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小镇还算热闹,码头来往渔船卸货装箱忙的热火朝天。
【这都是宿主的能量维持的呢】
系统把自己团成个黑球,睁着两只雾白色的大眼珠子眨巴眨巴,把下面的场面完整地收入眼中,【不是自己的能量,真舍得用啊。】
阴阳怪气的发言引得它旁边悬浮于空中的人轻笑,“行了,马上就回收了。”没再管这颗球好像说什么,陈烨身形一晃,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一处民房。
说是民房,其实是一所小教堂后院配套的牧师宿舍。正赶上一名穿着黑色白领教袍的牧师推门而出,手里提着的藤篮里装满了小点心和糖果,悠闲地走入教堂后门。
陈烨感受着这个人出现后胸口陡生的拉扯感,面无表情地跟了过去。
门里面,是翘首以盼的十来个小孩子,在教士出现后都乐眯了眼睛,“先生你回来啦!”“哇!真的有糖!”
牧师和蔼地笑弯了他花白的眉毛,“当然有啊,都等急了吧,来这边排好队,每个人都有,不要急,”他拿出一块饼干和两颗糖,递给排在最前面的小女孩手里,“小蕾拉,一天只能吃一块糖,虽然以后还能换牙,可牙疼的滋味你知道的,对吗?”小女孩儿点点头,应了一句“知道了先生。”牧师这才接着给下一位等待的小孩儿,“阿维……”
十几个孩子,牧师每个都能能叫出名字,显然很把他们放在心上。
等糖果点心发完了,牧师便像轰小鸡仔似的把这帮孩子推到了教堂前的院子里,“都快去玩吧。”然后笑看着这些孩子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阳光在树杈间穿梭落地,形成一块块温暖的光斑,鸟语花香,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教堂对面走来几个人,打头的渔民一看来得就很急,胳膊上的大袖套都没来得及扯掉,上头染血的鱼鳞夹杂着一点鱼鳃碎肉在行走间掉在地上,又被问到味儿的蚂蚁成串过来搬走。
牧师看到他们过来,还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老约翰,卢娜夫人,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最近没有什么活动——”
“先生,出事了。”渔民一脸阴沉地打断他的话,然后把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一爪子薅了出来,小孩儿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前面没了人,怯怯地抬头又恐惧地低头,恨不得把自己当场敲进土里。
约翰,也就是渔夫,恶狠狠地剜了小孩儿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小孩儿把两个外来客引去了水井边上,想把人弄死,结果还让两人都跑了。”
水井……牧师眉头一皱,双眉之间挤出了几道深深的沟壑,“镇左边森林里那口井?”
渔民身后的几个人有些待不住了,焦急地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那些人会发现的!”“他们当然发现了!”“那口井明明那么偏……”“怎么办?”“……会杀了我们的!”“都怪他!”“该死的东西,要不是他,那些外来的怎么会发现那口井!”“我们应该杀了他!留着他不知道以后要闯多大的祸!”
渔民拧眉,大手如钳子一般掐在小孩儿脖子上,“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先生?”他问。
牧师不耐道,“还能怎么办?”他使了眼神,声音森冷,“杀了吧,他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随意打量了一眼小孩儿,牧师突然灵光一现,“那孩子死的时候也就这么高,正好,到时候他俩的骨头换了,伯爵要是来找,就说井里的是这个,应该就没事了。”
跟在不远处的男孩儿父母忍不住哽咽出声,可自家孩子的确犯了大错,他们也无能为力。
小孩儿眼神一直,吓得尿直接甩了一□□,腿直接软了,原以为就是挨顿打的事儿,怎么这些叔叔阿姨,还有牧师先生,还想要自己的命?!
明明都是平时对他们那么和善的人啊!
“不,不要杀我,我不要死,约翰叔牧师先生,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犯错了,我保证!”小孩儿挣扎起来,可脖子上的大手抓得牢牢的,他根本挣脱不开,发觉渔民要带他走了,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一堆骨头,直接哇哇大哭,把原本因为义气独自承担的事吐露得一清二楚,“不是我一个人做的,麦克,亨利,米莱尔,还有塞拉,雅克布!我们一起把人引过去的!”
“要杀我,那就也杀了他们啊!”
男孩儿父母听到这句话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扑到了孩子身边,他的母亲直接伸手去儿子脖子后面的手,“那么多孩子都犯了错,不止他一个,您就饶了他们一回——”
“都杀了。”牧师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孩子父母颤颤抬头看过去,就见到牧师一脸慈祥地笑着,“他们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一位原本还在赞同应该杀了男孩的男人惊恐出声,因为他正是雅克布的父亲,而他的儿子就在刚刚被牧师‘判处’了死刑。
渔民点头,“我去找布莱恩和老骗子,他们的手艺好。”说着扯着男孩儿脖子就把他从他父母手里拖拽出去,也不在乎男孩儿会不会被他的力气折了脖子,小男孩儿惊恐伸手,十指抻得溜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父母越来越远,“救救我,爸爸妈妈!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声音越来越模糊,那对父母也垂下了头。牧师和蔼地弯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是大家早就约定好的不是吗,为了守住那个秘密,我们能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是的,先生,包括生命。”双方中的父亲最先出声,在他身边的妻子哭嚎了一阵,猝然抬头,“可是先生,这件事里不止有我的孩子……”
“别着急,一个一个来,”跑远了的孩子们一个个又跑又跳,发出咯咯的笑声,吃了点心和糖果的嘴巴,呼吸时都充满了奶香,牧师花白的头发被微风吹得微微晃荡,阳光下白色的发丝有些晃眼,他温和点头。
“都会轮到的。”
【昏黄酒馆里,酒精将一切模糊得暧昧不清,男男女女依偎在一起,享受酒精刺激下的冲动。
“你叫什么名字?我听他们说,你是镇上最美的玫瑰。”“感谢您的赞美,先生,我是瑟琳,瑟琳维尔。”“我叫菲特列,来自远方的游人,未来或许是一位不出名的吟游诗人。”“我听说过这个职业,看来你不会在这儿停留多久。”
“如果我能得到像您这样的美人的青睐,停留的时间也许会很长也说不定。”
“会有多长?”
“也许是……”
一辈子。】
“菲特列先生,您在吗?”教堂门口的门从外面拉开,一位常年带着厚重头巾,夏天手背皮肤也皲裂的女士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菲特列牧师被她的声音从短暂的打盹中叫醒,他看过去,就看到女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道,“我女儿偶尔也会到您这来,所以我想来问问她在不在您这里?”
她是塞拉的妈妈。
菲特列记得塞拉,一头亮红色的蓬松卷发让那个孩子非常显眼,眼睛很大,转动时很是古灵精怪的,淘气的小姑娘。
“很抱歉,夫人,您的孩子不在这里,事实上,我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她,她没在家里吗?”
女人急得抓下头巾抹眼泪,焦虑道,“是的,早上出门后,同行的孩子都回来了,我的女儿到现在都没回来,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
“也许只是贪玩,”菲特列侧身让对方去看他身后的大理石神像,“神会保佑他虔诚的信徒们。”
女人看着看着眼神便痴了起来,诡异的狂热席卷了她的灵魂,她咣当跪在了地砖上,俯下身趴伏在地面,感受着神明的光耀,“是的,我是最虔诚的信徒,我的女儿也会得到神的保佑。”
【这个故事里竟然还有狂信徒呢?】系统觉得有趣,仗着牧师看不见他,溜过去对着人绕了个圈,【宿主,在你们国家,这种人类会被枪毙吧?】
陈烨没理它,只是在牧师送走了可怜的女人返回时跟在了他的身后。
系统自讨没趣,但挨不住好奇心,连忙跟上。
老牧师进了教堂后面的院子后直奔自己的屋子,陈烨跟着他进了门,这间屋子里的装修和外表截然不同,简直把奢靡做到了极致,细腻的金丝绒毯子从柔软的床铺滑落一半在地上,长绒地毯几乎把地面占满,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刺鼻的香气,熏得系统直晃悠。
老牧师进屋后直奔书桌,从摆满了东西的桌子上拿起一本黑皮书,枯树枝一样的手指缓慢而颤抖地抚摸着黑色书皮,很快,他略显急促的呼吸节奏平稳了不少,这才有心思去看手里这本黑皮书的内容,可他年纪在这儿,精力不再,很快,老牧师陷进身后柔软的摇椅中沉沉睡去。
陈烨走过去,抬手就把那本书从老牧师的手中抽出,他注视着手里的黑皮书,在灯光下发现了书皮底下轻微的鼓起。
刚才看到这个牧师捧着这本书摸来摸去后突然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就知道这本书一定有猫腻,果然是这样。
【宿主,建议你不要参与到本次探索,这个副本完全依赖你的心脏维持,那些家伙都不用想,一定在你的心脏上放了一些‘脏东西’,与那些人类相比,你的插手会给你带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陈烨点点头,“加把火而已,问题不大。”
他拿起桌上笔筒里的裁纸刀,在书皮鼓起的边缘划开一个口子,把里面折叠的纸张抽了出来,泛黄的纸张就算几十年不见天日没有保存得多好,又脆又薄。陈烨轻缓地打开纸张,上面的血手印赫然在目,血手印下是一封沉罪录,短短几句话就概括了五十年前的一场集体犯罪,轻描淡写,又大义凛然。
新任伯爵夫人的嫁妆多到让人眼红,明明是独生女却继承了其父全部遗产,没让堂哥继承到一丁点儿,她本人昼伏夜出,而伯爵结婚后不再关心镇民发放物资,经常连夜离开属地,镇民怀疑伯爵夫人是吸血鬼,更或者是一名女巫,借着婚约蛊惑伯爵,便合谋将人杀害。
秘密共守,罪名共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