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安心里一惊,欲盖弥彰的把饼干盒盖上去。宋琏在一旁笑,林祈安一个肘击过去,宋琏小声吃痛,抱怨谋杀亲夫。
结账队伍不长,大爷大妈挎着篮子,年龄层比他们大一圈。
林祈安的视线飘忽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皱着眉盯了会购物车,把饼干盒摆的更正了。宋琏忍住笑,假装没看见林祈安的小动作。
等还剩两个人结账时,林祈安突然说道,“我排队就行,你去门口等我吧。”
宋琏低头,小声问:“林老师害羞啊?”
林祈安面无表情,“两个人挤一排,挡道做什么?”
宋琏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他表情变了一下,做了一个歉意的手势,拿手机去了边上。
这样的宋琏他没见过,林祈安下意识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琏站在门边,背后玻璃门,起了风雨的街道并不平静,树冠摇晃,好像要跟着雨水一起闹个天崩地裂出来。
林祈安结了账,提了两袋子走了过去,正好宋琏挂了电话,林祈安问:“怎么了?”
宋琏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点习以为常的无奈。他拨出另一个电话,一边接林祈安手里的购物袋。
两人并肩离开超市,迎面斜打进来的风雨,林祈安撑伞顶住。
雨声啪嗒啪嗒急速落在伞上,玉珠掉落般不间断的嘈杂声里,宋琏接通了电话。
“泽霖,在忙吗。”
林祈安竖着耳朵听,他记得吴泽霖是宋琏的室友。
“上次我转你的钱,可能得你先转回我一些了,因为……”
宋琏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急了,立刻打断了,“她是不是又找你要钱了!”
这一声太响,宋琏把电话拿开,表情有点好笑,有点没办法,摁紧低音键。
愤愤不平的骂声持续了一阵,宋琏耐心等好友出完气。
末了,他才说道,“行,我另一边的钱提出来就转回去——要的,说好了由你统一保管。”
宋琏挂了电话,向林祈安解释,“之前拿了基金后,我们几个一直商量谁来统筹管一下,泽霖主动接了这个活。我们几个就把手头余钱统一先转给他了,后续还要用钱的时候,活动起来也方便。”
说到这里,宋琏看了林祈安一眼,正色道,“林老师。”
林祈安还在等事情重点,拧眉道,“嗯?”
宋琏:“你可不能嫌我穷啊。”
林祈安:“……”
宋琏一本正经,“项目快上线了,我很快就能包养你了林老师。”
林祈安恨不得一脚踹飞这没个正经的。
他嗅出事情不简单,没心情接玩笑话,“你缺钱?缺多少,我转你。”
他心底不大愉快,有点自责,宋琏了解他,比他了解宋琏多太多了。
“没缺,其实不给也行的。”宋琏把购物袋换了一只手拿,单手环绕过去,搂紧了林祈安,“你过来点,也不怕淋湿了感冒。”
两人往公寓方向去,路上宋琏收到了小吴的转账,接近一万元,他眼睛也没眨的,就转给了另一个账号。
宋琏:“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我父母离异的早,我以前一直住二姑家。刚才钱也是转给我二姑,她问我要钱,我就转,就这么简单。”
“我小时候是跟我爸,一年也见不到几面,我也不知道他平日里在哪。有一天吧,他喝醉了,赖二姑家发酒疯,二姑正好下楼倒垃圾去了,他进来没看到人,就开始闹。那头吓到小颖了,哦,小颖是我表妹。”
“小颖那会儿才上幼儿园,丁点大,我爸抓起小颖就往楼下扔。为了救她,我把我爸推地上了,他爬起来,去厨房拿了菜刀,捅了我一下。”
林祈安听的心惊胆战,甚至在想宋琏是不是开玩笑在逗他。
宋琏语气不咸不淡,平静的就像在讲其他人的故事,“小颖被这事吓到了,经常半夜哭醒,我二姑说是留下心理阴影了。直到现在还叨念这事呢,说小颖成绩不好是以前被吓到的。”
林祈安犹豫一下,“所以她现在就要求父债子偿,问你要各种钱?”
宋琏:“算是吧,总得有个由头吧,凡事都得讲个理由才好往下说。”
宋琏这样不大在意的态度,让林祈安听的又心疼又气。从他室友的反应来看,恐怕这事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漫长的,像吸血一样,找尽理由,把一个人吸到骨髓的,吸的干干净净。
林祈安的表情不好,和小吴一样打抱不平,宋琏看了有点心软软的,他把脸贴过去,像小狗一样蹭了蹭林祈安的脸,“别这幅表情,没什么的。”
宋琏继续说:“我愿意一直给钱,倒不是因为二姑,而是我有点心疼小颖。”
“我读中学以后就住校了,放假也出去打工,也就过年待的久一点,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小姑娘现在念中学,每年回家过年都避开我。我一开始还挺意外,觉得也没不讨人喜欢到这个地步吧。直到有年春节,她被二姑骂了,躲楼道哭呢。”
“我那会儿正好在那儿抽烟,她一脸懵的,看见我,眼泪都掉不下来。我本来琢磨干脆要走,把地方留给小姑娘哭,可还是没忍住,万一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有什么事发生了,毕竟是我妹妹,我就还是问一问怎么了 。”
没想到他这一问,小姑娘哭更厉害了。
宋琏也这才知道,原来,每年小颖都会因为替他说话挨骂。
她懂事以后,知道她妈在问他要钱,还是以她的名号去要,那些八百年前的,芝麻点大的事,她早忘了。
他也就这么一个表妹,宋琏觉得不心疼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家人了。
于是,他跟小颖说这事早没了,让她别多想,和二姑也商量了瞒着小姑娘,承诺包了她毕业之前的所有学杂费。后来就算账单其实和实际不符合,也没无所谓了,只是心冷也难免,如今回京北,再也不去二姑家吃饭。
到了公寓门口,宋琏先把林祈安推了进去,再收了伞,“这雨可真大。”
语气转变的平常,神色也十分淡定自若,好像前一秒还在说过往的人不是他。
林祈安这个事不关己的听众,却从脚底凉到了心底,冰冰冷冷,就像刚刚从冰山里解冻,在暴雨里泡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