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韫在迷迷糊糊中醒过来了，这里是一个山洞，岩石密布，坑洼不平，山洞的中间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暮伏山”三字清晰可见。
暮伏山，那是人间通往天阙的入口，天梯就此降下。
不对，她怎么会知道此事？
还有，据她所知，学校后面的这座山叫鹤绣山，并不是所谓的暮伏山，可是这座石碑明晃晃地立在那里，让她有了一丝不确信的疑惑。
竺韫捂着疼痛的脑袋爬过去，石碑上的文字俨然是上古时期留下的，记录的是一些世间神明各司其职的故事，都是在歌颂他们的丰功伟绩，并无任何出奇的地方。
最重要的一点是，上古的文字，她能看明白！
竺韫愈发得分不清自己是竺韫还是春芜了，脑袋痛得快要裂开，她痛得无法回想。
景晗也悄然睁开了眼睛，这里又是熟悉的山洞，是他和竺韫躲进来的地方。
“竺韫，你怎么了？别吓我！”景晗看到竺韫痛苦的模样，忙爬过去将她抱在怀中。
竺韫的头痛缓了些，她抬头看向景晗，梦中黑衣少男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然后对上了。
下一刻，她晕倒在了景晗的怀里。
“竺韫！”景晗紧张起来了，他抱起竺韫，跌跌撞撞地往洞口跑去，而现在的洞口已然被乱石堵住了，他焦灼万分，扯着沙哑的嗓子，向外大喊：“有人吗？我们被困住了！”
许久，外面才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景晗像是听到了希望，又大声呼唤。
“别急，我们现在就来救你们！”晏菡和季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们不停地用手扒拉开碎石。
“让我来吧。”沐霏忽然出现在她们身后，结印施法，随着一股力量袭来，洞口的碎石顷刻变成了碎渣。
景晗和竺韫出现在了皎白的月光下。
“秋晚？”景晗不确定地轻唤了一声，但很快他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竺韫身上，说：“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竺韫受伤了，我得赶紧送她去治疗。”
沐霏只当景晗是听到她来临时对宁桦所说的话，并没有在意他们是否已经恢复了记忆，说：“她的伤不重，我来治好就行了。”
说罢，沐霏伸手过去，施出一道黄色的光流，竺韫头上的伤口愈合了。
然后，转头又向景晗说：“我能治愈她的伤口，是因为她自身就带疗愈能力，至于你，你回去后自己涂药吧。”
“好。” 景晗一阵尴尬，不敢多言。
“星条落下后，他们全都跑了，你们除了身上受伤，还发现什么异常吗？”沐霏又问。
“没……没……”晏菡有些哆嗦，但还是连连摇头，“我们和韫韫一样，都被星条伤到了，星条落下时，我们都躲起来了，随后又晕了过去，醒来后大家几乎都不见踪影了，我们也是听到景晗的声音，才赶过来的。”
“这样子……” 沐霏没有多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原来叫秋晚也无妨，毕竟她觉得这些人还处于未觉醒的状态，“那你们就回去好好休息吧，莘和跟崇旭那两个家伙的踪迹我会去追踪的，你们没有任何力量，就尽量不要往外走了。”
季湘点点头，“好，我们会听话的。”
“话说宁桦去哪了？她伤得也不轻，若是贸然行动，也不占优势啊！” 沐霏左顾右盼。
“方才我见她最后一眼时，好像听到了她说，山神在召唤她回去，估计是回去复命了吧。”季湘猜测说。
“知道去哪了，晚点我再找她，你们也先回去吧，天快亮了，等天明后，你们也不要向身边人提及今晚的事。”沐霏说罢，瞧了一眼四周，随即就离开了。
“好。”晏菡和季湘各有所想，他们的神情都不像开始来的时候那么单纯了。
“景晗，你能送得了韫韫回去吗？”晏菡的情绪不明所以。
“可以，趁没人看到，我们赶紧走吧。”景晗没想太多。
景晗抱着竺韫在前面走，晏菡跟在他们的身后，眼神忽地冷冽了下来。
季湘自己也有些变化，自醒来后，她的双眼一直观察着周围人的眼色，刻意跟他们都保持了距离。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季湘提前一声跟他们道别了，“我宿舍在其他地方，就陪你们到这了，再见。”
恰巧这时，竺韫也在景晗的怀中醒来了，“我这是在哪？”
“韫韫，你醒了，我们快回到了。”晏菡惊喜道。
“景晗，放我下来吧。”竺韫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挣扎着逃离景晗的怀抱。
景晗放下了她。
“谢谢你送我回来。”竺韫有些脸红。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景晗也腼腆得不敢看她。
“快回去吧，待会有人醒了，瞧见你们在这里就不好了。”晏菡赶紧隔在他们中间。
“好，那我回去了，有事联系我。”景晗微微一笑，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才离开。
“韫韫，我们上去吧。”晏菡挽过竺韫的手臂。
“好。”今晚的晏菡虽然也像以往那样热情，可竺韫总觉得有些怪异，她好像比以前更依赖她了，甚至依赖到不再表达自己的想法，竺韫的心有些慌，可是这样的晏菡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相伴的千千万万年的亲切。
等到竺韫和晏菡都上楼后，季湘才从隐秘处出来，她盯着她们的背影，想起了一些往事，她本该也有这样亲密的关系，那是很多年前，她与冬泠的事了。
对了，冬泠现在又会在哪里呢？池君失败后，她是否也受到了牵连？
不过两人早已反目，冬泠已经在千年前就把她抛弃了。
千年前，铸天炉下，众神明的星石都受到了伤害，那么冬泠现在也该跟她一样了。
既然冬泠丢弃她了，那么她站在冬泠的对立面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她如今不敢开口，只有沐霏承认了她的身份是秋晚，可是晏菡等人呢，醒来时分明看见他们很多人也觉醒了记忆，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主动站出来承认，像她一样懦弱，是懦弱吗？也许可能也是不确定吧。
天亮了，她便走回去了，温暖的世界并不适合她。
-
竺韫回到宿舍躺下床后，她的思绪又在春芜跟竺韫之间来回变化，再次惊醒时，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她跳下床拿起镜子，却发现春芜的脸跟她的脸渐渐重叠在了一起，她就是春芜！
竺韫把镜子往桌上一丢，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过了几秒钟，她又抄起了镜子，镜子中的脸又重叠了几人的画像：沐霏、楚晴，还有一张冰冷阴厉的脸，她的蓝色双眸出来的那一刹那，竺韫被吓了一跳。
她好像知道了池君当年为何会认错人，原来在千年前，几人的长相近乎相似，轮回演变后，如今才各具特色，各有不同。
不过从前的她们没见过面，也难怪她会觉得惊讶。
竺韫又想起了景晗，他的脸也跟鸿影对上了，身边还有好几个人，甚至晏菡，她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大家的脸都各自演化，和自己一样，跟千年前都大有不同了。
“韫韫，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晏菡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没……没有，你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吗？”竺韫认真地看着她。
“没事，我也不困，对了，韫韫，你肚子饿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带早餐？”
“不用麻烦你的，你要是饿了，可以解决自己的那份的。”
“没关系呀，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好了，我能帮的，肯定义不容辞！”
竺韫越听晏菡的话心里越发慌，她何时这么听从于自己了？
这种感觉好像是庭嫣？
竺韫心头一颤，觉得她的脸也越发熟悉了，但自己还是不确定，决定先观察一下。
“晏菡啊，你也是个独立的人，有事情一定要先以自己为主，不要总是事事都想着别人，好吗？”
“好好。韫韫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晏菡扬起了既熟悉又天真无邪的笑脸。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从现在开始，你要无比地爱自己，是发自内心的爱，不是听从我的话才去爱自己，懂吗？”
“貌似明白了。”晏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最好是。”竺韫有些无奈，但还是任由她去了。
想了一会儿，又问：“小菡，你饿吗？要不我陪你去吃早餐吧？”
“好呀好呀，我们快去洗漱，趁现在还早，人也不多，我们肯定能排到食堂二楼的筒骨汤粉的。”
晏菡喜笑颜开，一蹦一蹦地跑去阳台。
竺韫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容，可是晏菡一转身后，她脸上的神情僵住了，她必须要看晏菡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晏菡倒是没注意到竺韫的不对劲之处，她还以为竺韫仍像从前一样，于是就没多留意了。
两人挎着手在食堂窗口等待时，柳绵也悄悄出现在他们身后，可是他并没有想引起竺韫注意的意思，反而是跟警觉到晏菡打手势。
不过晏菡微向后转身时，她的手也轻微带动了竺韫的手，让她察觉到后面的身影。
“柳绵？你也在这里啊？”竺韫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