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夜半，北京首都机场大厅也寥寥漫上了深夜的刻度时差。

放眼望去，只有些紧赶着时间的人蜷成一个个小空间里，静候着时间不合理的红眼航班。

俞舞鸾也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因为国内的事情处理得太晚，而白天就是她们纾纾的毕业典礼，她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急匆匆赶往首尔。

怕误机，一向不喜欢意外的俞舞鸾打算上了飞机再养精蓄锐。

她疲倦地将身上羽绒大衣卷紧，直起身子扫一眼大屏幕的航班信息，视野下意识地活动绕场一周观察，好奇看看同样辛苦的大家是怎样的机场状态。

脑后随意盘散的发团晃悠悠地随着动作颤动几下，成了半夜飞机场难得活泛的因子。

这一看，俞舞鸾就发现了些与众不同的事情。

在靠近机场大片玻璃落地窗的那侧座位，有一个斜侧假寐的女郎，仅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那引人的气质。

她穿着黑色的毛昵大衣，下身是简单的黑色打底裤与一双百搭的H家经典小高跟。大衣领有一圈毛绒绒的貂毛，小巧精致的下颌隐藏其中比其更似雪白，玲珑的琼鼻架着一副茶色半框眼镜透出冷质的高知感，与整体的时髦女郎风格不冲突更兼容，倩影映照在熠着光亮与外部大片暗色相触的琉璃璧色，宛若时尚画报的拍摄现场。

旁边还有几个同行人，或许是来得低调，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只有像俞舞鸾这样的意外才收获了这样眼球的惊艳。

但俞舞鸾越看心里那个想法越像心脏一样突突地往外冒，她知道纾纾近期回国拍摄《偶像练习生》，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内地综艺常驻，中国的粉丝都热血澎湃。

可具体什么时候返回首尔，她们也没有精准地把握。公司和纾纾的意思是不愿意让粉丝接机，算作私人行程，她们也顺从地帮忙隐瞒，虽然她们也不知道具体。

可算算时间，就是近期，毕业典礼纾纾是一定要回去的；远处的女郎又与纾纾被拍到和iu聚餐的穿搭风格不谋而合，定睛细看，身旁那个女生好像就是专随纾纾而行的新助理姐姐。

她的困意瞬间不翼而飞，整颗心都变得心惊胆战。

她的宝宝呀……也不能仗着人少就这样混进人群中候机啊……俞舞鸾太监急了一会儿，像侦察兵一样端详过周围的情况，发现视线越来越少聚焦在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俞舞鸾没有靠近，只呆守在原位。

她知道，她们纾纾觉很轻，假寐时对周围的情况也非常敏感，只对视线形成一种顿感，俞舞鸾不想破坏她难得清静安宁的自我空间。

但面对纾纾，俞舞鸾睡不着又不可能干坐着不动。

于是，她拿出了新一年特为纾纾换买的新相机，对准玻璃壁上的影子开始熟练起相机来。

除却真人，俞舞鸾要数对这些朦胧虚幻的意象第二热衷。代表性的摄影手段即胶片，一种物理的不确定性与模糊的颗粒感。

俞舞鸾的镜头尤其讲究画面的可触感，好像伸手就能将她们的女主角触及到。那样层次的颗粒感，好像是与显微镜一样厉害的视线超能力，再往深些，就是杂质的气，细腻的肤与有所理解的心。

这也是Calliope二十大神站排名第七的站子——Twilight Summer(虚幻鲜亮的，神秘奇妙的夏日)的显著特点，以印有时光回忆痕迹的胶片质感与日系风格闻名，有“神站中的岩井俊二”之称，15年录制快乐大本营期间开站，并借一组鲜明的日系夏日感素色碎花纾路拍打响名声。

据说其开站风格曾受排名第二的DAL影响，后自成一派。

她边调边观察成像图，沉迷间，看到投射影子的主人阖开了那双一看就会让人陷入的眸。

俞舞鸾不动了，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镜头里的主角，屏息凝神。

顾亦纾不喜欢戴墨镜，平常一般用这样的装饰镜代替，以躲避过于冒犯冲击的镜头。近期或许是出行机场的活动不多，连装饰镜也很少戴，现在戴了一会儿，也觉得往常很轻的眼镜现在直压鼻梁。

俞舞鸾就见顾亦纾轻巧地收起肉垫，把眼镜摘下放好，不时还担心自己的动静把身边的工作人员吵醒，拥有半颗妈妈心的俞舞鸾心都要化了。

工作人员照顾她们纾纾也是辛苦了……

她不自觉地调整焦距，视觉中心自然地转移到了她们的小玫瑰上，然后推进。

她没有按下快门。

或许她也享受这样一种镜头的距离，足以亲吻她光洁的额头，回身当下也是超出社交距离好几倍的光景。

几乎淡得看不出妆容痕迹的女郎微微仰头，那似雪的下颌线终于清晰漂亮地外露，在镜头里表现得甚至直白露骨，俞舞鸾甚至能捕捉栖止在白腻皮肤上的亮白色噪点，柔和又刺眼。

面前的场景像骤然铺开的电影高光镜头，要将人的心神都牢牢地吸进去。

她的眼睫慢条斯理地掀起，甚至有些迟钝，随后无目的地定住在上方，在远处。

仅一部分就够让俞舞鸾窥见她难以掩饰的疲倦，她轻启唇小口又无力地咀嚼着氧气，素白纤纤的指像是不能闲下来一样理了理胸口的衣服，大概是厚重而压抑，还揪了揪里侧的布料。

冬日的衣服确实沉重，俞舞鸾深有体会，看到顾亦纾的动作，她也放心下来，生怕这时候她们纾纾还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顾亦纾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

随着时间的拉长，俞舞鸾莫名感受到一种哀婉又奇异的氛围——她们的女孩儿此刻在以为无人注意的凌晨机场，袒露了她早已颤抖翕动的蝶翼。

哪怕眼下的场合环境是冷淡与疲倦自然孕育的温床，但她始终像是隔离于世界，那种独自一人、谁都无法碰触到她的排斥切割感下似乎隐藏着更难以言喻的地壳运动——她像是一只被拘泥于都市传说、钢筋铁泥中的脆弱蝴蝶*。

仰头是为了不被觉察，可惜薄红的眼角已然染了泠泠的碎星，在光下折射出一片盈盈的水色。

镜头里此刻只有那张造物主偏爱的面容，乌黑的发，浅灰的眉，余下尽是旖旎的粉与微妙的留白。

这下，俞舞鸾可以完全确认今晚的纾纾没有上妆。

干净的小脸，不知道为何连素色都显得浓稠妍丽，攻击性十足，恍若清蕊白梅氤氲成的桃花色却显得单薄，以为变成了盐味的玫瑰。

镜头里，机场大厅的灯色仿佛被女郎绞断，只在一角留下些被美色昏聩的深色阴影。

明亮和昏暗，纯洁与秾丽，无害与锋利，就这样矛盾地集结一体，像一场梦幻的、潮湿的、悸动的美梦，睡梦的下一秒却又好像能被某种刺耳夺目的剜醒，然后堕入永世好梦。

俞舞鸾完全不由自主地按下了快门，几乎纯粹地被镜头主角散发的微许气质与磁场引导，没有技巧地按下快门键。

她有些惊讶，但打开成品又喜欢得不得了，舍不得删掉。

她想起了当年诱导她成为Calliope另类私人摄像师的契机，也是这样一张素得浮华，艳地超俗的抓拍照，是DAL站姐在纾纾练习生时期偶然相遇抓拍到的。

只是来SM附近消食的DAL，恰好遇到了独自一人练习完从后门出来的顾亦纾。

凉薄的夜色无趣得可怕，偏生因为她莫名生了几分诡谲的迤逦瑰艳。那时还青涩的少女套着薄薄一层卫衣，单肩背着背，几乎是鲜为人知的状态，一种有别于出道后的意气，有别于镜头下的风情，懵懂，傲慢，纯洁，任性，倾数凝结在一张接近黑白色质的照片上。

那晚过后，DAL就开了站。

当然，那时，它还不叫这个名字。

DAL想方设法地打听到了SM候选女练习生中最惊艳的那个——这样的描述几乎是共识。然后，她取名叫SS，指代顾亦纾的星座双鱼，全称为Storage Shu。

Storge是爱情六种模式之一的温馨之爱，一般指家庭成员之间的爱，稳定、忠诚、且持续。

DAL没有辜负这个名字。

从顾亦纾练习生时期就开站，直到出道改名认主，她出品的《少女的祈祷》各种造型的硬照都如同画报，她还极擅长捕捉动态，顾亦纾几秒的出圈镜头几乎半数都出自于她。colo2港风的回归更是踩在DAL的舒适区上，配上粤语的婆娑长叹调，没有人不为这样情态的Calli着迷。

DAL偏要让爱意与Calli如影随形。

人们评价，这是最懂Calliope的人。

难怪她是她的梦，是她的爱。

在14年也就是顾亦纾出道后的第一次生日，DAL发布了这张珍藏的照片，一照封神，被正主互动，还被Stacy公开表示，练习生时期的Calliope果然不只有她发掘，喜爱，并珍藏。

也是后来无数粉丝都必膜拜的一张，它让他们得以窥见那个最惊艳最厉害的女练习生时光的一角，她不怎么爱说话、还很有棱角，但无可比拟得被公认为极有吸引力且日后可见一斑的青涩私密阶段。

在去年庆祝纾纾solo出道一周年时，DAL的姐姐很低调地在首尔江南区开了一家音像咖啡店，推出纾纾最喜欢的果酱咖啡，专门收藏了纾纾各种出版专辑摆放在一大面墙上的陈列玻璃柜中央，甚至设置了音像休息室，用来专门播放GP与Calliope的现场表演，现在也偶尔开放其他艺人的权限。

但谁都知道，这几间音像休息室，是属于Calliope与Callis的。

之前就说过，她们前二十神站的主办人都有比较紧密的联系方式，以此进行一定的行程安排分工沟通。

借此，DAL姐姐有简单向她们征求些音像咖啡店的设计，只是外界好奇问起来店里只称是Calliope的粉丝，取名灵感来自DAL。

后来在首尔，俞舞鸾也多次去过那里。

怎么说，除了兴致踏来的音像顾客，大多数都怀着一种Calliope的情怀踏入。

她们品尝XIUMIN给她做得而Callis更可以给她做得甜味咖啡，划过某些特殊含义的位置收获Q版纾纾的唱片提示，最后进入休息室与其他Callis一起在另类布满她痕迹的地方线下观看过她的演唱会，这些全是因为她而产生的幸福。

后来有时间，她们也有过几次聚会。

几乎把摄影与顾亦纾当做人生爱好的大家见了面也不缺话题，但平常拍摄时在现场见面与私下见面又是一种奇异又美妙的感觉。

俞舞鸾也见过DAL的姐姐，是和纾纾很相近的类型，比较清冷，话也不多，但谈起纾纾时总是带着笑，嘴角也勾了层浅浅的颜色。

她分享，她最疯狂的一件事就是当年见了练习生的Calli一面，就开站到现在。是比接生粉还要早的粉丝，甚至一开始就操纵着站子，其中付出的心力没有真实体验过也感觉到不易，就像是一个奇迹。

又一次聚会，Kilig姐姐说她最疯狂的事情更新成她东京追到伦敦，结果太着急提前赶到，被纾纾带着一起吃了饭。

虽然她们早已知道，但还是羡慕地感慨，极为珍稀的三位站哥更是柠檬。毕竟有时候同为女孩子，福利就是更好一些。

然后她们问DAL姐姐现在最疯狂的事有更新吗？

清冷美人一笑是成倍的杀伤力，嗯……在这方面也充分体现Callis的饭随正主是优良传统。

清冷美人说，“爱一个人如爱自己，爱到能想到的很远，还要更远，感觉就是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情了。”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含泪举杯庆祝她们Calli solo一周年。

沉默的时间，大家大概想得都是一样的。

她们爱了她很久，但还要更久才够——这很疯狂，也很值得。

俞舞鸾勉强压抑住澎湃的心动，提前在群里面预警她新拍图的惊艳绝伦，然后不顾朋友们或挑衅或撒娇求情的提前看邀请，利落地关掉了手机。

他们都可会磨人了，平常她也是这样一家家撒娇求内图的，结果……她预警也不给看就当她小小的“报复”吧。

就要上飞机，俞舞鸾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隔着一定距离偷偷关注着纾纾。

在登机口时，那个眼熟的助理小姐姐守在那儿递给了她一盒糖和玫瑰味的蒸汽眼罩，说纾纾代话给她希望她注意身体健康，不要太辛苦。

大半夜的，俞舞鸾差点儿忍不住，就要没出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