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莀听见这话，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走到司晚照堆在屋子里的袋子面前，挨个儿查看。

司晚照买回来的东西不少，光是种子就有好几袋子，只是袋子不大。

每个种子袋子外面也没有写是什么种子，越莀倒是无所谓，他见得多了，不看名字单看种子样子也知道是些什么。

这里面多数都是莱菔籽、白菜籽，麦种等也买了不少，越莀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有些酸胀，干起活来也精神气十足，搬着东西一袋一袋往下送。

司晚照看着突然振作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的越莀也有些诧异，却识趣的没有问他为什么。

他只觉得越莀与他以往接触的每个人都不同，要说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这大概也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与他们这些平民的区别吧！

越莀将所有的种子都搬下去了，房间的地面上也还剩有一些袋子，里面装的是些麦、粟米之类的已经经过脱壳的粮食。

司晚照从地窖里面出来，看着那些粮食，“要过年了，也是时候囤点粮食，等临近年节那两天还要再去一趟。还缺些什么你自己心里留意着，到时候一并买回来。”

越莀点点头，种子这些他自然是有打算的，拨款买东西这些却是司晚照做决定，更何况现在地窖里面已经有那么多种子了，不再另外买也没什么事，所以现在就只有地的问题没有解决了。

越莀还在想，司晚照就已经走出门去，越莀也只好跟着出去，一出去就见司晚照将铁罐子往火堆上面挂，越莀看着罐子，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肉汤，这才觉得有些饿了。

两人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镇上，越莀忙了一天就吃了一个馒头，早就消化完了，肚里早就空空。

越莀看着司晚照重复昨天的步骤做汤，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们每天都这样吃吗？”

司晚照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摇了摇头，越莀看着松了一口气，就听司晚照开口，“没你在的时候，我一般都是直接煮肉。”

越莀看着他手里的豆子，看来这还是对自己的优待，他有些不明白：现在肉是紧缺的，普通人家吃不上，司晚照天天吃，难道是吃不腻？

司晚照看着他思索的样子，合上铁罐的盖子，“我又不种地，当然是能吃什么吃什么，村里来换肉的人不多，他们也舍不得拿粮食来换肉，有那粮食能够全家都饱饱吃一顿了，换点肉回去还不够一大家子分。镇上又有些远，有时候懒得去。”

司晚照的话并没有说全，他并不很喜欢和村里人打交道，有的人仗着脸皮厚，说是一个村的，总要多些好处。司晚照换不换都能活，哪儿还缺他们那点粮食？

他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越莀倒是觉得新奇。他点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司晚照，拍了拍司晚照的肩膀，“没事，以后我养你。”

他说完这话，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又赶忙开口，“以后我种粮食给你吃！”

司晚照点点头，“应该的。”

越莀听到司晚照这话，也不做声了，暗自在心里腹诽：这人真不会说话。

他伸出手去，从旁边的柴堆里面抽出一根放进火里，仿佛那是司晚照一般。司晚照看着他的动作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吃过晚饭以后，越莀突然觉得身上有些痒，想着自己穿越过来这好多天了好像都没有洗过一次澡。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一动不动的司晚照，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司晚照啊，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木桶之类的，可以洗……沐浴的那种，大的。”

司晚照点了点头，看着越莀穿着的不合身的衣裳，出了门去，等他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一个挺大一木桶，他将木桶放在屋子里面，又将挂在火堆上面的瓦罐放下来，将水倒进去。

将水兑到合适的温度以后，司晚照转身就往里间走，越莀看着面前妥帖的热水，叫住了司晚照，“那……那个，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司晚照没有转过身，“你先洗着，晚点我把衣裳给你拿出来。”

越莀看着司晚照的背影，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他们两个都是男子，司晚照合该不对他设防，但是他知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该避的嫌还是要避。

不是说古代注重什么名节吗？

他们两个男子住在一起，少不了有人要说什么闲话。

越莀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衣服褪尽放在一边的板凳上，抬脚进了木桶。

全身被温暖得有些发烫的热水包裹，越莀满足地长出一口气，靠在木桶边儿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想不到他一个农学研究生来到古代，地还没种上，就先当起了别人的夫子。

越莀笑了笑，木桶旁边的火苗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旁边的油灯明明灭灭，越莀坐在木桶里，只觉得困意渐渐上来了，睡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他的头渐渐偏过去，不断扇动的睫毛也渐渐趋于平静。

—

司晚照从进里间以后，就拿出了自己的旧衣裳和针线，对着灯光用剪刀将旧衣裳剪短到适合越莀穿的长度，然后再用针线缝起来。

莲小哥儿不知道的是，司晚照做衣裳根本就用不到量尺寸这一步骤，他自己眼睛一看就知道哪个地方要改长改短。

等他将衣裳改好以后，已经是一刻钟后，外面的越莀还是没有动静，司晚照皱了皱眉，起身将衣物拿出去。

他打开里间的门，就见昏黄的灯光下，越莀安详地闭着双眼，头歪向一边，暗黄色的灯光打在越莀的半张脸上，他的另外半张脸掩在阴影里，脖子也是一明一暗，半遮半掩在木桶里。

明明是很平常很普通的画面，司晚照却心里一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有些口干舌燥，他看着睡着的越莀，将手上的衣裳放在木桶边儿上，转身就朝着里间快步走了进去，几近急迫，几近失态。

直到他砰地一下将门关上，关门的声音才将他拉回神，他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越莀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有些冷，正迷迷糊糊着，又听到了一声关门声，这才猛地睁开眼，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周身的洗澡水已经有些凉了，而自己的木桶边放了一套换洗衣裳。

越莀看了看关得紧紧的里间的门，看了看这衣裳，起身擦干净身上的水三两下穿上衣服，把水倒出去，又将本就有些变小的火苗彻底打灭，这才打开里间的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里间的灯光还亮着，司晚照背对着越莀躺在床上，越莀看着他这样子，再次放轻了脚步，将灯熄灭以后轻轻地躺在了司晚照的旁边。

他以为司晚照睡着了，一心只想着怎么将上床的动静变小，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上床的时候身边的司晚照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越莀上了床，调整好了姿势就一动不动了。

身边的司晚照心思却静不下来，他满脑子都是方才越莀在木桶里面睡觉的画面，被这画面打搅得睡不着的司晚照猛地睁开眼，定定的看着某处，却还是没什么用，那画面像是烙在了司晚照脑海里一样，不断播放。

第二日越莀一睁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司晚照黑着眼圈睡觉的放大的脸。

越莀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一仰，就听砰地一声，他猛地撞上了床边的柜子。

这一声响将好不容易睡着的司晚照也惊醒，他皱着眉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的越莀皱着一整张脸，摸着后脑勺一脸痛苦，眼睛里面还有泪光闪烁。

“怎么了？”

司晚照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倦意和鼻音，越莀摇摇头，说不出一句话，等痛意稍缓，越莀才开口，“没事，就是撞到了。”

他看着司晚照的黑眼圈，又补充了一句，“你再睡一会儿吧！”

司晚照脑子还有些迷糊，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又眯起了眼，继续睡觉。

越莀将外衣穿上，出门去将火生起来。

越莀摸不准时间，看这天色应当是六七点的样子，他收拾好自己，突然就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裳还挺合身的。

他站起来走了两步，看着丝毫不拖地的衣裳，他这才知道昨日司晚照那么着急往里间跑是为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身上粗糙而又分外保暖合身的衣服，笑了笑，去屋子里面拿了几个红薯出来，又把粟米淘洗干净。

做完这些他就回到屋子里面，等罐子里面的水开，将米放下去煮。

煮饭的时候，他就将洗好的红薯切块放在一边，又搅了好几遍罐子里的粟米，这才将红薯块儿放进去。

等司晚照起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面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他走出门，就见越莀正在盛粟米粥出来，越莀这时也看到了他，挥了挥手，“我给你把粥凉着，你快去洗漱，完了回来吃刚好。”

他说完，就拿起碗开始盛第二碗。

司晚照闻着满屋子的香味儿，走出门去洗漱，等他回来的时候，越莀已经吃上了。

司晚照拿过自己的那一碗坐到越莀旁边，两人的距离有些近，越莀却没什么动作，司晚照笑了笑，拿起碗喝了一口粟米粥。

热粥带着粟米特有的米香，入口粘稠，带着些许甜味儿，司晚照喝了一口，瞪大了眼睛，接着又是一大口，是甜的，他没有尝错。

越莀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这个粟米粥里面我加了红薯，熬的时间有些久，红薯煮化了，甜味儿混合在了粟米里。”

司晚照点点头，又舀了一碗粟米粥出来吃，原来就在越莀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

越莀小口小口的喝着，这粥浓，凉起来就有些慢，他看着司晚照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自可惜，要是有点小咸菜就好了。

热粥配涪陵小咸菜，一口粥配一口咸菜，不知道多美。越莀想着，就觉得面前的粥索然无味起来。

这天气，什么东西都在雪里，一点绿色也没有，越莀叹了一口气，这连着几日的口舌无味，让他觉得生活也跟着索然无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莱菔子：就是萝卜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