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时生日后的第二周,原清文的驾照到手,兜兜转转从熟人手上买到了一辆二手车。
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家用电车。
品牌大众,价格便宜,但口碑很好,去马路上找找,十辆电车里就有一二辆是这个牌子。
二手车保养得当,没有什么使用痕迹,原清文比较各方面的条件,对这辆车的性价比十分满意,当即买了下来。
其实他手上的钱还有许多,买辆豪车都绰绰有余。
但原清文觉得,人在什么位置,就用多好的东西。
目前来说,车子对他而言只是个代步工具,没必要花费许多。
这牌子的车能被大众认可,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虽然比不上陶心时的痛车堆金砌玉,但也算宽敞舒适,就连副座驾原清文也试了试,足够一个一米八的男人舒展四肢。
刚换了个新主人的小黑车停在陶心时公司的楼下,许是陶心时和保安打过招呼,原清文被引到大门侧方停车。
——来人只要走出大楼,没几步就能上车。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路上往来熙攘,不停有人从大门出来。
春天的日照逐渐拉长,黄昏的光线暖融融得照在大楼墙面上,大厅里的人群也被打上了一层柔光。
蚂蚁般蜂拥的人潮中突然散开了条道,陶心时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陶总上了三个多月的班,早已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郑重。
今天不需要见客户,他就只穿了件休闲西装外套,里面是素色的T恤,还带了一个黑曜石的耳钉,熠熠生辉。
陶心时精神抖擞,气宇轩昂,面上带着几分得体的笑意,和身边的珂希谈吐从容,气场的变化让他不穿西装三件套也有了些上位者的威严。
这和原清文在工作室里见到的,平易近人的小太阳截然不同。
他说不上这样的转变好或者不好,毕竟每天回家以后的陶心时都好像被工作掏空,变成了个丧气的打工人,看得他有点心疼。
但陶心时确确实实成长了。
原清文面上带笑看得出神,就见陶心时走出了公司大楼,气质沉稳地四处张望,最后终于找到目标,快步走向原清文的车子。
路过前车玻璃时,他对原清文粲然一笑,然后摆了摆手,拉开副座车门。
人前顾盼神飞的陶总一屁股坐好,“嘭”地把门关上,开始面疙瘩一样往下滑,没骨头般瘫了下去,整个人垮掉。
如果不是空间不够,他可以连脑袋都沉到座位上。
原清文看着双腿无处安放的陶心时,一阵好笑:“陶总,你刚才在下属面前可不是这样。”
陶心时现在完全没有力气和原清文开玩笑,他两眼无神,仿佛已经魂归西天:“啊……我在他们面前这样,明天那些人就一个个跳槽了,我得发疯……这工□□谁做谁做,他们怎么心眼子就这么多……”
原清文心里好笑,知道他只是抱怨一下,又逗他:“是谁欺负了我们家陶总?”
陶心时疲惫地闭着眼睛,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没人欺负我……只是我自己脑子不够用……老刘说让我把项目交给他,老黄又告小状说老刘是准备去拿高额回扣……还有今天早上有个产品出了问题……”
陶心时就这么摊着,嘴里叭叭地抒发着怨气。
原清文目光柔软,一边聆听,一边伸出手捋陶心时额前地发丝。
他轻声哄着:“辛苦了。”
细长的手指在陶心时的发丝间摩挲,发出琐碎的声响。
陶心时眼睛向上望了望,顿时觉得自己的额头有点发烫,他连忙甩了几下脑袋坐起来:“走吧!咱们启程回家!”
原清文收回手,定定的笑着看陶心时,几秒后侧过身去够陶心时那头的安全带。
他今天提车之前还在忙创业的事,要跑动一些人脉,以示尊重在身上喷了陶心时常用的香水。
原清文对香水,饰品,穿搭都没有什么鉴赏能力,只用作维持最低程度的礼节。
所以他也没去费心思挑选属于自己的香水,随便借用陶心时的喷了喷。
陶心时的定制香水不似传统男香厚重,木质调很浅,尾调还有些甜,像是阳光下抖着晨露的鲜花。
而那股清甜的味道,因为彼此距离的拉近,从原清文身上沁到了陶心时鼻尖。
像是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毫无防备地舒展出后颈。
陶心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要昏过去,第一次觉得二次元满是无用的知识。
他的背脊往椅子后面一贴,鼻尖冒出一滴汗来:“男神!我自己来系!”
可他善解人意的男神突然就耳朵聋了,近在咫尺的手继续在他腰侧摸索,还歪过头来轻声提醒:“你别动。”
陶心时:“……”
不敢动,不敢动。
陶心时紧张得直舔嘴唇。
原清文垂着眼帘,认认真真地扣安全带,摸索之中“啪嗒”一声,安全锁终于严丝合缝地扣上。
他回身后撤,正看到陶心时又舔了下嘴唇,近在咫尺的薄唇泛着莹莹水光。
原清文偏过头啄了一口,陶心时瞪大眼睛。
他还呆愣愣的,原清文已经神态自若地坐回位子里拨弄设备。
陶心时:!!!
陶心时差点跳起来。
他捂着嘴满脸纠结地盯着原清文,像是要开口控诉,又像是难以置信。
原清文目不斜视,若无其事地踩下油门开车上路了。
陶心时:???
陶心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是很喜欢肢体接触的。
不论是原清文对他亲亲还是抱抱,或者只是拍几下腰背,在他看来都是关系很好的表现。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纯洁的陶心时了!
他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住进了一个恶魔陶心时!
男神只是例行公事地执行恋爱契约,这和之前拉拉小手,亲亲手指尖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只是位置有那么一丁点的容易误会。
他本来应该悬崖勒马,义正言辞地阻止男神这种不自爱的危险行为。
可恶魔陶心时欢欣雀跃,只想让男神柔软的嘴唇再多亲几下。
陶心时欲哭无泪,恨不得给自己来点六神花露水洗洗脑子。
原清文在驾驶座上,倒是心态平和。
或许有些人真的是天生大心脏,他虽然新手上路,姿态却很放松,甚至还有闲余看两眼身边的坐立不安的陶心时,然后嘴角微翘地扶着方向盘。
他就是故意的。
既然他已经占着男朋友的名头,那当然拥有亲亲抱抱陶心时的权利。
他踩着一个缓慢坚定的步调,有条不紊地探索陶心时对他的底线和看法。
陶心时不拒绝,他就再往前迈进。
陶心时不懂得什么是爱慕,那他就慢慢引导,陶心时对自己的喜爱既然是真的,那或许缺少的只是一点火花。
至少他已经不想再被当成什么奇怪的男神来对待了。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倒也不是陶心时就害羞了,陶小少爷最大的优点就是当事情想不通,他就直接忘掉。
不说话的主要原因,是怕影响原清文这个新手司机开车分心。
陶心时安安静静地坐着,起初还帮忙注意一下路况,后来发现原清文稳如老狗,干脆小憩起来。
总裁的工作天然地带给他一种消耗感,短短十几分钟里,陶心时迷迷糊糊睡了两觉。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原清文已经安全平稳地把车子驶入别墅负一层,停在陶心时的痛车边上。
陶心时到了家,就像开启了省电模式,脚步虚浮地飘出车外。原清文依然是那个精神饱满又清清润润的模样,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
陶心时走在前面,豆芽一样耷拉着肩膀,他给自己揉着脖子,有气无力地问原清文:“创业还顺利吗?”
原清文跟着陶心时拾阶而上,笑着回答:“都挺好。”
陶心时拉着扶手痛苦地往上走,虽然家里有电梯,但他不是真的走不动路,这种工作带来的疲倦像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站在电梯里也不能减少分毫。
陶心时回头看了看,向后微微一靠:“真的不用我帮忙吗?像找客户,办公场所啊什么的,要是我帮不上的话可以找珂姐或者我哥帮你。”
原清文配合地托住陶心时的后背,半搂着拍了两下:“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之前做了不少兼职,也认识一些相关方面的负责人。”
陶心时肉眼可见地站直了一些,像是被原清文的安抚注入了生机,他有些好奇:“你都做过什么兼职啊?我记得有快餐店,家教,这能认识信息科技行业的负责人?”
原清文点点头,替陶心时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嗯,人脉是发散的,也有运气成分在。我做的其中一份家教,男主人搞IT,我是通过他的介绍入门编程的。”
“哇哦!”陶心时一屁股坐在换鞋凳上,抬着脑袋看向原清文,眼睛也透亮起来:“然后这个人是不是年年高升,现在变成了业内龙头级别的大老板,成为了你的重要人脉?”
陶心时说着兴奋起来,两脚一蹬把皮鞋脱了,换上自己的小老虎。
原清文呼噜了一把陶心时毛茸茸的脑袋:“这倒没有,他后来一直是个普通程序员。”他蹲下身把鞋子收纳进鞋柜,语气不经意地继续说,“高中的时候我自学了代码,然后接外包,认识了一点甲方。”
原清文拉了把脑袋靠着玄关柜,即将在换鞋凳上躺平的陶心时,双手交握,陶心时借力站了起来。
他用肩膀拱了拱原清文,高兴地夸道:“男神你也太厉害了!”
原清文轻笑,柔柔的声音像小提琴一般悠扬。
陶心时耳朵颤了一颤,继续问道:“都有哪些甲方?他们会愿意买你的技术吗?”
两人又走到二楼餐厅,周阿姨一如既往得专业靠谱,菜已经备齐,陶心时依依不舍地看着餐椅,最终飘去卫生间洗手。
原清文笑着跟在后头,继续和陶心时聊天:“都是小公司,但也可以接洽一下。”
他给陶心时的手打上泡沫,就顺便搓了起来。
陶心时懒洋洋地享受着男神的搓手服务,指缝都被原清文洗的干干净净,手心里痒痒的,快乐的能量源源不断地从那双好看的手里传递过来。
原清文边洗边继续说:“后来我兼职的时候,还做过中间方,把接到的外包再发包出去赚差价,这样赚钱快一点,然后又认识了很多乙方。”
陶心时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隔着镜子惊叹地看着原清文,实在想不到男神为什么可以拥有这样聪明绝顶的脑袋瓜。
原清文弯了下眼睛,很受用陶心时的赞叹,轻描淡写地说:“乙方也不一定永远都是乙方,其中有些人现在创业成功或者做上了高管,还有一个在zf信息技术机构里做得不错,这几个人是我目前的主要接洽目标。”
其实叶莉娜也给他介绍了两个接洽对象,但他并不想在陶心时面前提起这个容易引起误会的人名。
陶心时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男神的身影无限伟岸,像是可以戳破天花板:“这也太厉害了……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陶心时的样子傻乎乎的,原清文给他挤了点护手霜,笑着轻轻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这可问到陶心时的拿手项目了,他搓着手,小嘴叭叭地报数,连背脊都挺直了点,仿佛光是吹嘘原清文就能产生活力:“男神你聪明帅气,每天都拼命地学习工作,心无杂念不为外物所动,不食人间烟火,冰清玉洁……”
陶心时越说越不着调,原清文一把捏住他的嘴巴:“这谁啊?”
陶心时一脸无辜地看着原清文,眼睛眨巴眨巴。
——像是在说,还能是谁?
原清文也知道陶心时对他有些奇怪的滤镜,滤镜通常是一种玩笑的夸大,可陶心时的滤镜像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神格化”。
恐怕没有一个心态健康的人希望恋人这么看待自己,至少原清文是这样的。
原清文平视着陶心时的眼睛,轻轻叹气:“我不是这样的。”
陶心时从嘴巴缝隙里,倔强地发出声音:“不可能,哪里不是了?”
原清文松开陶心时的嘴,声音很轻柔又很坚定:“哪里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从山村里走出来的人。
没有不食烟火,也没有不为外物所动。
他想让陶心时看着的是真正的自己。
原清文拿陶心时多少有点无奈,他搭着陶心时的后颈给他捏了捏,问道:“过两天我要回家和蕾蕾还有妈一起过生日,你陪我回去?”
陶心时被捏的浑身舒畅,小猫一样眯起眼睛:“你生日不是还有两周吗?”
原清文透过镜子看陶心时,小少爷姿态放松地半靠在他身上,慵慵懒懒的,好像没有骨头一般。
他支撑着陶心时,回答道:“阳历还有两周,但我们家过农历生日的。”
陶心时从镜子里回看原清文,眼里亮晶晶地笑着:“还可以这样啊?”他脑筋一转,突然皱起眉来,“不对呀,我怎么能和你回去,万一阿姨发现我们的关系就完了!”
原清文:?
原清文倒是愣住了,他凉凉地看了眼面前的小少爷:“你和我有什么吗?她能发现什么?”
陶心时:“……”
陶心时:???
陶心时无法反驳,又觉得满是槽点。
他和原清文好像有什么,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但要说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什么。
陶心时呆着个脸,像是即将宕机。
原清文叹气,也不打算为难这颗直来直去的小脑袋。
他牵着陶心时的手往餐厅走:“你不是好奇我哪里和你说的不一样么,跟我回家去看看。”
陶心时松松地搭着原清文的手,跟着往外走,他嘴里嘀嘀咕咕:“所以到底哪里不一样啊……?”
原清文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回头看陶心时。
暖黄的灯光下,他两眼微微弯起,面容一片柔和。
“自己去找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陶心时:男神亲了我的嘴!怎么回事,想不明白,还是把这段记忆格式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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