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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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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等待的时间里,一楼的会客厅已经整顿干净,化妆刷化妆镜消失了个干净,看上去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家各自散开又假装匆匆赶来,陆续到达后自我介绍,而容祁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像一个得体但内敛的漂亮男孩儿,不抢镜头,是个很有素质的花瓶。

他不知道齐意奉原本定的剧本是怎样的,但不得不承认,宋倨桦的确眼光独到,手腕老练。容祁的容貌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个明星,而人淡如菊、安静温润的形象能让他在后续的任何营销上不吃亏。

既规避了风险,又满足了自己的占有欲,还能考虑到后续的宣发,是很完美的一石三鸟,以至于容祁又想起了梦里的那盘棋。

镜头一一扫过,刚刚那个叫莫柏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但咖位不低,总共六个人,他是第三个介绍的。

容祁是毋庸置疑的最后一个,他向镜头微微一笑:“我是容祁,很高兴认识大家。”

看着不像高兴,倒是很疏离,不热络。

他的脸没怎么动,的的确确只是用阴影加深了面部的轮廓,不至于被镜头吃掉,变动最大的反倒是那一头柔软乖顺的头发。

原本乖巧的锅盖被卷发棒蜷起,阳光透过发梢,又温吞吞地铺平、融化。

像个温柔小王子。

自我介绍完了就要抽签,一个带暗格的屉箱,里边儿三行两列,大家都按发言的顺序取,没什么悬念,按剧本的安排,容祁应该是最不起眼的房间清洁师。

“大家抽完签先不要打开哦,让我们一起揭晓答案!”主持人说。

翻折的卡面盖住字迹,直到容祁抽出卡,主持人才一声令下。

欢呼声和倒吸冷气声一齐响起,容祁垂眼看向卡面,下一秒,他眉心一跳。

不是房间清洁师。

容祁看着“前台”两个字,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向身边一字排开的其他嘉宾,在一众演技浮夸的人中,捕捉到一个微顿的身形。

前台是个很能出彩的位置,人际交往、话术变通,处处都能做文章,而清洁师则恰恰相反,是个单纯的苦力,能做营销宣传之处实在少之又少。

主持人很快也意识到这点,可即使真人秀有剧本,也不是真演戏,没有咔掉重来这一说——

“重来!”

那个微顿的身形一脸不耐:“这么点事情都会弄错吗?!”

话是针对节目组的,可对方的视线一下一下地在容祁身上点着,有狐疑也有打量。

容祁神色不变,大大方方地让人看。

对方叫汪磐,第二个发的言,在这儿,咖位就是话语权,签卡回到抽签盒里,节目组再三确认后,摄像机才重新运转。

之后的拍摄都没出什么岔子,按剧本走得很好,摄像机在容祁身后跟了一天,兢兢业业。

容祁也没偷懒,本本分分地打扫了一整天的卫生,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歇,直起身时容祁听见自己的脊椎骨很响亮地“咔”了声。

晚饭吃的是外卖,摄像机底下每个人都拇指大动,等到导演一声“停”,所有的饭菜才齐声大喊了句“咚”,然后魂归垃圾桶。

除了容祁和莫柏。

容祁捧着份番茄炒蛋盖饭起身,一抬眼,对面的莫柏也正好看向他。

对方冲他一乐,白牙边沾了点甜面酱,容祁没忍住,也笑了下。

“我第一次来清杭,听说这儿的烤鸭很好吃。”莫柏单手给容祁卷了份,“确实不错,你尝尝?”

容祁顿了下,接过:“谢谢。”

两人捧着各自的饭往电梯走,电梯的大半空间已经被另外四个人占了,但多两个人也不是挤不下,莫柏抬脚要进,又忽然一顿,退回来,朝里面人说:“你们先上,我们等下一班。”

两拨人互相对笑三秒,直至电梯门缓缓合上,里面漏出声嗤笑。

是汪磐的声音。

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格格地跳,容祁沉默片刻:“下次不用这样,你可以进去的。”

陌生人的善意来得太莫名,也太好了,倒不是说接不住,而是不敢接,齐意奉和宋倨桦拔河,他站在绳结中央,一脚上岸,一脚湍流,总不能再拖路人下水。

莫柏挑眉,带着点儿轻狂和桀骜地仰起头:“用不着,我后面有人呢。”

口气挺大,但眼神里都是幸福。

这种情人对金主的感情让人有点匪夷所思,容祁看他一眼,没说话。

电梯来了,莫柏先一步走了进去,刷了房卡后,才看向容祁,欲言又止。

电梯卡只能到自己的那层楼,容祁没多犹豫,顶楼的黑金卡在感应器上一掠而过。

莫柏眼里的讶异也一闪而过。

“我以为你住......楼下呢。”莫柏尴尬地挠挠头,“早上我们发现你没跟我们住一层,还以为节目组故意孤立你。”

容祁笑了声:“谁知道呢。”

莫柏眼神迷茫起来:“......啊?”

都掏出黑金卡了,都住顶楼了,难道不是后头真有人?莫柏不自信了。

是节目组的刻意安排?没道理啊,剧本没说呢。

还是真有人?也没道理啊,“后头有人”跟“为难”是对矛盾元素。

莫柏在这儿天人交战,容祁却只是想搅个浑水,他淡淡挪开视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外卖盒上点着。

好在电梯上升速度够快,眨眼功夫就到了莫柏那层,莫柏没再纠结,冲容祁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容祁见到了陈默。

陈默问:“今天还顺利吗?”

容祁说:“顺利。”

大概是他脸上的疲态有些重,陈默说:“您如果觉得太累,可以跟宋总——”

容祁想都没想:“不用,很顺利。”

他的态度很坚决,陈默也不再多说,把容祁送到房门口,表示自己明早回来叫他后就离开了。

容祁把盖饭往桌上一放,走到窗边,给宋倨桦拍了张没有太阳的天空。

十分钟后,宋倨桦的视频通话拨了过来。

盖饭就剩个底儿,容祁没扔,摆在镜头前面当前景,他弯着眼睛朝镜头笑:“先生晚上好。”

“在吃什么?”

容祁把饭往镜头前举了举。

“只是吃这个?”

容祁挖了勺鸡蛋放嘴里:“好吃的呀。”

一粒饭粘在嘴角,容祁好像没察觉,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里的宋倨桦,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宋倨桦的视线在那粒米饭上停留片刻,又一寸一寸地往上,最后侵入容祁的眼睛,问:“今天还顺利?”

容祁点点头:“顺利的,我的活很轻松,也不用多说话。”

他的话很自然,宋倨桦没多想,又觉得容祁有自己的黑卡,旁人看一眼就明白了,想想也不会遭到什么为难。

“顺利就好。”宋倨桦说,“有事跟陈默说。”

容祁又点点头:“我明白的。”

他一向是这样乖顺的样子,带着爱慕与服从。宋倨桦看着他,突然说:“后天我回来。”

容祁乖乖地“哦”了声:“需要我晚上回宋家——”

“不用。”宋倨桦打断他,“我过来。”

-

“为什么不希望他过来呢?”江斛柔声问。

容祁拨弄着碗底最后的一点饭菜,月光映照着他的脸,微微上扬的眼尾透着迷蒙扑朔的目光,好像笼罩了一层看不穿的薄纱。

“哥,这份工作好难。”

容祁没说明白到底是哪份工作,他有些苦恼地看着江斛,难得地露出点儿孩子气,任性地希望江斛能自己猜出来。

江斛问:“今天很累吗?”

那点儿任性被江斛稳稳托住了,容祁点点头:“但我没跟宋倨桦说,我不能说,说了算什么呢?”

江斛安静地听着。

“我跟他就该是上床拿钱的关系,当明星这是我答应他的,是协议的一部分,他给工资,我就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他要过来。”

“他是知道白天的那些事儿了吗?”

“他是要来撑腰吗?”

“撑腰这种事儿带着感情,我不想碰,我怎么说我喜欢他我爱他那都是骗他的,但我不想欠他,他要来替我说话,替我解围,我就得说‘谢谢’,谢来谢去这关系还能断吗?一个拥抱还十块,一个吻抵一百,一次做.爱拿几万,标着价我不怕给不起。”

“但掺着感情的不行。”

他安静地做他的花瓶,含糊地带过那张顶楼的电梯卡,本分地履行着协议。

工作累点儿算什么呢?一星期的片酬抵得上他爷爷半年的医药费,他很知足。

可宋倨桦要过来。

一连串的话说完,容祁捏了捏眉心。

江斛一直没说话,容祁的困境没人能解决,他只能安静地陪着,像一个沉默包容的哥哥,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让容祁看起来不那么孤单无助。

到最后,他轻声说:“阿祁,辛苦了。”

容祁鼻尖一酸。

他想起江斛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江斛跟他不一样,江斛是完全被迫地、无可奈何地走上了这条路。

如果说容祁是为了钱,那江斛就是被迫地把脖颈悬在荷花池的门帘上,性命攸关。

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江斛迄今的人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荷花池,金主来来去去,身上的伤痕还没结疤就要多一层新的,那颗柔软的心就这么被痂一层层地围起来。

容祁闷闷地说:“哥,我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会的。”江斛说,“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电话挂断,容祁把饭盒扔进垃圾桶,洗了澡翻身上床,刚躺上去,后脊就咯着了样硬邦邦的东西。

他抽出一看,是白天陈默递给他的剧本。

纸张在手里翻了两遭,合上后,容祁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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