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年中的工作,金海总部开始分批安排团建。严文和楚徊不能同时离开,严文自己带队去了第一批,回来叫楚徊带队去第二批。
楚徊不想去:“海边有什么好玩的?沙滩我也去不了,团建我也不能参加。你随便叫个副总带队就完了。”
严文还是劝楚徊:“不去也不能给你放假,老二天天在家里闷着,你带他出去转转。”
“你怎么不带?”
“他想跟你一起。”
话虽如此,直到坐上去临市度假酒店的车,楚徊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严理看不见以后两个人没有单独出过门,这次几个助理也是来团建的,不能一直跟着他们两个。不过见严理高兴,楚徊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后勤部包了一个带私家海滩的酒店,白天讲课、搞拓展,晚上烧烤、开party。
活动有人事部安排,楚徊和绝大多数中层还没混熟,多数时候只是坐在海滩外看着员工活动,让几个助理带严理去玩玩水。尽管楚徊脱下了西装,穿着普通的T恤,也换了轻便的手动轮椅,可他依旧如天上的月亮一样,高不可攀,不可冒犯。
晚上海滩烧烤,楚徊照旧坐在海滩外看着,严理坐在旁边的石台上,侧着耳朵听着海滩上的动静。
楚徊有些心疼,说:“我叫飞凡过来带你去玩。”
严理摇头:“我想陪你。”
严理慢慢坐到楚徊面前的地上,把头放在楚徊膝盖上,闭上了眼睛:“阿徊,今天有月亮吗?”
“有的,是眉月,还有很多星星,没什么云。”
“你快过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和你在一起就很好。”
“我们上次去海边你还记得吗?”
“嗯,你一直背着我,还把我的鞋搞丢了。”
“你说为什么烧烤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就很腻呢?”
“你要是想吃我叫飞凡带你去。”
“我不去。”
几个年轻人走了过来,楚徊拉了拉严理,严理也听到了靠近的人声,撑着楚徊的腿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在楚徊身边。
员工观察了一天,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执行副总好像完全不是工作上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样子,相反,他很安静,从不指手画脚,也总是带着笑意回应和他打招呼的人。至于他的男朋友,严董的弟弟小严总,一看就被保护地很好,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为人赤诚热忱,不提要求,没有架子,有的玩就高兴。所以,看到两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远处,他们打算来碰碰运气。
带头的年轻人笑嘻嘻地说:“楚总,一起去玩吧。”
楚徊微笑:“不用了,你们玩吧。”
“您在这里看了一天了,多没意思,过来一起玩一下。”
楚徊看看身下的轮椅:“不是很方便。”
这就是年轻男生的强项了,他们抬起楚徊,拉上严理,浩浩荡荡地去了篝火边。
被放下的楚徊惊魂未定,手里就被塞了一罐啤酒,还有人拿来了刚烤好的肉。蒋云明跑了过来:“楚总不可以吃。”
楚徊笑着说:“我知道,你去玩吧,把你们小严总带上,给他搞点吃的。”
蒋云明带走了严理,几个女员工过来招呼楚徊:“楚总,可以要一个玩偶吗?”
行吧严理,我这辈子就给你填坑吧。楚徊把轮椅背后挂着的包拿到腿上,给女员工一人发了一个盲盒。于是更多的员工挤了过来,直到楚徊把包掏空。
没有拿到玩具的员工举着啤酒要和楚徊碰杯,楚徊看着还躺在自己腿上的啤酒,拿了起来:“可以帮我开一下吗?”
员工惊呆了,旁边一个员工赶紧接过啤酒帮楚徊拉开拉环。楚徊笑着和他们依次碰了杯,拿出一只墨镜说:“麻烦你们把这个给你们小严总,闪光灯对他来说太亮了。”
顺着楚徊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有人在拉着严理合影,他们赶紧跑了过去。
不断有人来找楚徊碰杯,楚徊都笑着应了,慢慢喝完了一整罐啤酒。有人接过了楚徊手里的空啤酒罐,要再给他一罐,楚徊拒绝了,大家不知道他具体的身体情况,也不敢劝酒。楚徊不想让员工失望,请人帮忙拿了纯净水。
有中层开始找楚徊搭话,翻来覆去说着年少有为,喝过酒的楚徊笑容里有了些年轻人的朝气。一个中层大概喝得有点多了,说:“楚总,你这是怎么弄的啊?年纪轻轻的就坐轮椅了。”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海浪的声音。楚徊笑容不改:“你们平时都不聊八卦的吗?”
说话声和笑声渐渐恢复,但所有人的耳朵还是留在了楚徊这里。可楚徊只是说:“车祸啊,还能是什么?”
说错话的中层被人拉走,有人过来试图缓解尴尬,但可能是平时和人聊工作多了,开口就是:“楚总没想过单干啊?”
楚徊眨眨眼:“所以你们真的不聊八卦啊?严董强行收购了我的公司,叫我来做执行副总的啊。”
行吧,聊天这事还是交给女人吧。一个女中层笑着八卦:“楚总和小严总怎么认识的啊?”
这确实是正经八卦。楚徊也如实说:“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严理已经不觉得伸出手摸索是羞耻的事,他伸出手的手被一双双手握住,他不知道身边都是谁,他也喝了不少酒,开始有些晕。终于,他摸到一双熟悉的手,纤细修长、干燥清凉,手心有一层薄茧,严理顺着手臂往前摸,抱住了他的爱人:“阿徊,我很高兴。”
“那就好。”
有人递上了点燃的烟花棒,严理惊呼:“我能看到这个!”
有人弹起吉他唱起歌,流星划过夜空,楚徊没有许愿。
楚徊本想让套间的随员房空着,可严理喝得有点多,酒店也实在是缺少无障碍设施。几个助理争执一番,决定还是蒋云明过来。
蒋云明在浴室放了淋浴凳,把楚徊抱了进去,楚徊突然笑起来:“云明,你最近都不要求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
蒋云明也笑:“你招的是助理不是康复师啊。”
蒋云明把用品和浴巾都放在楚徊够得到的地方,就出去了。等到楚徊叫他,蒋云明进了浴室,把腰间系着浴巾的楚徊抱上轮椅,让楚徊自己回房间穿衣服,自己收好淋浴凳,打扫了地上的水,再去牵严理。
严理倒还没有很醉,至少还能自己洗澡,虽然蒋云明不确定他有没有用对洗浴产品。
把两位老板送上床,蒋云明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严理摸到楚徊,把人揽到怀里,轻轻揉着楚徊的腰:“今天坐了很久,累不累?”
“如果我说累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回答他的是轻微的鼾声,楚徊看了一会严理,闭上了眼睛。
有了前一晚的经验,第二天开展组队寻宝活动时,人事部来请楚徊做NPC,几个助理找了个楚徊坐得住的躺椅,还给楚徊支了把伞。
严理不想去跑,和楚徊一起躺在伞下,拿了本盲文书在摸。楚徊观察了一会严理,发现他以很慢的速度摸了几行之后就不动了,大概是又睡着了。
陆续有人来到楚徊面前,楚徊做了噤声的手势,给他们发了线索。
几个助理来到楚徊面前,先一起把楚徊抬出海滩,让蒋云明陪楚徊去了洗手间。楚徊回来发现严理已经醒了,正在摸自己刚才坐的躺椅。楚徊对秦飞凡说:“把他带上,让他多走走。”免得晚上折腾人。
有一组给楚徊带了一个椰子,楚徊高兴地接受了,毕竟谁都不想喝太阳晒过的纯净水。
员工们是第一次见到楚徊摆出慵懒的姿势,倒是显得更有亲和力了些。而且楚徊伸直了腿大家才发现,他真的很长一条。
有女员工忍不住问:“楚总,之前小严总说他比您高的时候看起来很心虚,应该不是事实吧?”
楚徊笑得肩膀都在抖:“随便他怎么说吧,他二十年都在介意这个。”
果然,应该虽然差距不大,但楚总才是高一点的那个。
给最后一组发完了线索,又等了一会,时间到了正午,楚徊给方问舟打了个电话:“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几个助理赶紧跑了过来,心虚地不敢抬头。楚徊见秦飞凡也在,问:“有人陪着严理吗?”
几个助理心虚到了慌乱的地步,秦飞凡支支吾吾:“啊,这……大家看到小严总应该都会带他一下的。”
确实,严理已经在被女员工投喂了。楚徊够不到自助餐台,蒋云明负责他吃饭,秦飞凡去把严理领了回来。严理高高兴兴贴上楚徊:“下午别再把我丢给别人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下午员工听讲座,楚徊被严理折腾了半个中午,睡了个长午觉,然后带着严理去酒店的小型动物园喂动物。
严理一手搭在楚徊肩上,一手拿着盲杖,偶尔点地。动物园里没有大型动物,楚徊牵着严理的手摸了羊驼、兔子、陆龟,又让严理喂了鸟。严理笑出鸭子叫,楚徊一直默默祈祷羊驼不要吐自己。
楚徊正用消毒湿巾给严理擦手,两个脸上有些心虚的人路过,楚徊有心诈他们一下,叫住了他们:“你们不去听课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一脸“果然被认出来了”的表情,认命道:“楚总要帮忙吗?”
过来的小路是石板铺的,轮椅很难推,楚徊确实快要转不动轮圈了,严理也找不到方向,于是笑着说:“好啊。”
两人一人推着楚徊一人牵着严理往回走,边走边搭话:“楚总不要告诉我们部长啊。”
楚徊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员工大喜过望:“您不知道啊,那太好了。”
严理又嘎嘎笑起来:“教导主任问你是哪个班的时候你就该赶紧跑了,还留在这等着班主任来认领吗?”
两人大惊失色,然后看到了楚徊的坏笑,马上反应过来严理是在开玩笑,楚徊压根不想管这事。
“小严总小时候经常干这种事啊?”
严理继续笑:“我从来不逃课的,你们楚总,经常被教导主任带人追,最辉煌的战绩是爬上树再从窗户进了教室,假装自己从来没出去过,当然如果不是划破了裤子放学不敢走就更完美了。”
楚徊捂住了脸,很好,面子是什么?能吃吗?
两个员工看了看如今坐在轮椅上的楚徊,交流了一下眼神,本来很活泼的人突然有一天被困在了轮椅上,是走过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才成了今天这样永远带着温和笑意的样子呢?
员工继续搭话:“小严总看起来年纪不大呢?”
严理笑着说:“我二十五了。”
一人说:“那确实很小啊,我都二十九了。”
严理打击了他:“你比你们楚总年纪还大啊。”
楚徊试图安慰员工:“这也没什么可比性,严董不是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在公司实习,大学毕业就开始做管理层了吗?”
很好,进一步被打击到了,跟你们这些富二代拼了。
酒店后门有一级台阶,员工轻轻翘了一下轮椅,把楚徊推了上去。楚徊真诚道谢:“多亏你们在,不然我还要绕到前门去。”
只是一级不起眼的台阶而已,平时路过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楚总却被它轻易地挡住了,残疾人的生活面对的困难真是无法想象,怪不得楚总之前要做招收残疾人的企业,更多的是感同身受吧?他真的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