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新栽的湘妃竹还带着晨露，洛冰河已经蹲在檐角刻了一排冰雕小人。每个沈清秋模样的冰偶都戴着夸张的纶巾，脚边堆着哭唧唧的鲛人冰球，被朝阳照得莹莹发亮。

"小冰河这是要开冰嬉铺子？"安定峰主捧着账册踏月洞门，金算盘珠子撞得叮当响，"清秋师弟若肯出租这鲛人，一日能赚三百灵..."

话音未落，冰偶突然活过来揪他胡须。洛冰河盘在梁上冷笑，尾鳍将瓦片刮得吱呀作响："你值三百零一。"他特意多凝出个铜板砸在峰主脑门。

沈清秋从账本堆里抬头，发间还粘着洛冰河昨夜偷塞的珊瑚枝："童掌柜见谅，家里孩子正在叛逆期。"他顺手将鲛人抛来的蜜饯喂给算盘灵宠，"尝尝？冰河特制的酸梅粉。"

童灵道被酸得五官皱成一团，账册上突然浮现赭色字迹："未时三刻，仙盟金兰帖至。"洛冰河猛地窜下房梁，尾鳍扫翻墨砚，漆黑的汁液泼满"金兰"二字。

"不去！"鲛人指尖凝出冰刃要撕请柬，被沈清秋握住手腕："帖子是给清静峰的。"他蘸着墨汁在少年眉心补了朵梅花钿，"带你去挑新衣裳？"

洛冰河耳尖瞬间红透，尾鳍卷着修士往内室拖："只要青色..."忽然瞥见童灵道探究的眼神，立刻甩出冰帘遮挡，"再看...挖眼..."

霁月阁的鲛绡帐拂过面颊时，洛冰河正对着一柜青衫发呆。沈清秋拎起件竹纹广袖袍："这件衬你的鳞色。"却见少年攥着件月白襦裙不放，金瞳泛起水雾："你给齐清萋选过..."

"那是三年前宗门大比。"沈清秋忍笑将人转了个圈，"某些小鱼当时还在海底啃珊瑚呢。"他突然贴近鲛人泛红的耳鳍，"还是说...想看我穿这个？"

洛冰河手一抖，衣带勾住琳琅佩玉摔进软榻。沈清秋顺势被拽倒，发间玉冠歪斜着卡进鲛人鳞片："这是要验货？"他指尖划过月白裙裾，"可惜为师不会跳鲛人..."

"闭嘴！"少年用鱼尾卷来青衫盖住他脸，自己却偷偷把襦裙塞进乾坤袋。掌柜在门外咳嗽三声："仙师，仙盟信使在楼下泼茶呢..."

雅间珠帘忽被罡风掀起。信使举着空茶盏僵在原地——洛冰河正凶巴巴给沈清秋系腰带，鳞片刮得玉扣叮咚响，活像只圈地盘的雪豹。

"请柬。"信使梗着脖子递上烫金帖，突然惨叫出声。洛冰河用冰锥将他靴子钉在地板："手抖什么？"尾鳍却悄悄缠住修士脚踝，"烫着师尊要你命..."

沈清秋展帖轻笑："百花宴？倒是配得上我们冰河。"他忽然将请柬折成纸鸢，"不过清静峰最近养了只挑食的猫儿，见不得花粉。"

纸鸢撞碎在结界上时，洛冰河正把玩新买的青玉冠。他故意将冰晶凝成沈清秋模样的发饰，插得修士发髻歪歪扭扭："丑..."尾鳍却诚实地卷走铜镜，"只准我看..."

归途遇着卖糖画的老人，洛冰河盯着龙形糖稀走不动道。沈清秋正要掏钱，忽见少年指尖凝出冰龙，鳞爪比糖画精致十倍。"想要这个？"他笑着戳破冰龙翅膀，"还是想吃甜的？"

"要你..."洛冰河话说半截咬住舌尖，泪珠混着糖稀凝成琥珀色的珍珠。沈清秋突然俯身舔去他唇边糖渍："这个最甜。"

五更天鸡鸣时，沈清秋被冰碴子砸醒。洛冰河缩在房梁刻木牌，满地碎屑拼成"沈清秋之墓"。修士捏着刻了半边的"未亡人洛"轻笑："咒我？"

"仙盟要给你说亲！"鲛人摔了刻刀扑进他怀里，尾鳍缠着人往被衾里卷，"金兰帖...历代都是联姻..."

沈清秋任他撕咬衣襟，从枕下摸出张皱巴巴的请柬："再看看？"洛冰河泪眼朦胧间，见"择偶"二字被改成"择徒"，朱批旁还画着条气鼓鼓的小鱼。

"某些醋鱼昨夜撕的是童掌柜的草稿。"修士指尖燃起灵火将请柬焚尽，"真帖在这儿呢。"灰烬里浮出真正的金兰帖，赫然写着"诚邀清静峰主携灵宠鲛人共鉴百花"。

洛冰河耳鳍瞬间蔫了，把脸埋进沈清秋颈窝装死。修士抚着他颤抖的脊背："还要不要私奔？"

"要..."闷闷的声音带着哭腔，"现在就走...去没有两脚兽的海沟..."

晨光穿透窗纸时，竹舍已空无一人。童灵道握着改坏的请柬跳脚，忽见梁上冰雕开始融化。水珠在地上汇成行小字：借贵峰灵舟一用，抵押物在厨房。

灶台上，焦黑的糖醋鱼旁摆着颗夜明珠，珠面刻着"沈洛所有，盗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