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眼底暗潮涌动,隐隐透出一点带冷意的绿,下颌线绷得很紧,显得有些疏离。
向导素的作用快要消失了,他现在应该是很难受的,可是梁翊在犹豫。靖霖仰脸躺在床上又眨了一下眼睛,卷曲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勾着心弦乱颤。
梁翊感到指尖传来一点凉意,眼球缓慢转下去,银白素圈卡在右手无名指第一节。靖霖正努力地推动着它进去,他都不知道等下会面对什么,就这么傻乎乎地把戒指给他。
“想好了?”男人声音沙哑低沉,说话间热气吹动靖霖耳畔的寒毛。
他轻轻一点头,害羞似的没看他,只专注地盯着那个素圈。
终于,戒指被推到指根,成为了梁翊的一部分。
骤然间地转天旋,强壮有力的身躯欺压下来,眼前忽地一黑。梁翊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无名指,洁白指尖便出现一个红红的牙印。
“也给你戴。”
靖霖抬手从领子摸进去,片刻后勾出一条细细的银链,“给......我戴。”
梁翊眼睛骤然紧缩,没想到靖霖把戒指放在贴身的地方。他双手打着颤把戒指摘下来,轻轻推进瘦了一圈的指节。心疼地吻住只剩一层皮包着的手。
下一秒,嘴唇从手指上离开,回到与它更合拍的粉嫩水润的嘴上。梁翊含着饱满唇珠吮吸,轻而易举舔开他的嘴,啧啧地亲了一会儿。
他撑在床上仰起上半身,视线落在苍白瘦削的脸上,哑着声音说:“没有东西,你会受伤。”
水晶吊灯璀璨逼人,把靖霖的脸照得几近透明,透亮的眼眸倒映着哨兵忍耐的神色,靖霖说:“有的。”
“在哪?”
线条漂亮的手臂轻轻抬起,似没什么力气一样指了指门外,悄声说:“做检查的时候我让许礼给我拿了。”
一瞬间,血丝爬上梁翊的眼球,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他重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按耐不住连套盒子都没拆开就把人给办了。
“等着。”他扔下两个字后起身出去找靖霖拿回来的东西。
靖霖看着头顶上的灯感到自己仿佛被展平铺在实验台上,每一个器官、每一条血管都毫无阻隔地平铺在生物台灯下,无所遁形。
心脏怦怦直跳,还好,他还是个完整的人,心脏还在跳动。
哒、哒、哒,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朝房间走近。下一秒,高大挺阔的身影就出现在跟前,把明亮灯光遮去了一部分。
梁翊手上拿了一个小盒子还有一管不明液体,他把东西扔在靖霖身侧,俯下身吻了吻他。
靖霖稍稍偏过脸,低声提醒:“门......门没关,仙贝在看。”
一扭头,果然看见傲慢的猫慢悠悠转过身离开的背影。仙贝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别欺负靖霖,我明天还要吃靖霖拌的饭。”
梁翊忍耐着,咬牙说下关门的口令,房门自动关上,然后他又闭上眼关上仙贝的神识。
继而,梁翊贴心地问:“要关灯吗?”
羽翼般的睫毛轻轻眨了一下,黑梭梭的眼睛一错不错看着他,靖霖点了点头,又有些纠结道:“可是......我想看你。”
“知道了。”
梁翊把室内灯光调成柔和模式,房间中央的吊灯关闭,四周灯带散发着橘黄色的光。他单膝跪在床上俯视,摸了摸靖霖的脸。
戒指有些凉,碰到脖子的时候靖霖打了个哆嗦。他牵起梁翊的手,带着它搭到睡衣前襟。
枣核状的喉结往下重重一滚,修长的手指像剥礼物一样微微颤抖,激动又期待,瘦削的身躯在掌下起伏着。
梁翊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心口,水光潋滟的双眼瞬间拢起目光凝聚到哨兵的动作上。
雪白莹润的肌理暴露在光下,极具美感的线条完美展现出造物主的偏心。可是,这样漂亮得如同上等白瓷般的皮肉上却布满伤痕。
让人心碎又怜惜。
梁翊久久地凝望他,似要把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嵌刻进脑海。修长的手指划到位于侧腰上的一处红肿,“这是怎么弄的?”
靖霖垂眼看了看,思考几秒才回答:“应该是在森林里被带火的树枝燎到的。”
“这里呢?”手指走到膝盖上触目惊心的青紫。
“唔——身体麻痹了动不了,邵铭恩让女佣给我洗澡,她们没什么经验不小心把我摔在浴缸里。”
“这呢?”他指向脚板,那里几乎不能看,仿佛走过刀山一般。
触及哨兵越来越暗沉的目光,靖霖含糊道:“逃跑太匆忙,来不及穿鞋。”
所以光着脚在粗粝的柏油马路和布满尖锐石头的森林里跑了不知多少公里。
“好了,快开始吧,向导素要失效了。”靖霖不想他再问,催促道。
梁翊点点头,把上衣脱下,俯下身肉贴肉抱住他,吻他的唇,涩着嗓子说:“幸苦了,靖霖上校。”
这样毫无隔阂地与人相拥,靖霖有些害羞,他回抱住梁翊,“你也辛苦了,梁翊少尉。”
梁翊身上也带了伤,靖霖摸到一些瘢痕,感到十分心疼,不知道梁翊适才看他的身体时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受。
“你冻伤了。”
“不碍事。”梁翊在他耳后和脖颈处游走,不甚在意的样子。
“为什么,你没有戴手套吗?”靖霖很在意,打破砂锅问到底。
梁翊简言意骇,只道:“工作不方便。”
与他失联那一个礼拜,梁翊每天跟疯了一样找人,每一片积雪都有他翻找的痕迹,几乎把梧城底朝天翻了一遍。完全不顾自己身体情况消耗精神力,最后被强制送到边境治疗所才消停了半刻。
说是疏导,却迟迟还没开始,莫名变成了伤疤大赏。
“梁翊——”靖霖很轻地看他,嗓音沙哑绵长。梁翊仰起身扫了他一眼,“知道了。”
两人都是头一回,为了不给上校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预前准备做得万分小心温柔。尚未转入正题靖霖就已经气喘吁吁,他觉得羞愤,把脸埋在枕头里当鹌鹑,只留个后脑勺给梁翊。
梁翊拉他的手臂,又吻他的脖颈,哄道:“甜的。”
不说还好,一说靖霖又想起方才自己那丢人模样,红着脸红着眼瞪他,“你味觉失调。”
身体是软的,调子也是软的,装着凶狠骂人也像在撒娇。梁翊感到好笑,凑上去亲他的唇,让他自己也尝尝自己的味道。
“谁要吃那东西!!”
到底还是迟了,梁翊蛮横地吻住他,舌尖扫荡口腔,靖霖尝到了他的味道也尝到了自己,脑袋轰一声烫得晕头转向。
梁翊觉得差不多了,趁他还在迷迷蒙蒙的状态下发起进攻。
十足的涨,像一次性吃了五个素菜包,还没来得及体会,饱胀便化成了一股尖锐的穿透感,靖霖觉得自己像被利剑捅了个对穿,声音卡在喉咙发不出来,几乎是濒死一般。梁翊也难受,进到城池深处就不敢轻举妄动。
等待适应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地对视着。
“好了吗?”梁翊问。
好?他怎么敢这么问,靖霖不吭声,眼角垂泪,像个小可怜。过了不知道多久,靖霖终于大发善心地点了下头。
哒,有什么东西突然绷断。才回来的魂魄瞬间被哨兵大开大合的招式撞飞,向导素已然失效,哨兵的精神再没有东西束缚,强烈副作用接踵而来。
床褥、地毯、浴缸里,布满最为原始的气息。
靖霖一周多没有剪指甲,哭闹着在梁翊后背留下细长血痕,把那朵未开的花划开十多片。他的大脑失去思考能力,只觉得头晕,感觉自己像在坐船,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像在骑马。身体感官完全受到梁翊支配,就连呼吸都不受控。
哨兵与向导的精神触丝拧成一股股坚韧麻绳,在图景里编制了一个巨大的保护罩,精神碎片洒满天空,把图景的黑暗驱赶。
靖霖浑身颤栗,再发不出声音。房内已然不能睡,梁翊把他洗干净抱起来往旁边的房间走去,智能家居系统感应到有人,自动打开地灯。随着走动,一盏一盏开启。光的尽头,是温暖舒适的被窝。
“睡吧。”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靖霖额头,他很轻地用鼻音嗯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梁翊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泛着莹绿色的光,源源不断的力量充盈枯涸的图景大地。
睡着的豹猫突然睁开眼漂浮在半空中,受到召唤瞬间回到哨兵的图景。
无边的绿茵草地上,威武雄壮的金色猎豹肆意奔跑,连风都甩到身后。
高傲的雪鸮从蜗居多年的巢穴内出来,双翅打开,遮天蔽日。
【我要回去了。】
青羽跟梁翊道别。
梁翊笑了笑,朝它挥手。
【回到他身边吧。】
靖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朵蒲公英,迎着风在大地打滚。风带着他走过山谷、湖泊、丛林,最后把他送到一片碧绿的草地。
这里的草长得很高很软,像张一望无际的翠绿地毯,他嗅着青草的芳香穿梭在暖风里。
倏地,一只飞鸟把他叼起来,他飞得更高,可以俯瞰整个世界。漂亮的金色猎豹站在山顶长啸,威慑森林里的其他动物。好霸道的豹子,靖霖想。
靖霖?对了,他叫靖霖,他是有名字的。
猛地一睁眼,阳光争先恐后从纱帘后涌进来。靖霖半眯起眼睛,思绪缓慢回笼。
——他和梁翊结合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把胸腔填满,身体没有想象中不适,甚至变得很轻盈,身上的伤都愈合了。
他掀起被子坐起来,一条结实的胳膊扣住他的腰把他拖回被窝,“再睡一下。”梁翊咕哝道。
靖霖安静地躺了两秒,忽而激动地拍打梁翊的胳膊,“青羽,青羽回来了。”
“嗯。”
梁翊反应平淡,靖霖稍稍有些不满,扔开他的手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第四根肋骨处出现一个绿色的印记,是烙印——精巧的猎豹长在他的第四根肋骨上。
顾不上梁翊还在睡,拉开薄被,同样的位置,梁翊那里有个金色的印记,是雪鸮的图案。
他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随后伸出手摸上去,指尖下发出光亮,强悍到不可思议的精神力循着相接的地方传递过来。
S级。
空气顿时凝滞,靖霖不可置信地看向熟睡的哨兵。一瞬间恢复的精神力过强,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梁翊不得不沉浸在图景中缓慢接收适应。
【青羽。】
【你好,我的主人。】
靖霖抬头看着在自己图景天空盘旋的雪白猫头鹰,举起手臂,它便俯冲下来准确无误落在上面。
他顺着羽毛的方向轻扫,莫名觉得有些眼热。
“原来他是S级的。”靖霖小声说。
青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靖霖已经习惯了它的冷漠,并没有感到难过,接着絮絮叨叨地跟它说话。他感到很快乐,从前他就幻想过如果精神体在身边的话,他可以每天跟它聊天。
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以后还会回梁翊的图景吗?”
青羽用喙轻啄了一下他的手,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