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坦沉思片刻，心中已有定论。
他环视四周，发现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赞同，这才开口道：“不知道你们N3大队长是否换人了？还是李志山在任吗？”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我们N3没有大队长，只有一位指挥长，姓莫，名万里。”
“看来是我记错了。”秦坦嘴角微扬，“我们可以在一楼腾出地方供你们休整，请进吧。”他向门口的男队员使了个眼色。
金属卷帘门在解锁声后缓缓升起。
门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手持统一的枪械，周身散发着久战沙场的肃杀之气。
“磨蹭什么！要我说直接开枪冲进来算了，废这么多话！害老子又冷又饿！”一个约莫十岁的圆脸男孩从战士身后钻出，稚嫩的嗓音与刻薄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他身后跟着一位二八芳华的少女，肤如凝脂，柳眉杏眼，樱唇微抿。
“小安！再敢自称‘老子’，今晚你就在外面过夜吧！”少女蹙眉拽住男孩，侧身让出通道：“陈队长，让伤员先进去吧。”
圆脸男孩撇着嘴嘟囔：“他们受伤关我什么事？还让路！一群废物，绕了一天还在城里打转，啃得饼干又干又硬，烦死了！老爸也是，派直升机来接我们不就好了？什么破官方，加入就这待遇？”
少女忍无可忍，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背上。
平日里温婉可人的淑女此刻气得双颊绯红：“闭嘴！”
陈奇对姐弟俩的争执置若罔闻。
护送他们前往南区总基地是任务，至于路途舒适度？不在考虑范围内。
姐姐王人君虽娇气但懂事，弟弟王人安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恶魔——不是喊饿叫渴就是耍赖不走，甚至屡次试图抢夺他们的武器。
最严重的事故发生在下午！
当时他们的车辆被四头变形兽撞翻，众人下车迎战时，王人安竟溜进路边便利店觅食。
他推门的瞬间，放出被困的变异者，导致队伍腹背受敌。
最终，一名队员因变异者抓伤而自杀，另有五人被变形兽所伤。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退回大学城附近，寻找这处被占用的加油站暂避。
受伤的驻防军人陆续进入加油站，王人姐弟这才跟随陈奇入内。
“多谢。”陈奇向秦坦等人致意。
秦坦的目光在伤员身上停留片刻。
察觉到他的疑虑，陈奇解释道：“都是变形兽造成的伤。”
军人间的信任无需多言，更何况秦坦也曾是军人。
他点点头，示意队员去准备水，“用冷却的沸水清理伤口吧，药品有限，但热水管够。”
“药品我们有，本来该我们......”
秦坦摆手：“不用你们出物资。”
......
“什么气味？”王人安突然抽动鼻子，“好香！”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向二楼。
王人君伸手抓了个空，只得快步追去。
秦坦见是孩子便没有阻拦，转而带陈奇等人前往一楼空置的办公室。
陈奇示意两名队员去带回姐弟俩。
此时二楼弥漫着烤肉与烤土豆的香气，温暖如春，与外界湿冷的末世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王人安一眼就锁定了长桌上的烤腿肉，伸手就要抢夺。
男孩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冰冰，但成为强者的信念让她鼓起勇气，心底不由涌起一股热流，手臂瞬间燃起烈焰，挡在王人安面前。
范童见状，原本要阻拦的手收了回来，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冰冰的异能。
“啊！”王人安触到火焰的手指立刻烫出水泡，踉跄后退时被赶来的姐姐扶住。
“弟弟！”王人安心疼地看着他手上的水泡，心知必是弟弟惹事在先，只瞪了冰冰一眼便准备带他下楼处理伤口。
但骄纵惯了的王人安何曾吃过这种亏？
便利店时间都毫发无损，如今竟伤在一个瘦丫头手上！
“贱货！”怒火中烧间，他猛地推开姐姐，从裤兜掏出一把精致手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千钧一发之际，范童早已注意到男孩掏枪的动作，枪响瞬间，她修长的腿凌空一扫，餐车应声飞出，为冰冰挡下这致命一击。
王人君被推得撞上楼梯扶手，眼睁睁看着弟弟开枪射击，心脏几乎停跳。
旋即她看见那个女人如天神降临，一脚踢飞餐车挡下子弹后，又一记膝击将弟弟踹下楼梯。
范童拾起掉落的手枪，冷冽的目光扫向王人君。
“你弟弟？”
“我没这种弟弟！”王人君脱口而出，甚至竖起大拇指：“踢得好！”她早就想教训这个混世魔王，奈何细胳膊细腿，力不从心。
范童眼中寒芒闪烁。
持械的熊孩子比变异兽更危险，心底杀意翻涌。
她闭眼平复情绪，无视赶来的驻防军人，转身走向林微星，手中的枪械被她利落拆解，留下子弹，其余都扔进火堆。
林微星已经吃完晚饭，正专心处理另一条变形兽的腿肉，垂眸的侧颜乖巧恬静。
范童坐到她身边，忍不住把头靠在她肩上。
林微星沉浸在自己的美食世界里，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她总会为她停下。
她脱下一次性手套，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两粒手工糖果，伸到范童面前。
“童童，吃糖吗？”
范童盯着白皙柔软的掌心里的糖果，脑海里冒出久远记忆里的某次场景——那次她刚被关小黑屋出来，饥肠辘辘的她，见到了来探望她的林微星。
当时，林微星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狱警，才小心地伸出手打开，露出她掌心里的彩色泡泡糖。
问她：“童童，吃糖吗？”
因为林微星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她的父母都不敢给她吃泡泡糖，担心她吞下，但她特别喜欢泡泡糖，觉得能吹泡泡的糖果很神奇。
所以这颗不知道被她藏了多久的泡泡糖，有些发软湿润......
范童接过泡泡糖时，忍不住开玩笑：“这糖都软了，我更喜欢吃硬糖。”
可当林微星要拿走泡泡糖，范童连忙扔进嘴里。
“不过，阿星给的糖都好吃。”
她说：“那我下次给你带硬糖。”
后来，林微星总是做很多硬糖。
那些水晶般的硬糖放在透明玻璃里，像装满了彩色繁星。
记忆与现实重叠。
范童剥开糖纸，让甜味在舌尖化开。
“真甜，不过没我家阿星甜。”她笑着说。
林微星也吃着硬糖，温柔拍抚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孟余二老和陈欣走出后厨，就看到两人安静地坐着。
“谢谢。”陈欣向孟余二老道谢后，端着不锈钢汤锅和碗回去。
范童吃完糖，才想起汤桶和餐车还留在冰冰她们那边。
她起身打开军用背包，从急救包里拿出外伤药粉和碘伏棉签，送去给冰冰。
......
返回时，陈欣发现女儿被几个在书香里小区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围住，连忙加快脚步。
“你们这是干嘛！”
“妈妈！”冰冰扑进母亲怀里，不敢抬头。
周围响起七嘴八舌的奉承。
“哎呀，小陈回来了。”
“小陈你也真是的，冰冰是神能者的事怎么不早说？”
“陈欣啊，刚看你们这边没有热水，我这刚打了两壶，给孩子暖暖身子。”
“只喝热水哪行，我这还有两瓶牛奶，晚上热一下给冰冰补身体。”
“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鸡蛋明早给冰冰吃吧，瞧着她就跟瞧着我女儿似的！”
“冰冰这孩子真俊，老稀罕她了，明天坐我家车吧，安全！”
陈欣：“......”她紧搂女儿。
“陈姐，你终于回来了！”郑喜旺好不容易挤了过来，低声道：“刚才楼下上来一个男孩，想抢冰冰的食物，被冰冰用神能挡住后竟然对冰冰开枪！多亏范小姐出手救下冰冰。”
郑喜旺心里也惊讶冰冰居然是神能者，但也只是惊讶，她现在比较担心那男孩的家人会不会来报复她们。
陈欣闻言立即检查女儿，冰冰却仰起小脸骄傲道：“我现在能保护妈妈和姐姐们了！”
刘潇冷眼扫过趋炎附势的众人：“姐姐不用你保护，你先保护好自己吧。”
“是呢，冰冰保护好自己，健康长大，以后再让姐姐抱大腿吧！”郑喜旺冲几人摆手，像赶苍蝇一样，更是直接开怼：“昨晚在小区逃命时推冰冰的是谁？就是你！”
“还有你，自己什么货色，昨晚偷摸过来想占我陈姐便宜，被我一脚踹中子孙根是不是不够痛，要不要我再来一脚，滚滚滚，拿着你的臭鸡蛋回去敷你的软蛋吧！”
“都别围着这里了，赶紧回去休息，明早离开别一个个又拖后腿！”
“都滚远点！”
范童抱臂旁观，没有介入这场闹剧。
末世中的人性百态，比任何戏剧都更荒诞真实。
等人群散去，楼梯口只剩陈欣四人时，郑喜旺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静立的身影。
“范小姐！”郑喜旺小跑过去，指着长桌旁的手推餐车和汤桶：“您的东西都在那边。”
“多谢。”
范童经过陈欣母女时，从口袋里掏出外伤药和碘伏棉签，直接塞进陈欣手中：“会用吗？”
“会的。”陈欣连忙点头，拉着冰冰追上正要离开的范童，“范小姐！这些药，还有刚才的事，真的非常感谢您。”
“谢谢阿姨！”冰冰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刚刚阿姨走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道谢呢！”
范童脚步一顿：“......”阿姨？我很显老吗？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明明才二十六岁，比旁边那两个大学生大不了几岁。
怎么她们是姐姐，自己就成了阿姨？
左手不自觉地探向口袋——今天没带水果硬糖出来啊、
“嗯。”范童淡淡应了声，“如果那个小混蛋带人来找你们麻烦，随时叫我。”
刘潇插话道：“我观察过了，那小子被人抬走后，醒来又挨了他姐姐两耳光，现在姐弟俩一直待在一楼茶水间没出来。跟着他们的都是驻防军人，看起来不会替他出头。”
郑喜旺冷哼一声：“什么熊孩子，根本就是个天生的坏种！杀人未遂的未成年杀人犯！”
餐车把手在范童掌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又翻涌上来，像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墙。
胃里突然泛起一阵苦涩，舌尖都尝到了那滋味。
她需要立刻回到林微星身边。
现在，马上。
需要甜到发腻的糖果，需要热腾腾的食物，需要那个永远会为她停下手中事情的人，来填补这些突如其来的空洞。
推着餐车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在昏暗的加油站里，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又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