印章位置。

“而这份灾情报告的发文单位……是中层区防卫司令部。”

玲月的瞳孔微缩，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眼角含着泪。

她紧紧握著那叠报告……

这些报告、新闻，全是假的。

她想起在医院醒来的那天，穿戴整齐的遗体、毫无伤痕的仪容、帝国一系列的制式化安排，也没能让她好好地看上最后一面，只留下一场冷冰冰的火化流程，和一叠盖着红章的死亡通知书……每一个环节都太标准、太合理，合理得不近人情。

原来那不是她想太多，而是有一股力量，试图将真相捏碎，再捏造了这张看似公正的纸。

玲月在心里默默发誓：“我要查到底。”

不只是父母之死，还有整场袭击背后究竟是谁在布局，又是谁，在掩盖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将报告收进背包深处。

脑中闪过父母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那两块晶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