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将那股难闻的气味是什么讲出来并不是筝的本意,筝知道这么做会吓到诺亚莱爾,不过看着诺亚莱爾对穆伊洛怀孕这件事的认识只停留在“巴雷欧诺斯想对孩子不利”及“穆伊洛身子极为虚弱”上,实在是于心不忍,而且再不说等到事情完全露馅诺亚莱爾受到的惊吓只多不少,还不如让自己直接说了。
甚至不给诺亚莱爾一点受惊加惊吓的机会,筝抛出更为重磅的消息,“穆伊洛肚子里那孩子早就生不下来了,那可怜的孩子在他娘肚子里死了好久了。”
胎死腹中。
穆伊洛肚子不见长终于有了解释。
“然而就算死在他娘肚子里,最可悲的是那死胎还没给他娘生下来。巴雷欧诺斯选择弄死孩子,还用药剂将孩子留在他娘肚子里,这可怜的孩子就一直留在他娘肚子里了。”
心心念念的孩子,早就死翘翘了。
心心念念的孩子,早就生不下来了。
心心念念的孩子,早就烂肚里了。
“那孩子,烂成一坨烂肉,或者碎成了渣,在爸爸灌进去的药剂的作用下,至今仍好好地黏在妈妈的肚子里呢。”
爸爸应该很爱妈妈,妈妈很爱爸爸,爸爸妈妈的爱融合了在一起,小生命在妈妈肚子里生根发芽,不过爸爸不听话,所以宝宝没长大,在妈妈肚子里碎成了渣。
终于等到筝话音一落,筝为诺亚莱爾准备一个桶,诺亚莱爾接过桶,望着空空如也的桶底好一阵,腹肌的剧烈收缩挤压诺亚莱爾其他器官,那完完全全出于诺亚莱爾生物本能的反应是诺亚莱爾也无法控制的恶心,不过似此情此景,好行像除了呕吐以外,就没有其余更合适的反应了。
诺亚莱爾吐得天昏地暗,方才在宴会上吃进去多哈东西此时此刻就吐多少东西出来,胃部肌肉不斷壓榨着自己內部空間,顺应着诺亚莱爾脑海中不停呕吐的想法,诺亚莱爾吐得不能呼吸,顶着已经收缩得没剩多少空间的胃艰难喘气,大脑已经处理不了更多咨询,此时此刻诺亚莱爾的大脑一片空白,可那片空白又染上一层浓浓的恐惧,只给了诺亚莱爾片刻的喘息机会,下一波恶心再次袭来,诺亚莱爾吐得白眼直翻,仪态在他身上完全不存在,嘴里的酸楚开始混杂着一丝怪异的苦味,是混合了胃酸以及胆汁的未消化完全物,不知道吐了多少东西,怪异的苦味占据呕吐物的大部分。
诺亚莱爾看着桶底尚未被胃部所消化完全的食物,越看越像一死胎,结果可想而知,诺亚莱爾呕吐得更厉害,怕是不将整个胃吐出来便不会消停一样。
怎么可能?!原先以为巴雷欧诺斯老实了一点,暂时不会对孩子动什么手脚,另外铃狐也有再帮忙照看着,巴雷欧诺斯怎么也没办法下手,就算有帮忙在照看的铃狐也会阻止,诺亚莱爾心头万千情绪飞奔而过,太多太多对穆伊洛这孩子的无力,太多太多对于巴雷欧诺斯这个心狠手辣的人的恐惧。
以为嫁予心上人,为心上人生下孩子,便可以长此以往地无忧无虑,可事实证明穆伊洛这想法错得彻彻底底,巴雷欧诺斯爱不爱穆伊洛不知道,但是说难听点穆伊洛一仆人,母亲玛伊拉也是谷底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住民,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蛋,麻利的手脚以及令每个男人都会为之心生欢爱的好性格,穆伊洛既无权势也无财富,身上没有什么可供巴雷欧诺斯图谋的,选择与穆伊洛成婚而不去与其他条件比穆伊洛更好的人成婚,想必在新婚前后这段日子里巴雷欧诺斯是有真心爱过穆伊洛,只不过即便巴雷欧诺斯曾经有爱过穆伊洛,可事实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巴雷欧诺斯不爱这个孩子。
不过巴雷欧诺斯从头到尾就真的未曾对这孩子有过任何的希盼,喜爱么?
答案未知。
由于结果实在太震撼,诺亚莱爾吐完之后还是靠在椅子上僵直好久,与诺亚莱爾煞白而不见任何血色的脸以及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筝过于冷淡的反应,望着同样不挂一丝血色的穆伊洛良久不语,看不见任何惊讶与恐惧。虽说都是几百岁的人了,可与前不久才被铃狐惹得满大街到处追杀铃狐的那个筝还是有极大出入,可能冷静与淡然才是筝的本质,与身旁朋友们的嬉耍打闹只是筝对着熟人的样子而已。
“所以说啊,你是想要怎么处理穆伊洛肚子里那孩子?”即便筝是这么问没错,可眼下选择实际上就那么一个。
剖开穆伊洛的肚子,将死胎取出!
“但是……万一……穆伊洛发现自己腹中的孩子忽然不见了……”
那么必定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毕竟,巴雷欧诺斯少说也是安德鲁兹名义上的助手,白狼族将来的继承者,有权有势,身份贵重,连带着穆伊洛母子也成了金贵的存在,贵夫人的孩子突然消失可不是件小事,巴雷欧诺斯必定会借此在城堡里借题发挥,到时牵扯更多事物进来这局面恐怕诺亚莱爾也无法挽救。
“现下这种情况也管不的孩子是谁的了,死胎取出来之后大不了再塞个假的进去。”筝用来刨开肚子的小刀已准备就绪,诺亚莱爾生怕筝下一秒就直接动手刨肚子,捉着筝的手死死不肯放开,“等等等等!先别动手!我只是在想……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诺亚莱爾这句话逗得筝冷笑,“转圜?你现在就跟巴雷欧诺斯说他老婆现在很虚弱而且肚子里的孩子死好久了,我知道是你干的,但是我还是叫人帮忙把你老婆肚子里的死胎给取出来了,接下来请你好好对你老婆试试看?”
诺亚莱爾当然不会这么说,只不过“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诺亚莱爾拖延筝下一步动作的自欺欺人而已,他当然知道巴雷欧诺斯这是下了决心没打算留母子二人下来。
“……”诺亚莱爾深呼吸一口气,终于是鼓足了做下决定的勇气,说道“把孩子拿出来吧,为了保住穆伊洛的命。”
筝等诺亚莱爾这句话等了老久,将诺亚莱爾赶回去会场,诺亚莱爾却选择在旁等着。
筝摇摇头,将屏风围起,将诺亚莱爾着急的视线隔绝在外,“要是你真要過來看的話,可得做好在吐一次的準備了哦?”
胃部没有足够储备给诺亚莱爾再次呕吐,诺亚莱爾讪讪不语,默默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筝看见屏风后的人影一动不动,心下了然,手脚麻利地将穆伊洛身上多余衣物褪去,然后给穆伊洛吸入秘制焚香,确保穆伊洛不会在手术中途醒来,然后尖叫着引来更多人顺便被肚子上被筝拿刀剖开的口子给痛死或者无视那一大道口子到处乱跑满世界找巴雷欧诺斯失血过多而亡。
“待会儿可能会有一股恶臭,你若是害怕闻了不舒服,就事先将这小香炉捧手里吧。”没剖开就已经臭不可闻,难以想象拿刀剖开穆伊洛的肚子之后恶臭会是怎么一种令人升天的恐怖,即便心里有个底也难保一旁的诺亚莱爾难以承受,为稳妥起见,任何会让事故发生的苗头都要及时掐灭才行,“待会儿可能会臭到让你往生,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筝催动着自己的“孩子们”,也就是其中那几个对于强迫诺亚莱爾穿裙子演话剧也有参与其中的人偶来当自己助手,有的负责扶着穆伊洛,有的负责递器材,甚或者,有的去照看诺亚莱爾去了。
“……”说实在话,筝有一点诺亚莱爾不得不佩服,不是铃狐三番四次激怒他而不懈追杀的那种魄力,也更不是面对惊涛骇俗也能保持冷静的淡然,而是筝能在自己创造了这么多长相一模一样的孩子的时候还能记得清他们的名字,那些人偶虽然相貌完全一致,诺亚莱爾却还能听见筝在吩咐他的孩子做些什么什么的时候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他们的名字,尽管那些都是东土风格的名字。
诺亚莱爾开始隐约闻到一些难闻的气味,于是很自觉地将小香爐往鼻间凑得近了些,焚香的气味理所当然地掩盖过一丝不算太令人作呕的腐烂腥臭味,所以诺亚莱爾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也许这臭味并没有这么让人难以接受,于是很笨地将小香炉挪得远了些。
随着香炉的渐渐远离那如诺亚莱爾所料并不是太令人作呕的腥臭便趁虚而入,诺亚莱爾闻着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心觉并不是太过恐怖,心下一松,寻思着自己就这么一般坐着也并无不妥。
起了去偷偷看一眼的心思,当然这其中也带着对穆伊洛的担心,不过诺亚莱爾好就好在挺听得进去劝,还有筝的孩子也在一旁看着,若是诺亚莱爾想起身窥看不用明说也会被制止。
不方便直接去看,又担心穆伊洛是否安好,诺亚莱爾弱弱地问道,“穆伊洛现在还好吧……?”
屏风后面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象征着筝那短暂的思考,最后筝还是选择加上一丢能让诺亚莱爾暂时心安的修饰,说道“撇除掉暂时没有将穆伊洛的肚子全部剖开,露出里面的死胎,穆伊洛现在还算安好。”
一如当时诺亚莱爾听见安德鲁兹对自己厨艺那夸了等于没夸,反而是一种温和的吐槽而自动将那些吐槽部分过滤掉一般,诺亚莱爾将一部分语句隔绝于外,错误地认为穆伊洛的真实情况并没那么糟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快要出意外了。
殊不知,仅仅隔着一道屏风,便与诺亚莱爾那相对安好差天共地。
筝皱着眉,迟迟没有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