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前脚大婚,后脚太子妃诊断出有孕,两重欢喜,世人皆认为这是大商之福。
谷雨过后,大商上下都开始了一年的春耕大计。
病了一个冬天的王后开春之后好转不少,大婚之后更是好似回到了从前一般健康。
春耕是一年的重中之重,身为大商王后,春耕之事都要事事躬亲,事事用心,每日都要到外城的田间地头去。
商王以为昝释修建府邸为由,将昝释再次安排进了王宫,那张从蜀中带来的羊皮地图也被放到了箱子的最底部,上面的内容也未有更新。
太子婚期休整回朝的那一天,商王当着百官的面,把自己放到了商王三军统帅方承教身边,做了一个千夫长。
此决定一出,朝堂上一多半的人都跳出来谏言反对,要知道,现如今的三军统帅方承教,一军主帅殷曜殿下,都没有一上来就有千夫长那么大的权力。
他清楚的记得,那些大人在听到商王的话之后的表情。
......
昝释站在王宫南院,背手站在窗前。
银刃走到昝释身后:“主子,时候不早了。”
昝释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问:“你说,大王这般信任我,有多少人会因为眼红将矛头指向我。”
银刃摇头回道:“属下不知,但是一定不少,主子要多加小心。”
昝释沉默不说话,他预料到了商王会将他放入军营,但未曾设想过商王会放实权给他。
直到方承教将他带到军营,见到了他担任千夫长的队伍,才知晓,他没有猜错,正常情况下千夫长确实是一个能得到实权的职位,他甚至都不怕这一队人马的废物庸才,但眼前这支队伍却完全相反。
这是商王交代方承教亲自挑选的精锐中的精锐。
这只精锐甚至都不需要一个所为的千夫长统管,他们直属商王,自己这个千夫长不过是个名头,根本就没有调兵的职权。
但此举在除了商王,方承教,昝释三人外的世人与朝臣的眼中,是商王对这个蜀中使臣昝释殿下的信任。
只有真正接触下来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
春耕结束后,王后娘娘又病倒了,只能卧床静养。这一病就进了夏天 。
雨季来了,雨水落到地上,在水坑中砸出一个又一个水波。
傅乐头戴斗笠,身披着蓑衣低着头走在街上,任由雨水浸湿衣摆。
值守的侍卫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傅乐将手中的令牌举起来,那人看清楚令牌后立刻恭敬放行。
傅乐顺利通过守卫,进了桐宫。
脱了蓑衣,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巾帕擦干水渍之后,傅乐才继续往里进。
殷鹤手持线香,拱手至于胸前 ,三拜之后将香插入香炉:“来了。”
“臣路上耽搁了,少司命恕罪。”
殷鹤回头看着朝自己弯腰拱手的傅乐道:“无妨。”
傅乐这才直起腰。
二人相对而坐后,殷鹤问: “乐相这一次用大王手令邀我来桐宫所谓何事?”
傅乐轻笑一声:“果然瞒不住少司命,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但又非少司命不可,所以只能来打扰。”
殷鹤刀了傅乐一眼:“我已违背大司命之意助你们修改六典,若还是事关朝堂,那乐相便不必再说了。”
傅乐正要开口,阿槿就急匆匆推门进来。
“少司命,王后病重。大王召您进宫。”
殷鹤回头瞪了傅乐一眼,转身带着阿槿离开了桐宫。
傅乐看着桐宫大殿内的塑像,无奈叹气,踱步走到一尊青铜像面前仰头。
桐宫是为。历代商王守灵的行宫,但这里面有一尊像不是商王,而是大商的第一位丞相——伊尹。
那是傅乐的目标,他希望自己能和伊丞相一眼辅佐君王,带着大商越来越好。
“丞相大人,如今这般局面,若是换成你,你当如何?”
......
殷鹤冒雨入宫,来到王后寝宫的时候,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商王和王后的三个孩子都在宫中。
殷鹤到了之后,先去找了商王。
“王叔,眼下情况如何?”
商王掐着鼻梁睁眼看了眼,见来人是殷鹤,才说道:“人没醒,巫医和贞人都在寝殿内。”
殷鹤了然点头,坐下跟着一起等消息。
......
一炷香的时间后,甲贞和乙贞身后跟着两名巫医,四人一起来到商王面前:“大王,王后娘娘还未转醒。”
“那就再看,出来作甚?”商王脸上没有表情,但言语见已经带了不少怒火。
甲贞躬身道:“大王,占辞所示,王后娘娘的魂魄被邀请去了瑶池参加神族集会,故而才会有这失魂之症。”
“那就将她请回来啊。”
“......”
一边的巫医见状,道:“启禀大王,非是我等不愿叫醒王后娘娘,实在是......”
太子有些焦急:“实在是什么?”
巫医道:“实在是王后娘娘的身体一汤猛药下去,身体支撑不住啊。”
一边跪着的乙贞一脸纠结,被殷鹤看在眼里。
“乙,你有话说?”殷鹤问。
乙仰头看在殷鹤,轻轻唤了声:“少司命。”
殷鹤道:“你想说什么就大胆说。”
余下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巫医身上,故而没有注意道殷鹤与乙贞的对话。
得了殷鹤的肯定,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大王,臣有一法,或可一试。”
几人的视线都被这一声吸引过来。
还是殷曜率先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法子?”
乙贞道:“臣曾经在宗庙中见过一个侍从,用一枚小小的骨针,救醒了一名险些溺亡的小童。只是不知此法对王后娘娘是否有效。”
商王不语,太子道:“此人现在何处?”
乙贞沉思片刻:“若没记错,他应当在宗庙卜仓整理占卜后的龟甲。”
商王看了一眼殷鹤,殷鹤只当没看见道:“既如此,那便快去将人带来。”
阿槿听了话,立刻命人去宗庙寻人。
巫医和贞人见状,也起身回了王后身边。
昝释便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臣弟,拜见王兄。”
几人起身朝昝释行礼:“王叔。”
商王虽然见道了昝释,但也没有多打理他,只是挥手让人搬来椅子。
昝释坐下后,视线落到了坐在商王身边的殷鹤身上,这好似还是他这次来殷都见到他的第一面。
如果他没看错,方才殷鹤站起来行礼的时候,比去年秋天长高了些。
这些日子受困于王宫,那位姓方的统帅又明里暗里将自己看的紧,很多事情都搁置了。
直到阿槿带着浑身被水淋透的侍从归来才算是将这个阴沉的气氛打破。
殷鹤这才知道,原来乙贞口中的能人是一名女子,他竟不知,宗庙里还有女侍。
女侍跪在商王面前:“你可有把握唤醒王后。”
女侍仰头,朝商王比划几下,一边跟着的阿槿回道:“大王,这位女官是一名哑女。”
商王将视线落到阿槿身上:“她方才说了什么?”
阿槿看了看身边的女侍,女侍又比划几下。
“要见到王后娘娘才知晓。”
商王眯着眼看了看这位女侍,眼露寒光道:“若你能治好,孤有重赏,治不好,孤便将你贬为奴隶。”
侍从被带进殿内,不过多时里面遍传来声音:“王后娘娘您醒了。”
紧接着就有宫人来报,王后娘娘醒了。
商王与三位王子公主都进了王后寝殿,正殿只剩下昝释与殷鹤。
昝释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醒了就好。”
殷鹤也沉默着点了点头。
“半年不见,鹤儿可还好。”
殷鹤被点了名,仰头看昝释说:“托王叔的福,一切都好。”心上想的却是:“这人又想干什么?”
昝释点头:“好就行。”说完便不再说话,只是笑着看殷鹤。
殷鹤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吞吞吐吐说到:“去年秋猎,是我不对,我向王叔赔罪。”
昝释等的就是殷鹤提起,见殷鹤真的开口,笑意更深了:“哦?我竟不知鹤儿还有驱使那林中野狼的本事,若那狼群是鹤儿养的,我反倒是该向鹤儿赔不是了,抱歉杀了你的狼。”
殷鹤摇头:“那群狼不是我圈养的,是我用带血偶尔的布条将狼群引来的,狼与狗一一样,嗅觉灵敏,几里之外闻见沾了腥的东西就会赶来。”
昝释眯着眼站起来,走到殷鹤面前,殷鹤身边的阿槿马上上前一步,隔开两人,昝释身后跟着的银刃也隐隐有着架好的姿势。
殷鹤开口:“退下,你不是王叔的对手,不要不自量力。”
阿槿看着没有自己身躯健硕的昝释,虽然不服气,却也只能听命退下。
昝释满意的弯下腰,与殷鹤的眼睛平齐。
两人隔得很近,殷鹤被逼着往身后缩了缩,昝释对他的表现很是受用,轻笑一声,往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冷声道:“那便算鹤儿欠我一条命啊。”
殷鹤一愣,昝释已经直起腰转离开,殷鹤看着昝释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发冷冒汗。
他方才的声音好冷,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冷的让人害怕,好似从地府爬上来的厉鬼一般。但从始至终他脸上的笑容都未曾改变过,好似春风一般。
殷鹤猛的回神,看过去,昝释依旧笑脸相迎,他恍惚了,刚刚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人,真的是他吗?或是刚刚真的有人跟自己说过那句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