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终在一间青楼寻到了秦麻子。严刑拷打一夜,说出在南街的一间药铺。
然那表面是药铺,实际上也是仙灵霜的藏匿之处景恒与景嵘立即带着人去搜查,抓了数十人,将这药铺也查封了。正押着人回府衙时,遇到了正带着燕淮之在外闲逛的景辞云。
景嵘还未来得及上前,景恒便先走了过去。
“阿云,长宁公主。”
“四哥。”景辞云迎上前,问道:“今日抓了那么多人,应当是很快便能清查了吧?”
“任重道远。”景恒无奈摇头。
“四哥不必忧愁。兵部尚书陆大人之子陆筠曾生有一个病儿,没多久便夭折了。为此,陆筠重病在家休养了一年。但因着思念爱子,至今未娶妻生子,身子也大不如前。四哥是兵营出身,陆大人也曾参军。若得空,四哥可去拜访陆府。”
景辞云不涉朝政,今日突然提起此事,景恒心有疑虑,但也点头道:“待这些人审问完毕,我便去拜访。”
二人谈话之际,景嵘也走了过来,景辞云瞧他一眼,对景恒道:“四哥,便先不打扰了。”
“好,我先回府衙。”知晓他们二人感情深厚,许久未见,应当有很多话要说,景恒也很快带着人离去。
待人走后,景辞云便拉过景嵘,低声问道:“此前我与你说过陆筠之事,你为何不告诉四哥?”
景嵘一愣,迟疑道:“此事事关重大,关乎着兵部尚书,我……不知该如何去说。”
“就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你才更应该告知!不然这件事便会没完没了,最终会一发不可收拾!”
景辞云面露不悦,她虽不愿涉及朝政,但是这仙灵霜太过重要,故也只提醒了景嵘,想让他来开口。
未料景嵘最初来向她要朱雀令,想要动用朝中兵力的是他,如今犹犹豫豫也是他。
“我以为你都告知了四哥,这才未管此事。怎料你如此迟疑不决,险些坏了大事!”她责备了一声。
“此事……确是我的疏忽。”他满脸愧疚。
“这怎是你一句疏忽便可的?仙灵霜如今都能进入北留城,此事必定与在朝官员脱不了干系!可你却隐瞒不报,真是令人失望!”
景嵘叹了一声:“我知晓,阿云。你……此事你便不要管了。莫要将自己卷了进去。”
景辞云从怀中拿出了那块朱雀令牌递上,无奈道:“我知你束手束脚,是因为手中权力不够。陛下不愿当那个恶人,你们想要办成此事也十分艰难。这朱雀令你且拿着,天境司的人,随你调派。”
景嵘满眼诧异,最后抬手将那朱雀令推回。宽大的袖袍中,紧握着的双拳快要将自己的手给捏碎了去。
“阿云,我说了此事你不要管。待我与五哥去陆府细查,总会有蛛丝马迹的。到时再去父皇那儿参他一本,撕破了脸,我们也好施展拳脚。”他沉下声,难得一见的严肃。
景辞云仔细思索,点头道:“那你若有需要,随时告知。太子哥哥一事,至今都寻不到凶手。陛下早已怒火中烧,仙灵霜一事,就算陆府不是幕后主谋,也必须要拎出来,让陛下消消火气。而你,也能够顺势入朝为官。”
“阿云,你想要我入朝为官吗?”景嵘一愣,还有些犹豫。
“这已并非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要有官身,有实权。你是皇子,是皇位继承者之一。就算你无意,他们又怎在乎此事?既然他们能争,那你也可以。七哥,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景嵘愣愣看着景辞云,此话,他有听过一模一样的。
他看向燕淮之,最后抓起景辞云的手臂,对燕淮之道:“长宁公主稍候。”说罢,很快拉着景辞云离去。直到走入一条小巷,停下。
“你做甚?”
“阿云,你……你有没有觉得,其实有时候……你……你……”
景嵘支支吾吾的,犹豫半天都未说出下一句话,惹得景辞云有些不耐烦,抬手拍了他的脑袋:“你什么你?你何时变得絮絮聒聒的?”
景嵘小心瞧了一眼左右,趁四下无人,迅速道:“阿云,你有时候有些像沈浊……可你如今,是十安吧?”
景辞云的脸霎时失了血色,她得身子无力往后靠去,正撞在身后那坚硬的石墙上。在这暑热之下,额上却是冒出冷汗。
明媚的阳光铺洒不到,整条小巷有些昏暗。二人在里侧,更是被暗色笼罩。
二人久久未语,景辞云缓缓撑着后背石墙站直了身子,无力道:“七哥,此事你要多上心才是。我先回去了。”
景嵘欲言又止,最后也只任她离去。
景辞云回到原处却不见燕淮之,她的心瞬间提起,正要去询问路边小贩,却在此时跑来一个小孩。
“姐姐,姐姐。有人要我把这个交给你。”他递上一张字条。
上面写有月上梢三个字。
“这是何人给你的?”
“也是一个姐姐,她说让你去这个地方。就在南街西边。”小孩指着西面说道。
景辞云想到明虞之言,心道难不成是上回与燕淮之偷偷见面之人?
景辞云匆匆前往月上梢,到了才知这地方是一家胭脂铺。
她在门口缓了口气,整理了衣裳后才走进去。有一女子立即迎上前来,拉着她介绍铺中的各类胭脂。
她刚想收回手,那拉着她女子嘴边依旧挂着笑,只是言语有些威胁的意味,道:“若想让她无碍,郡主便莫要四处张望了,随我走便是。不然,长宁公主可是会深陷那仙灵霜之中,飘飘欲仙呐。”
景辞云眼眸猛缩,沉下声来:“你们敢动她,我必让你们后悔终生!”
“所以啊,郡主莫急。这不是还未开始嘛。”女子娇嗔一声,很快带着景辞云走向后院。
穿过走廊,又走进一个堆满了柴堆的屋子,女子这才松开了她。
女子走到最左侧的角落,搬开那几捆柴,又扭下机关。只听到咔嚓一声,景辞云循声而去,见到地上正缓缓打开一扇门,显露出一条石梯。
“还请郡主先下。”女子抬手示意。景辞云也并未犹豫,很快就走了下去。
女子走下去时,按下石壁上的机关,关上了门。门一关,整条通道都变得十分昏暗。女子点燃了烛火照亮,示意景辞云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前方便有些亮光。顺着石梯而下,很快便听到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有一股从未闻过的奇怪花香。
再往里走,这花香便变得有些苦涩,树脂味开始变得明显。景辞云蹙眉,觉得这气味十分难闻,让人有些头晕。
走出去后便见到,这地方的房间紧挨着,外面只有一条通道。
有婢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房门,有人蹲坐在外面,就那样靠在石墙上,满眼涣散,神色似是十分愉悦。
有一仅身披白纱的女子身姿婀娜,从一个房间中走出,又走入另一个房间。
这里像极了一个见不得光的黑窑子。
景辞云转身掐住了身后那女子的喉咙,冷眸瞪着她,肃声道:“长宁公主呢?”
“郡主大可放心,长宁公主自是不会在他们之中。还请随我来。”女子抬手示意,景辞云半信半疑,但如今也只能跟着她走。
正当跟着那女子走过拐角处时,突然有一人冒出,摔在她的面前!她立即跳开,身后又有人撞上,死死拉着她的衣袖。
“美人,美人……”
景辞云心生厌恶,狠狠将那人踢翻!怎料这样一踢,那人便躺在地上不动弹,不知生死。
“郡主受惊了,我们这儿呀,就是如此的。郡主习惯了便好。”
“如何习惯!”她烦躁道。
女子转头望她一眼,捂嘴偷笑,并不答话。
好不容易穿过这令人作呕的地方,随着那女子走到一处僻静之所。
此地虽没有那些人,但也能闻到最初的淡淡花香,只是树脂味较浅。
“郡主,请吧。我们家主子就在里面。长宁公主也在。”女子做了手势,站在门口并不打算进去。景辞云理了理心绪,抬脚走了进去。
门被关上后,这屋子里便更是阴暗暗的。屏风之后,坐着一个人。只是太过模糊,辨不出男女。
她仔细瞧着,这屋内并没有燕淮之。
“郡主在瞧什么?”声音有些沉,还有些沙哑,是个男人。
“你引我来此,究竟为何?”
男人笑了笑:“我是个生意人,但是再有钱,也抵不过一个权字。但是以郡主的身份,若我们能够联手……”
“长宁公主在何处?”景辞云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男人一顿,不理会她的问话,只继续道:“郡主手中的朱雀令虽不及兵符,但也有大用处。就算是小小玄境,都有先斩后奏之权。景帝无法散了天境司,郡主手握如此重权,为何……”
“长宁公主到底在何处!”景辞云的语气已十分不耐,走近一步。
男人再次被打断,心中也有些不爽快。但他也只能先行忍下,问道:“我只问郡主一句,薛知沅,是怎么死的。”
清眸猛缩,景辞云的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敢调查我?”
男人终是站起身,从那屏风后走出。透着屋内有些昏暗的光亮,见到这人身形高大,十分壮硕,景辞云还需抬头去看他。
他的衣袖撸起,露出结实的手臂。冷锐的眼眸正打量着景辞云,发出一声嗤笑。
“我想与郡主联手壮大这仙灵霜的生意,自是要将自己的同盟了解清楚,不是吗?”
“还是叫你主子出来,我不与狗言。”
男人的脸色煞变,手上一握拳,小臂上立即青筋凸起:“郡主也太过目中无人!”
景辞云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惹得那个男人亮出手中匕首,指着她又重复道:“薛知沅,到底是怎么死的。”
景辞云真是厌烦了这个男人,不仅话多,还总是要提她最不愿提起之事。
“我只问你最后一次,若你再不说,我便踏平你这鬼地方!”
“郡主是打算用什么来踏平呀?是朱雀令,还是——兵符?”
门外,涌入十数人,领头的是一个女子。
屋内有些暗,景辞云半眯着眼,见到这女子的双眸凸出,面容深陷,在这暗色下倒是犹如孤魂。而在她的身边,是被刀架在颈上的燕淮之。
燕淮之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被这样的场面吓到。只有景辞云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唇色有些发白。
景辞云知晓她会有多害怕这些人,如今的场面,这些人就如要围剿她一般,就如国破那夜一般。
但她这么些年就是太过害怕,所以总是强装镇定,不愿让人瞧出她的惧怕与脆弱。
“快放了她,我可饶你们不死!”见到燕淮之越是如此镇定,景辞云的心便越是紧张。
“郡主怕是贵人多忘事,应当不记得我了。”女子的声音还十分暗哑,有气无力。
她抬手示意,漫不经心道:“将灯都点上。莫要让咱们的郡主,瞧不清楚。”话落,便有人立即将屋内的灯全部点亮。
屋内很快犹如白昼,景辞云这才看清了屋内的人。那为首的女子,这般憔悴如鬼的模样一看便知,是服用过仙灵霜。
景辞云的记性向来很好,这人都变了副模样,她也能很快想起她是谁。
可是她如今也才花信之年,却是因那仙灵霜,变得两分像人,八分像鬼。
“俞意欢?是你?”
“嚯!原以为郡主贵人多忘事,原是还记得我呢?”
她轻轻一抬手,指向了燕淮之:“现在,又轮到你选了。是让这位亡国公主死,还是活?”
枯黄的脸露出笑,她边说着,边走到桌旁坐下。削尖的下巴一抬,瞧着她的眼神满是厌恶。
“放长宁离开,我留下便是。”景辞云毫不犹豫道。
她这样的态度,俞意欢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僵硬。她紧扣着桌子的一角,铁青着脸:“你不该是这样回答的,景辞云。”
她站起身接过那把匕首,抵在燕淮之的颈上,冷冷瞪着景辞云:“你应当会亲手杀了她,以防她成为你的累赘!!”
她本想平静的说出,只是话说出口,变得十分愤恨。这张枯黄的脸也变得十分狰狞。
“知沅是怎么死的,你忘了?是你亲手杀了她!为何,换成长宁公主便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