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纪人和李经纪人之间的，是两个聪明人的博弈。
沈郊摇摇头：确实难办。
不过他盘了一圈，反而更加好奇籍昊轩是怎么喜欢上对面的魏瑶的了。
籍昊轩，一个在勾心斗角、高级商战里坚持玛卡巴卡的男人。
沈郊原本只觉得大冰箱幼稚，作为未成年一门心思只想给人家30+且虽没有固定对象但也不完全算单身的姐姐当小三，心智不成熟和脑子不清楚总要占一个。
现在看来，籍昊轩的这位“姐姐”竟然一直身处“敌营”，且敌我形势如此严峻吗？
那大冰箱不止是幼稚或愚蠢的程度，他的恋爱脑强到有点子六亲不认了。
就算他想要某种自由，但也要看时机和看对谁吧？
对面的李经纪人抓住机会制造阻碍或让自己人往上爬的能力太强，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精明。
沈郊丝毫不怀疑，若是李经纪人知道了籍昊轩喜欢魏瑶的秘密，会如何借势布局，大做文章。
沈郊看向籍昊轩：不开玩笑，是张哥在和对面进行第三次世界大战准备动用核武器的时候你主动摇白旗投降的程度。
沈郊：有你在，你张哥真是遭老罪喽。
对自己要遭老罪有点子预感但不多的张哥仍是板着一张脸，不知道到底对籍昊轩的感情世界看穿了多少。
沈郊直接心一横，提议：“不如就答应赞助方的要求。”
“啊？”
“什么？”
场上清楚或不清楚局势的张哥和籍昊轩都惊讶地喊出了声。
籍昊轩此时倒是反应快，他一把子拉过沈郊：“你在想什么啊？越薇琪可讨厌我了！”
而且籍昊轩认定他张哥不会答应的，那可是和有仇的李经纪人合作啊。
沈郊看了籍昊轩一眼以示安抚，转头对张经纪人解释着自己的想法：“我说一个您可能会不太喜欢的办法。”
沈郊装作破罐子破摔的口吻：“也不细分论什么谁压轴谁压台了，不如就四个人一起压台算了。”
此话一出，纵是见识广泛的张经纪人也有些面色不悦。
本身让沈郊和籍昊轩一起走压轴已经是对沈郊极大的抬咖了，是为了化解被爆料被偷拍后的舆论而不得已为之，沈郊竟然让四人一起走压台？
老实说，张经纪人他不觉得自己要做到这种程度。
沈郊敏锐地看出了张经纪人生气的点，但是他并未畏惧，而是继续说道：
“您需要我和籍昊轩同台且在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对方李经纪人希望越薇琪和魏瑶同台，珠宝赞助商希望籍昊轩和越薇琪同台。”
“与其这样僵着，互不相让，不如大家各退半步，一起走最后的压台。”合并同类项，合作共赢嘛。
这办法不说合不合适，每个人的核心目标都能达成倒是真的。
张经纪人不希望籍昊轩被越薇琪压，对面李经纪人想借籍昊轩给越薇琪抬咖，赞助方想让两个意向代言人同框。
就连大冰箱，他想更接近人家魏瑶这一点，也能借四人同台这一方案，诡异地得到满足。
张经纪人的目光仍是冷冷的：“你知道这样我会不高兴？所以你是知道我和那位的关系对吗？”
那位。他这特指说得不明不白，但在场除了姜如灵外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
莫名奇妙因为信息差成了局外人的姜如灵左右看着眼色：
啊？我错过了什么吗？为什么不高兴？谁和谁怎么了？
沈郊点点头回答着张经纪人：“知道，籍昊轩刚刚告诉我了，你和那位李兰李经纪人关系不是很好。”
这话他也算是说给姜如灵听的，沈郊不想自家经纪人漏过太多。
张哥和对面经纪人关系不好，自然也不想自家艺人和对方手下的艺人同台。姜如灵听了沈郊的话后明白了。
“昊轩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张经纪人瞪了旁边的籍昊轩一眼，很是敏锐地反问。
张经纪人和圈内的谁关系不好，并不是籍昊轩作为利益方会无缘无故提到的话题。
张经纪人话里话外的试探之意明显，被夹在中间籍昊轩猛然成了在两人这场对话中最紧张的人。
籍昊轩生怕沈郊顶不住张经纪人的威压，秃噜出来他喜欢魏瑶的秘密。
沈郊却显得很是坦然：“我今天去试镜了一部越薇琪作为主角的戏，不是很顺利。我告诉了籍昊轩后他为了安慰我，和我提了一嘴你们间的关系。”
这话并不完全是谎言，这是沈郊一贯的，精妙的“大实话”。
“昊轩怎么说的？”
“就说你们很久之前带别的艺人的时候就互相不对付了，一些资源竞争什么的，我都理解的。”
张经纪人没再接话，似是信了。
独自格外紧张的籍昊轩为此悄悄放下心来。
放心后全然松懈的籍昊轩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张哥因为自己的放心而略有变换的神色。
沈郊开口再劝：“我知道您和那位李经纪人不太好，但是现在僵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四人一起上台，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对呀。”籍昊轩在旁边接话。
张经纪人的眼神再次在扫过籍昊轩后落在沈郊身上，他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上周你和蒋然他们一起上热搜的四人营业照，不会也是你策划的吧？”
蒋然、黎阳、顾元昭和沈郊四人同时发出的营业微博在业内也掀起了一阵讨论，张经纪人早就好奇是谁想出的这种炒作方案。
“四人一起拍营业照的想法确实是我在红毯后提出的，具体方案是工作人员策划的。”沈郊如实答复他。
张经纪人越发觉得沈郊不简单了：“红毯喊话，然后拍营业照，四个人一起炒一波大的。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公司哪个资深经纪人的手笔，竟然是你的想法吗？”
他又看向明显是毕业不久的小年轻姜如灵：“那么快的时间能安排拍摄，你也挺厉害的。”
张经纪人误解了是姜如灵作为当时的工作人员帮沈郊负责执行的了，也顺带夸了她。
姜如灵面上笑笑作为回复，心中也很是惊讶：她并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也以为那是公司内部谁提前策划好的营销方案。
当时四人晚上同时发的微博确实好嗑，姜如灵也跟着嗑了。
且一直到第二天她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都还在感慨这次的营业巧妙，一群业内人士相互讨论着到底是然元、阳昭、还是蒋然和黎阳更配，或是聊着沈郊插入他们原本这对大三角后的嗑法挺有意思。
引起这么大反响的营业原来是沈郊他自己设计的吗？姜如灵对沈郊的认知也又刷新到一个新的的高度。
籍昊轩没管他们现在说的是什么，他的脑子全用在从他张哥那里藏自己的爱情小秘密上了，他插话：
“既然按沈郊说的去做就能皆大欢喜，那我们赶紧和主办方说我们愿意四人一起走压台吧？”
能和魏瑶一起同台的机会实在难得，他反正是大大的乐意的。
“等一下。”张经纪人冷脸阻拦。
“你说的办法确实能解现在的僵局，不过...”张经纪人话锋一转，“一周前的红毯喊话后发合照营业，还有现在的僵持下提出四人同时压台，我怎么觉得，你的这些解决问题的办法背后，受益最多的，都是你一个人呢？”
沈郊听到这话后无意识地眯了眯眼，狡黠却极短暂的，像只小狐狸。
上次沈郊算是蹭了顾元昭的主角buff，才能轻易说服自大又固执的王经纪人按他的要求去做。
现在眼前的这位张经纪人，本身比王经纪人聪明冷静多了，也难糊弄多了，自然要多费些口舌。
沈郊的反应完完整整地落在张经纪人眼中。
张经纪人只觉得沈郊丝毫没有被自己点破的慌乱，而像是...从某种俯视的角度对自己的认可？
张经纪人很快撇去了刚刚的想法，就算沈郊像只聪明的小狐狸，哪能比得上自己老谋深算？
沈郊俯视认可他？
怎么会？
沈郊哪有自己在业内的经验丰富？张经纪人想着。
被张经纪人高看后又小看的沈郊只点头承认：“你说的没错。”
沈郊认同张经纪人说的，若是按沈郊的方案推进，看上去各方都满意，但实际获利最多的，最终都是沈郊本人。
若是四人最后一起出场，张经纪人确实如愿没让越薇琪压了籍昊轩。
但其实让越薇琪和籍昊轩同台，对于张经纪人来说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张经纪人这样只是从只亏不赚变成了少亏不赚。
李经纪人也确实能如愿让越薇琪的咖位上升，但这是用让渡出魏瑶这位大前辈的咖位换来的。
对她来说实质只是把“咖位”这种东西从左手匀到右手而已。
更别提四人同台的大前提，是张经纪人和李经纪人都要各自忍受与对方合作这一点。
这对他俩才是最大的牺牲。
在这其中唯有沈郊，会在这之后借着两个赞助和三位红人的势，一跃成为了压了红毯剩下所有人的最大受益者。
张经纪人冷静地提问，语气中带着审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沈郊看着他：“因为这是目前情况的最好的解法，你知道你需要这样做。”
“而且，”沈郊补充道，“为什么我不能从中受益呢？”
沈郊费尽心思想出一个各方都能满意的方案，避免了开天窗的严重后果，加上他本就是被动地被卷入了他们的纷争中，在试镜这一工作上还已经受到了损害。
谁规定沈郊他必须做只能付出不求回报的牺牲品呢？
沈郊：这是我应得的。
“如果我不答应呢？如果你不和籍昊轩一起，越薇琪就不会有机会加进来。”张经纪人仍在逼问沈郊。
“到底高奢代言是我们家籍昊轩的，不是你的。”
“我OK啊，”沈郊无所谓地微笑，“我前面也说我可以不一起上的。”
“我又不是在逼你什么，我只是在提出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而已。”
沈郊提醒着张经纪人：“刚刚是你说赞助商连夜出营销方案来着，我要退出时，是你拒绝我的呀。”
“而且，”沈郊反问张经纪人，“你再想想看，我真的稳赚不赔吗？”
“你知道的，我德不配位，”沈郊谆谆善诱，“我作为一个糊糊，和籍昊轩以及越薇琪、魏瑶她们同台一起最后出场的话，肯定会挨骂。”
“挨骂就是我的牺牲和风险啊。”
“甚至你们也可以引导粉丝来骂我不是吗？”沈郊最后戳破。
这句话直击张经纪人的不好明说的那些心思——
张经纪人之所以那么害怕那所谓的“咖位”有损，不想让别人压籍昊轩的位，其实本质是担心粉丝会闹。
作为养成系流量爱豆，籍昊轩有那么一点实力但不多，依凭的更多是“仅粉丝可见”的所谓实绩，和从小将籍昊轩看到大的粉丝的战斗力。
张经纪人作为籍昊轩的团队核心，最重要的职责除了帮助籍昊轩发展艺人事业外，其实就是维护籍昊轩的粉丝能为之冲锋陷阵的那种“集体荣誉感”。
换句话说，他做任何决定，能吸粉、固粉才是最重要的。
从这个角度看，沈郊提出的方案其实对籍昊轩是有重大利好的，首当其冲的就是将籍昊轩从压轴变为了压台。
出场位置又后移了一位便是又重要的一分，且最后出场的概念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四人同台，也是又增加了粉丝未来吹嘘的筹码。
二就是能让张经纪人帮籍昊轩顺利开展和高奢提前预定好的宣传合作。
也能通过让籍昊轩和越薇琪同台，让珠宝赞助方满意。
这样，这两个有分量的合作方下一季继续选择籍昊轩的机会就变大了，籍昊轩的商业价值也能稳定提升。
且高奢、珠宝这类商务，也是粉丝们最能吹、最爱吹的。
只是原本这些利好背后藏着风险：
粉丝若在红毯的当下不满意，因为四人同台而产生不解或反对的情绪的话，还没等到未来对籍昊轩有所助益便有可能闹起来。
粉丝不买账，那一切好便都是虚的。
可若是得了沈郊的话，不用顾及沈郊，甚至沈郊主动愿意当那个所谓的被骂的“资源咖”、粉丝们的“假想敌”的话，那么粉丝所有可能的负面情绪都有处可去，凝聚成的力量反而一定会成为籍昊轩更上一层楼的助力。
这样做对于张经纪人的可行性猛然升高了。
涉及到粉丝这一层，籍昊轩，或是对面的越薇琪，他和李经纪人的这俩核心艺人，才是得益最多的。
沈郊反而直接从全然的得益者，猛然变成了冒了最多风险、牺牲最大、担负最多的人。
张经纪人又不说话了，包间里静得沈郊能听得见不知道是谁的，咚咚咚的心跳声。
沈郊分神去分辨，然后惊讶地发现那心跳的来源，竟是因为张经纪人安静下来而又开始紧张的，桌这边的籍昊轩。
那心跳自然也不至于整个屋子都能听见，但也算是在沈郊的耳边近处强有力地跳动着。
沈郊：？你听懂我们大人间说的是什么了吗你就紧张成这样？
沈郊忙里偷闲地在心里吐槽：而且这超强的心跳声，不愧是你，功率超强的大冰箱。
张经纪人不说话，沈郊便也不再说了。
他已经把能想到的后果都摊开来揉碎了说了，张经纪人再不同意，沈郊只能认为是张经纪人远没有自己想象的聪明。
或者，张经纪人和对面那位李经纪人间的仇恨实在太深。
深到张经纪人已经分辨不清私人情绪和工作，失去了权衡利弊的理智。
张经纪人沉思良久后终于开口：“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话和他刚才的问话相似，只是张经纪人将“我”换成了“你”。
张经纪人的话从他自己的角度变成了设身处地地站在沈郊的角度去想，他不明白沈郊愿意担当此风险的意义。
沈郊面对这个问题更加不假思索了：“为了红啊。”
沈郊直言：“和你们或是越薇琪她们相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粉丝没有作品，现在事儿赶事儿到这儿了，我多付出点风险，是应该的。”
沈郊对于自己应得的或是应该的，都有坦然接受的能力和勇气。
“就算我答应了，采取了你的办法，”张经纪人又问，“对面怎么办？李兰要是不答应呢？”
这更简单了，沈郊耸耸肩：“你答应的话，她应该也会答应的。”
张经纪人愣了一下很快想通了，李兰和他是最水火不容的敌人，却也是相互间最熟悉各自那些招数和底线的人。
他能想到的李兰也能想到。
他最终认为可行的方案李兰自然也会认为可行。
李兰会和他一样想通她能借此获得的，也会认可这是打破僵持的唯一办法。
他俩只需克服对对方的排斥，各退半步，能换来的是多方的共赢。
如沈郊所言，他能答应，李兰肯定也能答应。
高奢品牌方的“请问一下今晚的营业照拍好了没有”的询问，和红毯主办方的“不知道您考虑的怎么样了”的催促，就正好在张经纪人下定决心的瞬间，同时嘀了过来。
张经纪人看了一眼对接信息后，脸色虽仍冷着，语气却趁此契机松动了：“四人同台确实是个好办法。”
“就这么办吧。”
张经纪人确定什么事情后便决不拖泥带水，他马上指使着几位助理投入安排：“你和主办方说一下四人同台的方案，确认一下对面同不同意。”
“你，你，你们两个帮我和高奢品牌方、以及提前约好的外景方联系一下，吃的差不多了，咱们马上准备去外拍。”
张经纪人还不忘转头提醒沈郊团队的姜如灵：“你这边需要拍vlog什么的吗？可以现在把拍摄设备参数调一下，等下就出发。”
张经纪人在那边继续井井有条的安排着。
沈郊趁此机会反手在这边猛拍了籍昊轩肩膀一下：“别跳了！”
沈郊压低声音在籍昊轩耳边提醒着：“知道你明天能和她同台了激动，但你也不用激动得心跳这么大声吧？”
沈郊：你不会真的是大冰箱成精吧？功率这么高哇？
“快调成小档！”
沈郊因为事情解决而自顾自地开心着，和籍昊轩开着他本人也不一定懂的玩笑。
籍昊轩却在沈郊凑近时心跳得更大声了。
“调不了的。”他低沉的声音从两人因坐靠在椅背上而相叠的手臂处传来，嗡嗡地振动着沈郊的耳膜。
“而且，我不是因为明天要见到谁而激动。”
“我心跳这么快，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