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误笛声
案件似乎正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那个客人，我记得是叫洛川？”江恪说着，顺便朝着一旁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嗯，算是我这儿的熟客了。”
“上次他报了失踪，人找到没？”
“嘶……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从那次之后派出所也再没来找过我。不过洛川确实挺久没来过我这里了。”
说到这里，江恪突然想起柏闻当时提到的，有关洛川失踪时的疑点，于是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柏闻似乎正在走神，注意力集中在了一边的墙上。
“那他这幅画，是什么时候送你的？”
“今年6月，6月13号。”
“记这么清楚？哎等会儿——我记得6月13号是......”
“店里半周年庆那天嘛。那天可忙了，我记得应该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洛川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个礼物要送给我。没过多久他就来了，手里拿着那副画。”
“那你当时收到画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那个签名?”
“没有，因为画不是我收的。当时洛川来了之后，还没聊几句我就走开去接了个电话，画是我喊着店里的人帮我收下的。后来他们问我这个画怎么处理，我想着既然是熟客送的，又是为了庆贺店里半周年，所以肯定是要挂出来的。不过挂上之后我确实也没仔细看过。”
“那这个logo的意思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或者说你有没有见过洛川在别的地方使用这个logo？”
季少一摇摇头。
这幅画既是洛川送的，那画上的logo也极有可能是洛川的个人签名一类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能证实这个logo跟洛川之间的联系，那将会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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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这幅画的人，是叫洛川对吗？洛水的洛，山川的川？”
正在江恪等人陷入线索漩涡难以自拔的时候，许向安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小声地冒了出来。
看着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许向安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不合时宜地插嘴说错了话。他刚想摆摆手道歉，就看见一旁的柏闻冲他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
“这个logo我看着很像‘井十’两个字。加上这个人的名字叫洛川，把‘洛’字的三点水旁和川字放在一起看，可以理解为三个横和三个竖，那么再把这三横三竖分开重组成两横两竖和一横一竖，那不就是‘井十’两个字吗。”
“可以啊小孩。”江恪赞许地拍了拍许向安的肩膀。“讲的挺有道理的。”
“小安安没关系的，有想法就说嘛，我们又不是那种很严肃的长辈。”季少一插着兜站在一旁，另一只胳膊搭着柏闻的肩膀，笑眯眯地接上两句。
许向安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两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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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个图案很有可能是洛川的个人logo，那也就是说洛川跟第一案的死者谭卓生应该是认识的......老季，洛川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我有他微信。”季少一说着便打开手机，调出了一个联系人的界面递了过去。
江恪接过后，先点开了洛川的头像。
“这头像是洛川本人？”因为原图看着是晚上拍摄的，所以上面的人像有些看不清五官，只能依稀分辨出脸部的轮廓。
“嗯，他之前去旅游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当地人给他拍的，他特别喜欢，当了很久头像。”
江恪接着翻看起洛川的朋友圈。洛川的朋友圈权限开的并不多，用季少一的账号可以很顺畅地从上翻到下。内容基本上都是在记录生活，旅游画画摄影骑车，看得出是爱好和社交圈都很广泛的类型。江恪正把缩略图快速地向下翻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横插进来，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等。”
柏闻站在江恪左侧，伸手把屏幕上的内容往回划了一段。江恪见状便抬起手，一边扭头问道：
“怎……”
“这张照片里跟洛川合照的人，不就是David吗？”柏闻点开了其中一张照片，“衣服都是一样的。”
“嗯？啊……对。”
“？”
之前柏闻为了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所以站在江恪身侧的时候贴的也稍微近了些。于是在江恪扭头的时候，只差一点就要撞上柏闻的侧脸。
柏闻当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没注意两人之间无意识地近距离。而江恪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不得不承认——
他好像差一点就要亲上去了。
“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江恪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那这么说，谭卓生和杜晚笙都认识洛川。所以......”
“所以两名死者之间的关联找到了，他们的关联就是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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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刚才被江恪用眼神示意的同事回来了，“江队，派出所那边联系过了。那边给的回复是洛川失踪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最后出现的地址还有他本人的住址我都拿到了。”
“嗯，一会儿去看看。”
“还有一件事，派出所那边接警的同事反映说，当初报案的人自称是洛川的女朋友，但是在后续再次联系到她协助调查的时候，当事人突然表示自己不是洛川的女朋友，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
“这算怎么回事？人还没回来就被分手了？还是洛川联系她说分手了？”
“应该不至于，洛川人很好的。”季少一站在一旁搭了句腔，后又赶紧补充两句。“我可没有在发好人卡啊，洛川人是真的很好，是那种情商很高很适合当朋友的类型。你可以去问一圈我店里的人，认识他的应该差不多都是这个答案。所以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把感情生活搞得不清不楚的人。”
其实从洛川没开权限的朋友圈和里面丰富的内容来看，他的确像是季少一说的那样，是个比较外向、很会社交的性格，而这样的人社会关系也会比较复杂。再加上两个认识洛川的人接连被害，洛川本人又刚好失踪，还有他女朋友突然的关系切割……
“这也是我听客人说的。”季少一站在一旁声情并茂的补充说明，似乎真的很想证明洛川这个大好人的人设并无半句假话。“有一次两个客人在吧台喝酒聊天，其中一个聊到了自己同事的小孩。那个小孩高考结束之后，用打工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台平板电脑，作为自己的毕业礼物和生日礼物。结果后来出了点差错，他的平板电脑被他爸爸错寄给了别人。孩子回来之后联系那个签收的网友却发现网友已经拉黑了他，又找自己爸爸理论但他爸爸只说这是孩子自己的问题，还指责他不懂得好好存钱什么的。”
“当时洛川刚好在旁边，听完之后说他自己过几天刚好要去那个网友的城市一趟，当即要来了孩子的联系方式。我当时原本以为洛川就只是借着方便帮孩子找找联系一下，没想到洛川在自己的事情结束以后，又继续在那边待了一个多礼拜，最后终于联系上了那个网友。”
“网友后来也承认自己的确是突然起了贪念，才拉黑了对方。但ipad已经被激活使用，直接这么还回去肯定不行。结果没想到洛川还联系了孩子爸爸——孩子爸爸当初没有过问随便把东西寄走也有责任。最后一人出了一半的钱，给孩子买了一个新的。”
“可以啊。”在一旁听了全程的江恪点点头。“帮人帮到底，还能皆大欢喜。”
“所以我才说嘛，洛川人真的很好。他只要是过问了的事，能帮忙的肯定帮到底，处理事情也很靠谱。怎么看都不像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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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季少一说的也不无道理。
至少从当前所了解的信息来看，洛川的性格看着确实不太像是会跟其他人有太大冲突。但江恪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手上握着人命的“老好人”也不是没有。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从洛川开始，不仅要把人找到，还要弄明白洛川的失踪到底是畏罪潜逃还是另有隐情。
“先去洛川最后出现的地址看一下。老季，我们走了，你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阿sir——好了柏闻你也赶紧的。”季少一扳过柏闻的肩膀，把柏闻朝着江恪的方向推。“结束之后我会送他俩回寝室的，绝对不喝酒请组织放心！”
其实柏闻刚刚一直在犹豫，毕竟他现在说到底只能算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非典型热心市民。只是其他人对此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太过自然，倒是让柏闻间接地减轻了不少自然融入的心理压力。
对于某个心照不宣的答案，柏闻需要一个台阶。
“柏闻？”江恪站在门口回身喊他。
柏闻沉默了一瞬。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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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最后出现的地址，是在一栋刚开售不久的新楼盘。由于开发商前阵子突然被爆出了一些不良新闻，因此楼盘的销售也受了些影响，目前的入住率并不高。江恪开车经过附近，总觉得周围的环境比他预想之中要冷清的多。
“人好少啊......这附近真的有人住吗。”车子还没停稳，小吴就伸着脖子，好奇地看了看周围。
“少归少，这儿房价可一点没便宜——靠，这世界上买得起房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再多我一个。”
“怎么？终于下定决心加入房奴队伍了？你之前不还说要来跟我做邻居吗。”
“你们小区的房子我还是算了吧江哥，是我高攀了，买不起一点。”
江恪一边回着话，一边打好方向盘停了车。小吴率先跳下车，看了看手机又环顾了一圈，正想试图摸索点方向出来，就听见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
“是之前联系过我的吴警官吗？”
“是我，你是......”
“几位好，我是黄先生的助理Toody，叫我小唐就可以。接到吴警官的联系之后，黄先生就让我过来等候各位，一方面是把钥匙带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协助调查。”
“好，那就麻烦了。”
“7栋二单元，几位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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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恪从始至终都并未开口。
直到这位助理先生利落地领着众人朝单元楼去的时候，江恪这才刻意慢了几步，随后一把按住小吴的肩膀，沉着声音问他：
“派出所那边有没有说过当时现场的具体情况？”
“说是没什么特别的，加上这么久了也没接到过绑匪的电话，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绑架案。派出所的同事看过了现场的情况，目前看来是比较倾向于洛川为主动离开。”
江恪和小吴正小声交谈，却不想这位助理先生突然笑眯眯地回过身来：“这栋房子是黄先生买给女儿的礼物，目前还在装修阶段，暂时无人居住。上次之后我也吩咐过其他进度暂停，房间内的陈设全部保持原样，所以各位还请放心。”
“呦。”江恪挑了挑眉，“那敢情好。谢谢你啊唐助理。”
“您客气了。”
江恪沉默地再次放缓了脚步。
柏闻一直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见江恪的脚步慢了下来，柏闻便也自然而然地配合着落后了一段。
“有问题？”
“在某些方面上问题不大，但在其他的一些方面上有很大问题。”
“你觉得巧合的占比有多少？”
“反正肯定没有明天就结案的可能性大。”
“用一个小概率事件去类比另一个小概率事件——你怀疑这个助理？”
“谈不上怀疑，但这个助理给我的感觉有些……我之前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一直是小吴在跟他交流，但是他刚刚那番话，却是盯着我说的，好像看出来了我才是负责的那个人。”江恪的话音顿了顿。“单说这点其实还是有些牵强——你也可以理解为我的直觉。”
江恪在刑侦的这些年，有时候办案靠的还真就是那点直觉。这位唐助理从当初小吴联系上他开始，从始至终都是客客气气的。按说他的态度其实没什么问题，但是对于刑侦要重新勘察现场的要求，他似乎表现得太过平静，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奇，连“洛川是不是还没找到”这个问题都没有过问。
如果是陌生人也就罢了，可洛川跟他的老板目前明明还有一层尚未了结的雇佣关系。整体看下来唐笛给人的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一直都知道洛川失踪了还没有被找到一样。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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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目前已知的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这栋公寓楼七栋二单元的702号。
唐助理给众人开了门，然后就很识趣地站在门口没动。既没有随意地往里闯，也没有多嘴的问东问西。江恪跟着随后赶来的现勘的同事进屋晃悠了一圈，便又出来想跟唐笛询问点情况。
“你说这栋房子，是你们老板买给他女儿的礼物？”
“是的。黄小姐一直有一位非常喜欢的二次元角色，也购入了许多周边，很早之前黄小姐就说过周边有点多很难整理。年底黄小姐要回国，又正好快赶上她的生日，黄先生就买了这套房子送给她。702这个楼层数也是黄小姐亲自选的，是角色的生日。”
“我看房子的硬装差不多都完成了……里屋墙上的那副墙绘，就是你们请洛川来画的？”
“是，墙绘的原稿就是按着黄小姐给的图片来的。”
“既然是礼物，现在其他的进度全部暂停了，这位黄小姐没什么异议吗？”
“其他的软装部分黄小姐说她要亲自设计挑选，所以目前剩余的工作不多。加上黄小姐之前说会推迟回国的时间，所以目前进度暂停也并无大碍。”
唐笛的回复乍看下来没什么问题，但稍作注意就会发现，他的回复只说明了进度暂停的结果，但却完全避过了进度暂停的原因。
江恪眯了眯眼睛，却发现唐笛直直地看向他：
“您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不等江恪开口，屋里的一道声音便横插进来。江恪应了一声，这才回复唐笛：
“真是不巧啊，唐助理。”
“确实不巧，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