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官。”我的声音很轻,带着自我在医院醒来后从未有过的轻盈。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好像古地球中所描述的毛虫挣开茧,振翅向天的那一瞬;像濒死的鱼用异化的鳞片割开渔网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像——
像人类的手臂脱离身体自由抛洒,而后如一块无机质的肉砰然砸地,笨重的声音和一只刚上岸的海狮毫无差异。
“啊—!”侍卫官的痛呼只维持了半秒,他的确有着出色的军人素质。
那具带着人类特有的高温的身体迅速撤离我身旁,仅存的那只手催动着精细的火焰即刻封堵了断手的伤口,血液止住了,失血而亡的危机被解除了。
真是可惜。
“上将,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侍卫官脸色苍白,冷汗滚落他的额角。
虽然他与我所爱的林斯实在没有什么外貌上的相似。
我舔了舔唇角。
但他却实在激起了我另一层的欲望,另一层连我都意想不到的欲望
——吃,吃了他!吃了他!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碰触,”我虚伪地笑着,倘若我还有一点作为人的样子,那大概就是遮掩欲望的一些花架子人际演出,“我以为,作为我的侍卫官你应该明白。”
我慢条斯理理着指尖被沾染的些微血迹,当你足够强大,有足够快的速度,并指就能成刀,割掉一条成年人的手臂不过小事一桩。
侍卫官的眉头皱得更狠了。他应当发现了,他已经被我的气完全围困,动不了一根指头,更无法使用他自身火焰的能力。
放任他用火焰进行紧急的伤口处理不过是为了避免被争食罢了,我斜了一眼地上那不像样的半拉虫族脑袋,那些细小的透明的分不清是黏液还是微分的虫子一圈圈爬满侍卫官的断臂,更微小的或许是占不上好位子,只匍匐在溅落的血液里殷勤吸食。
真是令人倒胃口的卑微的进食方式,和这样的东西上同一个餐桌就算是珍馐都像猪食。
不过,我应当怎样进食呢?
人类的嘴为什么开合的程度如此有限,根本没办法做到大快朵颐,实在是无法达到我愉快进食的标准,但我又切实是个人类,不得不局限于这样的进食方式。不过,如果是真正的人类,又怎么会对人类有进食欲望呢?
我百无聊赖地思考着,一步步走近侍卫官,我在设计着我的菜肴,布置着我的餐桌,除此之外的一切似乎都暂时不存在了。我不去思考我突如其来的进食欲望,不去质疑我突然的以人类为食的作法,不去置喙人类与虫族的对立立场。
此刻我只是一个食客。
当我低头嗅闻食物的芬芳,努力找寻一个满意的下口处时,侍卫官手腕上的智能终端疯狂震动,未经接通就跳出了一个通讯界面。
“兰瑟。”
那双美丽的褐色眼睛。
“兰瑟,看着我。”
那张俊美的人类面孔嘴唇开合着,用最平板无波的语气说着最甜蜜的话。
“告诉我,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我,”在那甜美瞳孔的诱引下,我的嘴唇下意识开合,“我是……”
“你是兰瑟,我的爱人,帝国最年轻的上将,人类之星。”褐色的瞳孔编织着一张温柔的网,“告诉我,人类会以人类为食吗?”
“林斯……”我的双眼追随着他的褐色眼眸,他开合的浅色唇瓣,我……
“嘭咻!”
视讯突然消失,前舱破开一个大洞,舱内的氧气向外狂涌,侍卫官不见踪影。
欺骗,再一次的欺骗。
“林斯。”
我疼痛而愉悦地笑了。
或许,当你和我合而一体,你我之间就再也不会有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