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裴玦的白大褂还蒙在我们头上。陈昊的拐杖尖抵住我后背时,我摸到裴玦口袋里鼓起的异物。
“小熊软糖。”他突然撕开包装袋,草莓味混着福尔马林气息钻入鼻腔,“医嘱说低血糖要补充糖分。”
保安的手电光束扫过我们交叠的身影,我咬住他递来的软糖含糊道:“这次又是哪个医嘱?”
陈昊的拐杖突然砸在解剖台边缘:“你们还有心情吃东西?!”他石膏腿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我哥进抢救室了!”
裴玦慢条斯理地又拆了颗糖:“急诊科五分钟前发的会诊通知。”他亮出手机屏幕,“患者陈暮,生命体征平稳。”
我趁机挣脱他的桎梏,急救包甩上肩头:“我去看看。”
裴玦突然拽住我手腕,往我掌心又塞了颗软糖:“心外科在二楼。”
陈昊的拐杖横在门口:“想跑?先把冷链单......”
话没说完就被赶来的辅导员打断:“陈昊!你父亲在保卫科等你!”
趁他们拉扯的空档,裴玦拽着我从后门溜出实验楼。晨雾里的樱花道空无一人,他白大褂下摆扫过我的运动鞋。
“为什么总带这个糖?”我捏着皱巴巴的包装纸。
“高三替你补课时发现的。”他从另一个口袋掏出整盒软糖,“某个笨蛋低血糖晕在实验室,口袋里掉出半包化了的糖。”
医疗站门口停着救护车,陈暮的呻吟声隐约可闻。裴玦突然把我按在宣传栏后面:“现在进去会被陈昊堵住。”
消毒水味里飘来草莓香,他又往我嘴里塞了颗糖。我踢开脚边的空针管:“你什么时候和陈暮的主治医联系上的?”
“上周帮他调病历的时候。”裴玦的钢笔尖在便签上画着代谢曲线,“顺便查了那批过期药的流向。”
医疗站侧门突然被推开,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裴玦趁机把我拉进储物间,成箱的生理盐水堆到天花板。
“心跳。”他忽然把听诊器按在我胸口,“比吃糖前降了20。”
我扯下听诊器反按在他左胸:“你的也没好到哪去。”
陈昊的怒吼由远及近,裴玦突然从货架顶层抽出手提箱。泛银光的箱体印着母亲的名字缩写,密码锁沾着干涸的血迹。
“你母亲的应急箱。”他转动密码盘,“上次在解剖室发现的。”
箱子弹开的瞬间,陈昊的拐杖捅破门上的玻璃窗。我抢过箱子里泛黄的笔记本,母亲的字迹在首页写着:[2019.11.30 冷链异常报告。]
裴玦突然抢走笔记本塞进白大褂:“先处理你的擦伤。”他沾着酒精的棉签按在我手肘,“像三年前那样。”
陈昊的吼叫突然变成惊呼,重物倒地声后传来护士的尖叫。我本能地要冲出去,被裴玦用整盒软糖堵在墙角。
“医嘱说不能剧烈运动。”他拆开新的绷带,“特别是低血糖患者。”
消毒棉球的凉意还没散去,窗外突然响起救护车鸣笛。裴玦掀开窗帘一角:“陈暮转院了。”
我摸到箱底的老式胶卷,对着光看见母亲和陈暮父亲的合影。裴玦的呼吸突然喷在耳后:“冷链运输合作仪式,2018年拍的。”
陈昊的脚步声停在门外,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爸被带走了......”
裴玦突然推开门,整盒软糖递过去:“低血糖会加重焦虑。”
我趁机检查陈昊的伤腿,石膏裂缝里渗着组织液。他攥着软糖盒的手在发抖:“那些过期药...我爸说是帮院长处理的......”
“市监局的人在校门口。”裴玦亮出手机里的实时新闻,“要去看你父亲吗?”
陈昊突然把糖盒砸在地上,彩色软糖滚进排水沟。我弯腰去捡,被他抓住手腕:“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高三那年你帮我包扎腿伤时就......”
裴玦的钢笔尖突然抵住他虎口:“患者档案保密协议。”他另一只手掏出录音笔,“现在说的话都会成为证据。”
校园广播突然响起集合通知,校运会开幕式要开始了。陈昊的拐杖在地上划出凌乱弧线:“我要去颁奖台...我哥的奖牌......”
裴玦突然往我嘴里塞了颗软糖:“补充血清素。”他拽着我往反方向走,“医疗器械科在催检测报告。”
实验楼后的梧桐树掉下最后一片叶子,我踢着石子突然开口:“高三火灾那天,你口袋里也有这个糖。”
“某人缩在消防梯上发抖。”他停下脚步拆开新的糖盒,“只有这个能让你松口咬人。”
医务室方向突然传来欢呼声,校运会开场烟花在空中炸开。裴玦的白大褂被风吹开,露出内侧口袋缝着的小熊补丁。
“你缝的。”他抓住我要戳补丁的手指,“火灾时烧破的口袋。”
我忽然想起那晚他背着我冲出火场,白大褂兜里确实掉出过焦黑的糖块。烟花映亮他侧脸时,陈昊的短信突然跳出来:[颁奖台有你们要的东西。]
裴玦把糖盒塞进我背包:“医嘱说每日不超过五颗。”他转身时白大褂扫过我的发梢,“现在去器械库还来得及。”
颁奖台后的储物间堆满奖杯,陈昊的拐杖靠在墙角。我摸到最里层的柜子,生锈的锁孔正好能插进母亲的银杏钥匙。
柜门弹开的瞬间,陈暮的呼吸机记录单雪片般飞出。裴玦用钢笔挑起一张:“术前用药记录,陈暮的名字被修改过三次。”
我捡起地上的磁卡,背面贴着便利店小熊贴纸:“这不是我给你的......”
“去年生日塞你包里的。”他突然用磁卡刷开暗格,“看来某人没发现。”
暗格里的冷藏箱冒着寒气,五支药剂在灯光下泛蓝。裴玦的医用腕表突然报警:“低温保存的肾上腺素衍生物。”
陈昊的脚步声混在颁奖音乐里逼近,我迅速拍照留存。裴玦突然把我推进领奖台下的空隙,成堆的彩带盖住我们。
“像校庆时躲纪检老师那样。”他的呼吸喷在我攥着的糖纸上,“这次没有糖味呼吸了?”
陈昊的拐杖尖捅进彩带堆,离我的小腿只差三公分。裴玦突然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混着草莓糖香渡过来。
“医嘱说......”他在换气的间隙呢喃,“心跳过速需要刺激迷走神经。”
颁奖嘉宾的脚步声拯救了我快爆炸的脸,陈昊被迫退到场边。裴玦的白大褂缠住我的发圈,我们滚进器材箱后的阴影里。
“第四颗糖。”他又往我嘴里塞了颗软糖,“今日份额还剩一颗。”
我摸到他后腰的旧伤疤:“火灾时留下的?”
“某人指甲抓的。”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医嘱说需要定期复查。”
器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陈昊举着手机录像闯进来。裴玦翻身把我罩在身下,彩带与糖纸纷纷扬扬落下。
“找到证据了!”陈昊的镜头对准我们,“你们果然在......”
裴玦突然扬起手里的磁卡:“你父亲办公室的钥匙。”他指尖转着便利店小熊贴纸,“要现在去查监控吗?”
校运会的进行曲突然切换成广播通知,陈昊父亲的处分决定响彻校园。我摸到裴玦口袋里最后一颗软糖,在他怔愣时塞进他嘴里。
“医嘱说......”我擦掉他唇角的糖粉,“共犯需要平分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