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怎么还有笼子？】
【看着好奇怪啊，不应该开始第二场了吗？】
【呜呜呜第一场押错边了。】
【哇，是什么新模式吗？】
……
突然出现的笼子引发不小的议论，唐修齐没有动用精神力去查探，但从那两个铁笼里传来的气息却也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受。
负责解说比赛的西索并不解释，打了个响指，盖在笼子上的黑布就被工作员掀开，里面关着的赫然是两只普通雌虫。
唐修齐还未完全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在两只雌虫暴露于灯光下那一刻，他身后区域坐着的一群军雌气息明显不稳起来。
“格森！冷静！你不能引起注意！”娇小雄虫塔洛克立刻抓住身边想要冲出去的健壮雌虫。
格森眼睛瞬间就红了，紧握座位扶手的手掌暴起根根青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混蛋……那是两只军雌！”
普通星网观众看不出来，可身经百战的军雌怎么会不清楚？那笼子里关着的分明就是两只久经沙场的军雌，他们时刻戒备着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出去给敌军致命一击的坚毅姿态，是普通雌虫完全模仿不出来的。
——那是只有上过战场的虫才懂得的，属于鲜血与风沙的气息。
而且从笼子里两只雌虫狂躁的姿态以及布满眼眶的黑色蛛丝，还能判断出这是两只精神海陷入极度狂暴的军雌！
敏锐觉察到关键，唐修齐看了看两只雌虫明显不正常的眼睛，唤醒手边的智脑屏幕进入星网讨论区，果然看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内容。
【快看那两只雌虫的眼睛！那是精神海狂暴的征兆吧？】
【什么征兆啊，你看那些黑色的污染线都已经蔓延到脖子了，明显就是极度狂暴的状态中】
【搞什么啊！把两只不正常的雌虫拉出来干什么？不是格斗竞赛吗？】
【……什么“不正常”？建议某些虫把嘴巴放干净点，只要是雌虫就免不了精神海混乱，区别只在于混乱的程度和能不能得到及时疏导罢了，你把这个骂成不正常，你雌父知道吗？】
【嘻嘻~什么雌父呀~有些尊贵的雄虫阁下们可能以为自己只有雄父吧~嘻嘻~】（发表违规言论过多，用户已被禁言）
【天呐，他们在撞笼子！看着好可怜啊，为什么不让志愿所的雄虫给他们做精神疏导？】
【做了也没用呗，你看这两只雌虫污染线的密集程度，显然已经是超重度混乱了，这种情况只能让S级雄虫用生理结合的方式给他们做深入疏导，低等级雄虫的疏导完全没用】
【我看不是有挺多S级雄虫的粉丝吗？让你们正主把他们收了当雌侍呗——哦，还有帝国每年上百万死于精神海重度混乱破碎的雌虫。】
【呜呜呜呜，我不敢看了！】
【抗议！这是违反《雌虫福利法》的！不让精神海混乱的雌虫安静迎接死亡就算了！凭什么逼他们参加这种娱乐性质的比赛！】
【不就两只雌虫吗……帝国雌虫多着呢……】
【抗议！主星社保局的那群臭虫都死了吗？！雄虫破了点皮就联合雄保会疯狂跳脚，雌虫都在大庭广众下被这样侮辱了你们就一声不吭吗？！】
【抗议！停止比赛！抗议！停止比赛！】
……
精神海混乱，污染线，狂暴……
将这些关键词提炼出来，唐修齐的表情稍显凝重。
其实听老布克讲述叶卡安的遭遇时，他就注意到“精神海破碎”这个形容，只是当时没有多加了解，现在看来，现代雌虫的精神海问题要远比他想的严重。
唐修齐不禁有些奇怪，十万年前他开发雄虫精神力是很后面的事情了，在此之前也没见过会有雌虫因为得不到雄虫安慰而陷入极度混乱的狂暴状态啊？
不，也许不能这么对比。
十万年前雌雄比例1:1，雄虫地位又极低，根本不存在十万年后这种雄虫数量稀少，雌虫完全接触不到雄虫的社会状态。
而且即便是他后来掌权，极力想要推行“一雄一雌”的婚姻制度，但也知道这对天然就没什么伴侣忠贞观念的虫族来说比改变雄虫地位还困难，雌雄私生活依旧混乱。
所以，是由于“雌多雄少”的性别比例畸形，才引发了所谓“雌虫精神海混乱”的问题？
看着那些遍布雌虫身躯的黑色污染线，唐修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眼下也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好时机，显然因为这两只雌虫的出现，外界舆论风向已经全变了。
……
这引起了愤怒。
许多夹杂着无能为力又绝望无助的愤怒。
西索当然知道，但站飞行器上的金发雄虫并无一丝慌乱，他挥了挥手，两份《格斗竞赛协议书》的虚拟投影立刻出现在格斗场内以及星网直播镜头前，协议书的落款处，分明签署着两只雌虫的名字。
“我知道眼下各位或许都有些不解甚至是愤怒，”雄虫美丽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惹虫怜爱的哀伤，“自十万年前，兰德大帝离世后，雌虫精神海的问题就已开始浮现，到如今，虫族每一位雌虫从诞生那一刻起就饱受精神海混乱的折磨，且因为雄虫数量的稀少，每年都有大量雌虫因为精神海混乱而死去。帝国为了帮助这部分雌虫，在舒缓药剂和福利政策上投入大量资源，可这困扰在我们基因上的难题却依旧无法彻底解决。”
“精神海混乱的痛苦，无须我再多言，每每想到，我也会为这些可怜的雌虫悲伤落泪，眼前的两位雌虫勇士，同样饱受精神海混乱的折磨，他们来自资源最为缺乏的偏远行星，连一支最基础的舒缓剂甚至自我了断的安眠药也无法得到。”
“他们不愿就这样默默无闻又痛苦万分地死去，机缘巧合下主动联系到我们，了解情况后，我们决定举办这样一场格斗，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像战士一样英勇地死去！”
“而为了纪念这样无畏病痛的英勇，这场竞赛，无论输赢，他们都会得到由格斗场赞助的——
十亿星币！！！”
所有喧嚣，彻底寂静。
唐修齐闭上了眼睛，好一出辞藻华丽、扣人心弦的粉饰诡辩。
好一个“像战士一样死去”。
好一个“十亿星币”。
真是，悲哀又恶心……
……
星网讨论区陷入了漫长的死寂。
随后，一个长长的帖子或者说是一段自述被发了上来。
【我，我说说我的情况吧……我是一名曾在偏远星系战斗过的退役军雌，因为伤重承受不了跃迁技术的身体负荷，只能留在那里，比较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我的雄主……他也不是高等级的雄虫，好吧哈哈，其实就是最低等的F级，只能娶一只雌虫和一名雌侍……不过他只娶了我，因为他的精神力实在太低，疏导不了多余雌虫了。
他很温柔，或许是因为精神力问题一直被其他雄虫嘲笑，还有点自卑，可跟我在一起后还是很努力地在帮我做疏导，希望我少一点痛苦。
但我的精神海问题实在太严重了，几乎每一个上过战场的军雌都在时刻承受精神海混乱的剧烈痛苦……我们也没有钱去买更高级的舒缓剂，即便向雄虫志愿所发出申请，也难以承担来回路费……我能感觉的到，我快死了……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我上过战场，实现过理想，前半辈子算是没有遗憾了……可我担心我的小雄主还有受我这个雌父影响，身体也一直不太好的小雌子……如果我死了，偏远星系最低等的雄虫福利真的能支撑他们好好活下去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用我这种混乱的精神海状态去参加一场格斗竞赛，换来十亿星币，就算你们说这是在侮辱死亡侮辱尊严。
我也愿意。】
没有虫发言嘲笑，也没有虫试图安慰。
或许会有在心中怀疑这是不是格斗场为了引导舆论故意发出的帖子，但他们依旧提出不敢质疑语句。
因为即便帖子是假的，那字里行间的苦难困境也是真的，那在无数个偏远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的雌虫也是真的。
那十亿星币，也是真的。
……
……
三层悬浮环的7号包厢内，阿瑞洛斯看着底下笼子里两只已经意识混乱的狂暴雌虫，红眸冷硬如冰。
按着腰间长刀，他转身离开房间直直走向主控制室，一脚踹开高密度金属门，锋利长刀寒光出鞘将满脸惊恐的莱蒙死死钉在座位上！
不顾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他踹翻椅子一脚踩住这只蠢货后颈的机械脊骨，附身冰冷发问：
“你知道，从今往后，会有多少狂暴雌虫的格斗直播在星网上兴起吗？”
你又知道，有多少自知死亡将尽，想要用最后一点“观赏价值”为亲属换取一点金钱的雌虫会主动投身这片深渊吗？
金钱与尊严，在这种极致的苦难里，到底哪个更加高贵？
对于那些末路困兽，完全不用纠结。
嗓子里冒出痛苦“嗬嗬”声，莱蒙狼狈丑陋地瘫成一堆烂泥，不停痛哭求饶：“咳咳咳，不是，不是我安排的……咳咳，西索是用本体上场解说，不是全息投影……咳咳咳，我联系不上他，你放过我，求你放过我呃咳咳！”
莱蒙也快疯了，他虽然不在意什么用精神海混乱的雌虫，但也知道这种东西放出去肯定会引来巨大争议，他虽然蠢，但还不想引起众怒。
可当那两只笼子被推出来并且联系不上西索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受他控制了。
底下的格斗台上，那两只陷入狂暴的雌虫已经开打了，他们早已没了理智，只会用最原始的撕咬扭打，即便是胳膊被生生咬掉也不会停下这场野兽厮杀。
在精神海破碎的那一刻，所有文明知识、道德约束都已经全部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最原始的野兽本能。
阿瑞洛斯看着，任由那股黑色的沉重阴翳慢慢涌上心头。
突然，他笑了。
“我真是低估了你们的恶心。”
挥刀斩开疯狂袭来的护卫机器人，他狠狠踩断了脚下那根电光闪烁的机械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