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马？

虽然此刻很想活跃气氛告诉李空暂时选定的是安达卢西亚马，更加细节的方面需要公司敲定……

“你不知道你那个演唱会要用马？”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你一直在观察李空的表情变化，他在听到你的问题后，露出的表情不像是迷茫和困惑，倒更像是惊惶。

当李空意识到你在试探他的那个瞬间，转身就想要走，你早就预料到李空可能会逃，在李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抓住他的头发，压住门框不让他逃跑。李空的辫子被你拉在手里，他挣脱两次都没成功，为了防止李空生起断发的心思，你把手里的头发又向手腕绕了两圈，一直抓到他的发辫的尽头，最终被你抓住了他的后颈。

被你一掌捏住他的后颈的瞬间，李空塌下肩膀，不再挣扎，脚步向后退，又退回你面前。

李空表情有些无奈，转头看向你，然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不知道演唱会要用马，而是你没预料到我会知道你要找马匹。”你捏紧了李空的后颈，语气平稳说出这句话。

“……”

李空没有说话，但也没挣扎，双手下垂，侧站在你面前，即便你说完话之后他也没有辩驳的意愿。越是这种沉默越是让你不安，你不明白，李空的沉默是无从反驳的沉默，还是杀心渐起的沉默。

没等你开口再追问，楼道里传来了鞋跟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声。

你低头，和正在一步一步上楼的你妈四目相对。

“……”

“……”

你触电般抽回手，语气正直道:“谢谢你送的汤，没什么事我就不送了，你慢走……”

“李莹！”

正打算关门的手不得不停下来，你换上个惊讶的表情，再次看向你妈:“哎呀，妈，好巧啊，你回来啦，不是说不在家吃晚饭吗？”

你妈脚下的高跟鞋哒哒哒响起来，不一会她老人家就健步如飞窜到你跟李空面前，一只手拉着李空另一只手撑住你家的门口强行把李空拉进房间里。

“孩子你别怕，阿姨今天就是要给你讨这个说法！”说罢你妈掐着腰指着你的脑袋开始骂，“李莹你真是出息了啊？人小朋友招你惹你了？你揪人头发？你上学的时候我没见你是这种人啊？你太让我失望了李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话罢，你妈眼睛开始在屋子里转，最后落在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折叠伞上。

完蛋了。

在确定你妈的视线落在折叠伞的瞬间，你三步并作两步蹿进屋子里，瞬间拉开了你和你妈的身体距离。

别看你妈老胳膊老腿步入退休生活的惬意样，你小时候总怀疑你妈是不是年轻的时候练过击剑，只要递给你妈一个趁手的兵器，她能联合变换姿势防守并且快速找到机会进攻得分。多年经验告诉你，这种时候你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远点，因为击剑比赛里，选手不能一只手抓着对手不放，另一只手猛戳，但是你妈不受比赛规定的束缚，完全可以一只手抓住你不放，另一只手猛抽。

“阿姨！阿姨！阿姨！您冷静！冷静！！！”李空虽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是他看你蹿出三米远，还是很识趣的拦住了蓄势待发的你妈，“我们闹着玩呢，闹着玩呢！！您冷静！李莹没欺负初中生！真没欺负！”

“妈，妈你听我狡……不是，听我说！”你和你妈手里的折叠伞保持一种安全距离，张口打算狡辩。

“解释什么！李莹我看我管你吃管你喝，我就是没管你做人了啊！你真是，你丢人丢到南极圈了！是国家的道德标准拦不住你了是吧，我告诉你，我今天豁出去了，我就得让你长长记性！”你妈想也没想举起折叠伞，左脚向前突进一步，要向你抽过来。

“阿姨！”

你忙着躲你妈那堪比奥运冠军的折叠伞，只听李空一声怒吼，再抬头看过去，李空一只手压在折叠伞的伞柄上，你妈打你的那一下用了力气，但是可见李空捏住伞柄的那一下也用了不小的力道。

随着李空那声阿姨话音落下，折叠伞的伞柄中间被捏出来一个接近90度的弯着。

一时间竟然没人开口了。

过了一会，李空应该是平稳了自己的气息，微笑着拿过那个被扭曲了的折叠伞，放回到最开始玄关的地方。

“阿姨，我是隔壁单元707的李空，之前您还给我家送过汤呢，您记得吗？”他这么说着，站在你和你妈中间，挡住了你妈看向你的视线，“我跟李莹那时候就认识了，我俩刚才是闹着玩的，李莹没有欺负我，而且我就是长得显年纪小，其实我比李莹还大一些。”

李空以为他能挡住你和你妈之间的视线，其实就算他站在这，你也能清楚看到你妈此刻脸上的表情。

她尴尬地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啊……”你妈发出一声语气词，然后拉着李空的手又换上了平时社交状态的笑脸，“你就是老李的儿子啊，长得真精神，刚才没把你的手打疼吧？”

李空似乎并不适应被这么对待，他回头看了你一眼，又看向你妈，来回逡巡许久，他似乎才接受现在的情况，客气地回复道:“没什么阿姨，不疼的……”顿了顿他说，“阿姨，我爸跟我说您今天不回家吃饭，所以才让我送鸡汤来给李莹，您现在……这是……？”

你妈拍了拍脑袋:“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说完她转身进屋拿了个东西再出来:“那你们先聊着，李莹啊……”

“嗯……嗯嗯？”你本来还在愣神，突然听到你妈喊你，你立刻抬头洗耳恭听。

“那你们就好好聊天，别做出格的事，周围邻居都看着呢，我说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有点数，懂了吗？”你妈一边打开门一边虚空点了点你，威胁道。

“懂，懂，特别懂。”你点头入捣蒜，抬头就看见李空表情茫然站在你和你妈之间。

你妈离开的时候没有关门，而是留了一道门缝，李空上前想把门关上，被你阻止了。

“诶，你就放那放着，别管。”

“为什么？”李空看着没关上的门，有些困惑。

“你当我妈临出门那句话只是说给我听的？”你刚从你妈手底下逃出生天，这会正觉得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跟李空说，“她也在提醒你，别做出格的事，她不关门，是让周围邻居监督你。”

李空点了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

你托着下巴看李空懵懂的样子，嗤笑一声:“我说什么你就信？我要是胡说的呢？”

李空似乎没想过这个方面的问题，听到你问了，他思考了一下回答你:“如果是这句话，你没必要和我说谎，而且我觉得你的解释很有道理，不管真假，我如果相信了，也没有坏处。”

一派正直天真的样子。

如果不是你还记得刚才的事，你还真觉得李空是个三观正直的人了。

带着一种“你接着忽悠，你看我能信你几分”的戏谑表情，你眯着眼睛听李空解释完他自己的心路历程，你眯着眼睛对李空露出了个阳光明媚的笑。

“哦！很有道理，”你说，“所以，这也是你需要马匹的理由？”

本来还为你已经忘了这回事，再次听到你提起，李空的视线飘忽不定，逃避你的注视。

你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摸向了手边的手机，不动声色地在锁屏界面打开了录音模式

。

“李空？”你叫了一声李空的名字，确定李空抬头看向你，你才说，“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李空点了点头，点头的时候，他头顶翘起来的一根头发随着他点头的律动一起摇晃。

此刻，李空的沉默完全在你的意料之中，你沉下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李空，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对吧？”

本就因为无法回答你的问题而倍感愧疚的李空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急切地补充道:“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

“我知道，你别紧张，”你安抚道，“按照我们之前的交流，你来到这个世界，其实是有特定的原因，对吗。”

“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也是通过一些手段杜撰的？你并非李叔的亲生儿子？”你继续问。

“对……”李空艰涩地回答了你，“我没有伤害过李叔，只是借用了一个身份，他本身的儿子还在外地没有回来……”

你点头，鼓励李空继续说下去。

“我来到这个世界没有恶意，之前我的朋友拦下来你，也只是因为他想和你认识，但是他们还没完全掌握这个世界的语言。”李空快速解释。

你见状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说:“他们，你是说你这样的朋友还有很多？”

李空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但却没有出声回答。

“你没说话，我可以当做你是默认了吗？”你见状开口问道。

这次李空低声应了一声。

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有明确的目的性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且甚至没办法向我保证这个目的的安全性？”

话音刚落，李空猛然抬头，和你四目相对。

他的眼底泛红，你被他吓了一跳，自觉好像没说什么太过分的侮辱人格的问题，只是做了一些非常合理的，你们双方其实早就心知肚明的猜测。

只是你不明白，李空突然抬头的那一刻，眼里的委屈是从何而来。

你甚至在那一瞬间有些恼火。

要不是李空的存在，你的生活还不至于这么鸡飞狗跳，你还没来得及委屈，怎么李空先委屈上了。

“既然汤送到了，我就先回家了，打扰你吃晚饭了，对不起。”李空转身低声留下这几句话，推开门离开了你家，离开之前，他还轻轻把门合上。

门外没有响起李空的脚步声，但是你从门口的猫眼看过去，门外李空已经找不见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