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赢把银票收进衣襟,然后拍了拍姚善卿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以后好好做人,别给姚家丢人,明白不?”
姚善卿还指望刘赢救自己离开此地,于是连连点头赔笑,“是是是,赢姐教训的是,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刘赢露出满意地目光,“好,那你保重,后会有期。”
“哈?”姚善卿抓住刘赢衣角,不敢置信道,“什么后会有期,不是说好救我出去?”
刘赢面露疑惑,“我什么时候说要救你了?”
她只是说让他还钱而已。
姚善卿:“......赢姐,你以前不是常说做人要讲义气,不带这样骗我的。”
“貌似是你不仁在先吧,还敢在这跟我讲义气?”刘赢原本的笑容生出一丝冷意,抬臂挥开姚善卿的手,“我不知道姚家跟锦衣卫有何牵扯,此事我管不了,你好自为之。”
“赢姐!”姚善卿朝刘赢的背影伸出手臂,并发出凄惨的喊声,终是没能阻止她离开的步伐。
静立一旁的喜鹊卷了卷手绢,劝道:“三少爷莫急,也许小姐玩够了就回来啦。”
姚善卿绝望地收回手,看向喜鹊的视线黯淡无光,“你觉得她会有玩够的时候么?”
“怎么没有呢。”喜鹊心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在她以为,三少爷好歹是个男子,又与小姐孪生,能够代替小姐跟锦衣卫打交道最合适不过,她倒不希望小姐回来呢。
“三少爷放心,经过这么些日子,奴婢觉得锦衣卫完全没有要伤害咱们的意思,您看那小五大哥,知道您是假的也没对您怎么样不是?说不定真如小姐说的那般,是要带咱们去京城认亲呢,您去还是小姐不都一样么,您就安心吧。”
“呵呵。”也就姚善婉那猪脑子能生出认亲这种想法来,她也不想想自个儿跟母亲长得多像。
外面的世界可不像小小贺章县那般简单,她怕是被人卖了还在替人家数钱,运气好或许被买进好人家当媳妇儿,运气差的话可能会落进勾栏,以她那挑三拣四嚣张跋扈的性子还不知会被如何磋磨......
不行,他必须得尽快逃出去,把那死丫头找回来送家去!
姚善卿不知道的是,锦衣卫的焦虑并不比他少,那可是沈老大特意嘱咐要看好的人,如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掉包,他们都不敢想即将要面对什么惩罚。
而就在大家为姚善婉的失踪忙得焦头烂额时,她本人正坐在茶商车队中间,悠闲地吹着风,跟同行大叔一起畅想江南的美好。
“听说南方美人遍地,嘿嘿,说不定能讨一个回来呢。”
“哈哈,小伙子好好攒家业,讨十个婆娘也使得。”
“......”
*
因为与韩慎约好了汇合时间,刘赢告别锦衣卫后到客栈接小恒,前往梁府的路上却被一名单臂乞丐拦住去路。
“好小子,竟然真的是你!”乞丐昨日傍晚看见留痕进入客栈时还以为自己饿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此刻再次与刘恒打了个照面,他立刻认出来这孩子正是当初在贺章县遇到的小乞丐。
他见刘恒身边只有一个小姑娘,心里没有忌惮,立刻拉住刘恒相认,只是来不及说什么,他便被刘赢用剑挡开。
刘赢一时没有认出眼前的乞丐就是两年前被她砍掉一只手臂的赖子,还以为是刘恒的故人,便没有下狠手,只是挡在之间,见对方目光不善,方警惕地冷下脸,问刘恒,“认识吗?”
刘恒一眼就认出差点抢走自己玄令的赖子,记得自己当时被他打得很惨,心里生出杀意,面上则露出惶恐,贴近师父身后,摇头道:“徒儿不认得他。”
赖子一听顿时乐了,单手扒拉了下额前已经打成结的脏发,咬牙切齿道:“小杂种如今被人收养了就想不认账?我这条被你砍掉的手臂可不答应!”
赖子说着就要推开刘赢,不料反被长剑一拍,被击退好几步,他索性直接躺倒在地,捂着肩颈痛苦哀嚎,“杀人啦,救命啊——”
街上人来人往,总不乏好事者喜欢看热闹,在赖子添油加醋的嚷嚷声中,很快引得众人驻足,将三人围在中间对着刘赢指指点点。
恰此时郭家的马车路过此地,被人群挡住去路,郭杭正烦躁郁闷,没心情管闲事,正打算吩咐车夫绕路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认出了郭家的马车,还知道他在车内,于是嚷嚷着请他主持公道。
有倾慕郭杭文采相貌的女子闻言立马围了上去,七嘴八舌控诉有人当街欺辱乞丐,想要草菅人命,嘴上说着请郭公子为民除害等等,眼睛却跟闻到腥味的猫似地一个劲儿往车厢内瞧,只是想一睹其风姿。
郭杭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事已至此,他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烦怒,端起风流倜傥又不失正义凛然的表情,摇着折扇,在众人簇拥下来到涉事三人面前。
他略扫一眼,目光在刘赢脸上稍作停留,随即含笑询问,“听闻此处有人欺凌弱小,我倒只看见一对穿着朴素的姐弟和一名面色不善的乞丐,不知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赖子闻言立刻又将自己两年前的悲惨遭遇说了一通,倒是很有眼力见地没有提及刘赢,当然此时他确实还不知还自己变成独臂的是刘赢,“公子可千万别被那孩子外表欺骗了,看着人畜无害,实则两年前还是个奸猾小乞丐,小的这条胳膊就是被他砍了去,小的也因此断了生计,这才沦落成乞丐。”
“哦?”郭杭好奇地向刘恒望去,其圆脸大眼,皮肤润白,怎么看都像是没吃过苦的富家子弟,身旁女子同样如此,故而他第一眼还以为是哪家故意穿上粗衣偷跑出来玩的小姐少爷。
最后目光落到少女身上,他问,“他之所言可有假?”
刘赢在被打量的同时也在观察对方,看郭杭的言行举止与打扮明显是个游手好闲爱出风头的富家少爷,她蹙了蹙眉,无视他的质问,直接对上赖子有恃无恐的目光,冷声道:“怎么,要算旧账是吧,正好我要去拜访梁大人,不如一起去,让大人给你做主?”
郭杭面上闪过惊讶,正要问刘赢与梁大人是何关系,便听坐在地上的臭乞丐啐了一口,骂道:“你又想故技重施是吧,别以为认识几个狗官就能为所欲为,这里是鲁阳城,不是你小小贺章县......”
赖子初到鲁阳城,并不知道刘赢口中的梁大人就是知府,本想在言语上引发围观百姓的共鸣,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杭来了一记窝心脚,差点吐血。
听到四周传来非议声,抬头一看发现围观百姓脸色都不好看,且是针对自己的,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郭杭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来人,给本公子把这个大言不惭污蔑知府大人清白的刁民送到衙门去,就说是我亲自抓的!”郭杭怒道。
梁大人在鲁阳任职近十年,一直以带动鲁阳百姓过上安定富足生活为己任,颇得民心,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梁大人是清正廉洁的好官,赖子此言无异于瞬间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不必等郭家的人动手,百姓们都支持郭杭的提议,并走出来几名壮汉自告奋勇帮忙送人,“这乞丐又脏又狂,莫要伤了郭公子才是,我等将人送去,顺便做个见证,保管官差大人们会按律法处置这刁民!”
郭杭此行只带了一个车夫,闻言立刻朝几人拱手,“那就劳烦几位大哥了。”
任凭赖子如何挣扎辩解,再无人听他半句胡言,听他吵得厉害就抬腿给他两脚,并用汗巾堵住他的嘴,让他有痛不能言。
郭杭摇了摇折扇,侧目去看刘赢,见她欲走,立马上前搭话,笑眯眯道:“方才听姑娘说要去拜访梁大人,可是知府梁文博大人?”
见她冷淡地点了下头,郭杭莞尔一笑,“不瞒姑娘,在下才从梁府出来不久,梁大人方才已因急事外出,姑娘怕是要跑空了,在下冒昧一问,姑娘可是遇到了难处要请梁大人主持公道?在下不才,或许能帮姑娘一二。”
“多谢,不必。”刘赢朝他抱了下拳,然后对刘恒使了个眼色示意离开,“告辞。”
双方擦肩而过,郭杭脸上的笑不禁有些僵硬。
从小习惯了被人捧着,随着年纪增长更是越发讨喜的她他极少遇到被人再三拒绝好意的情况,尤其是面对十几岁的少女,他还从未像此刻这般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
她得知梁大人不在府中还执意要去,难道不是冲着梁大人的去的?
想到梁大人府中常收留穷苦书生,郭杭不由心生怀疑,难道这小姑娘怕是去找情郎的?还情深至能够对他这个风流倜傥的美男视而不见?
他倒是开始好奇到底是哪个穷酸书生有这等好运气。
“公,公子,您方才真英勇。”一名小姑娘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郭杭回神,已然被人群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刘赢的身影,他偏头看向面前含羞带怯的小姑娘,立刻换上笑脸,眉语目笑道:“姑娘过奖,举手之劳罢了,方才那几位大哥才是真英雄。”
一旁打盹儿的车夫收到少爷的目光,瞬间打了个激灵,忙冲上前,娴熟地急声道:“少爷,此间事了咱就快赶路吧,老爷还等着您回去商量要事呢。”
听闻此话,其她跃跃欲试的姑娘妇人们也不好再上前搭讪,连忙让路道“公子好走”。
待马车远离众人,郭杭才开口吩咐车夫,“绕路回去,今晚本公子要夜宿梁府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