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馚阖”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跟卫观颐的定情信物?他俩各有一个?
想到卫观颐失魂落魄地在墙上画着“馚阖”图案的样子,想到他在昏迷前还心心念念念着“宰相府”三个字,童子蒙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没日没夜的替卫观颐惦记着,就像是个大傻缺。这一刻,他讨厌极了自作多情的自己,也怨着那跟自己一样痴傻的卫观颐。
所以,还何须再试探什么?
这宰相千金宁愿手握“馚阖”睹物思人,宁愿握着定情信物睡觉,也不肯派人去搭救卫观颐,这不就明晃晃地说明,求助她的这条路是此路不通了?!
思及此,童子蒙又把情书收了回来,重新放回了抽屉里,然后像他从未曾来过这里似的,悄无声息地退出宰相府,消失在静谧的夜色里。
他去寄马处的路上,心里憋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火,可一想到卫观颐那双充满绝望的眸子,他又不知道这把火到底该发向哪儿才合适?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卫观颐的屁股翻过来啪啪打两下,让他清醒清醒!让他明白求未婚妻一家是根本指望不上了,最终还得靠他自己!
童子蒙带着融合着愤怒、醋意、心疼……的复杂心情,等着城门一打开便第一时间冲进了还未见晓光的晨星里。
他赶回道台衙门的时候,祝老九还在等他。但明显昨晚祝老九是有休息过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倦意。反倒是童子蒙一脸的疲惫,一看就知又熬了个大通宵。
祝老九啃着童子蒙买来的热乎乎的肉包子,心疼道:“你昨晚难道就没抽空休息一下吗?要不我再帮你顶一天值,你晚上再来换我好了?”
童子蒙用手搓了一把脸,“不用了大哥,我有事要跟他说,如果不跟他说清楚的话,估计我也睡不着。今晚您也甭过来了,我前晚跟胖子他们换过值更时间,今晚刚好可以两清。”
祝老九本来挺好奇童子蒙想跟卫观颐说什么的,但现在时间不合适,场合也不合适,所以还是决定等他俩都在家的时候再说好了。遂拍了拍他的肩,道:“好,那你抽空的时候打个盹儿。”
“我知道的,大哥。”童子蒙目送着祝老九出了门,才跟另两位狱卒说他要先进去看看犯人的伤。
那两名狱卒也知道,新犯的伤仵作早已经放弃了,后来一直是童子蒙在负责医治,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跟他点点头,让他去忙他的。
童子蒙心情复杂地来到卫观颐的牢房门口,卫观颐似乎已经等了他许久,听见他的脚步声后就迅速转过头来,隔着牢房的框缝热切地看着他。
“哎……”童子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真是活该受虐。只因他一看到卫观颐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满腔的怒火瞬间就消失殆尽,只剩一肚子憋屈哽得自己难受。
童子蒙走到卫观颐跟前,看着那满墙晃得眼睛疼的四叶草图案,没好气地问道:“那个馚阖……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吗?”
卫观颐不知道他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有多重要?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童子蒙的语气里已有掩藏不住的恨铁不成钢似的怒意!
卫观颐不解地看着他,蹙了蹙眉,还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童子蒙气得一把拎起卫观颐胸口的衣襟低吼道:“可是你的心上人并没有把你的命看得比她家的富贵荣华重要!她宁愿拿着你们的定情信物睹物思人,也不愿出手救你!你还傻不拉叽的在这巴巴儿的指望着她能够凭着对你的一往情深救你逃离苦难,别再做梦了,清醒点吧!”
卫观颐听了童子蒙的话后,两眼睁得大大的,一脸茫然。他不理解童子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怒意?而且他说的话,为什么自己听不懂?
其实连童子蒙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吼出这番话的。他此刻只想把自己心里的难受发泄出来,想让卫观颐也跟着他一起难受,要不然凭什么这样的憋屈要让他这一个无关人士来替他难受?
他不敢承认,他其实有私心,想借着唤醒卫观颐看清事实真相的“善意”,伺机报复卫观颐,报复他给自己带来的这些莫名其妙的折磨。
但是看着卫观颐此刻无助又受伤的眼眸,童子蒙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感到丝毫的快意,反而更多了几分心疼。
“你……说什么?”卫观颐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气音。
“晓风拂下杏花雨,原是轻纱绕白衣……”童子蒙看着卫观颐念出两句诗。
卫观颐顿时瞪大了眼睛。
“卫晚意,这是你写给秦小姐的情诗吧?”
卫观颐脸上露出几分难堪,但眸子闪了闪后,还是点头承认了。现在是他求人的时候,他没有资格恼羞成怒地去呵斥一个愿意帮自己的人是靠何种方式窥探到自己隐私的?当然他也很好奇,此人到底是靠何种手段知道这首诗的?该不会是书爻她……
“那秦小姐把你写给他的情诗通通放在她闺阁梳妆台侧的抽屉里,她收纳得如此小心翼翼,想必看过这些情诗的除了她,不会再有其他人了。如果你承认这首诗是你写的,那么你就应该相信,我是亲眼见过这些情诗的人了,对吧?”
卫观颐听闻之后,那双凤目里霎时多了一丝恼意,童子蒙当然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不禁嘲笑道:“你放心,我虽然潜入了你未婚妻的香闺,但也是为你而去的。我对你那位美若天仙的未婚妻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多看过她一眼!”
卫观颐的眼睛闪了闪,眼里的恼意又换成了歉意。
“我原本打算把你的情诗放进你未婚妻的手里,想暗示她你如今有人相助,希望她能主动派人来澧沧府探望你,到时候我们才好做下一步安排。
岂料,我转身便见她的手里竟握着你俩的定情信物,于是我就猜:想必她之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多半对你的事已经无能为力,所以才只能睹物思人!因此我认为,我们这条求助方向可能错了。”
“是什么?”卫观颐没头没脑地问出两个字,声音里透着一丝疑惑。
“什么是什么?”童子蒙不解地看着他。
“定情……信物?”
童子蒙一愣,指着墙上的四叶草图案,“不是‘馚阖’么?她手上捏着一个带香味的四叶草饰品,跟你墙上画的这个图案一模一样。而且,那个饰品散发出来的香味也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卫观颐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的瞳孔瞬时放大,脸上血色迅速退尽,手忍不住紧紧抓住童子蒙的袖子,过了许久才从嘴里艰难地蹦出两个字:“不是!”他的嗓子像被沙子磨过般,带着磨耳的嘶哑,这两个字是他用尽全力喊出来的。
“什么不是?”童子蒙这时才看出卫观颐脸上神色的不对劲。
“……”卫观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隔了好半天才吃力说道:“馚……馚阖并非定情信物,这世间仅此一枚……”说完,他便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