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先去缴费处充了50万的住院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足够用到出院了。顺路到食堂打了早饭，穿过医院精心打造的花园，到了住院楼。
陈观一直很低调，原本住院部的同事们和他这个中医门诊大夫几乎没交集，但是自从柳闻莺住院了，整个住院楼的女同事都认识他了。
男同事们也多少被迫听过他的名字。
“你看，那就是陈观，那个门诊业绩特别好的中医大夫，又来看他妈了。”
“哇——他好高，有一米九了吧？！”
“一米八五！上次员工体检我看到了，人家腿长，显高！”
“听说他还没对象？”
“唉，现在年轻人都不爱结婚了。”
“那也得有个女朋友吧，我看他不像缺女人的样子。”
“没见过，倒是总有小姑娘小伙子去门诊看他。”
“刚才是哪个富婆送他来的？好炫酷一飞行器。”
“大概是新的追求者吧？不愧是拥有飞行器的人，能拉陈大夫上车。以前那些从来都是被晾一边。”
“啧啧啧，有钱真好啊！能包到陈大夫，不过我要是有钱，我也要养这样的。”
…………
陈观一路听着自己的八卦进了病房。
被包养吗……？也算是吧。
至于另一个误会，他从没有因为资产多寡而晾过任何人，他只是礼貌地叫别人等他忙完，再礼貌地拒绝一切邀约。
但他不会对一切流言蜚语做出任何纠正，否则这些姐姐们就会趁机给他介绍新的女朋友。
陈大夫，真的好抢手啊……
陈观到的时候主任正在查房，他把早饭放在桌上，看到被人群围着的柳闻莺已经把自己打扮漂亮正认真的听主任说话：经过第一阶段化疗后，急性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以现在的情况继续治疗，是很大概率可以治愈的……
主任查完房，和陈观打了招呼，带着医生和助手们离开了。
陈观把病床的小桌板支起来，“妈，给你带了早饭。”
柳闻莺看着食堂简单的包装，哼歌似的念叨：“什么时候能吃到儿子给我做的早饭呦～”
陈观对她的念叨早就免疫了，“你儿子还等着你回来做早饭呢。”
“你总要学会照顾自己嘛。”柳闻莺撇了撇嘴，对他这副妈宝男的废物模样嫌弃的很。吃了两口早餐，发现不对劲儿，“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的？你吃过了？”
这个问题不能深究，陈观假装认真翻阅医院宣传手册，装作心不在焉，“嗯。”
柳闻莺和他拉扯了二十八年，洞察力虽然比不上陈观，但也不是省油的灯，慢悠悠的问：“在哪吃的？和谁呀？”
“和朋友。”
嗯？？和朋友吃早餐？而且避开了地点。
柳闻莺“哦～～”的一声，今天暂且放你一马。刚有苗头不能逼得太紧，不然以后该不和我说了。
陈观听她那声“哦”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岔开话题说：“主任说你继续做治疗很大概率治愈？”
“是的。”柳闻莺夹了一叶青菜盖在勺子上，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喝口粥也要装点一下，赐名为“碧游冰湖”，满意的一口吞了，问道：“钱同意吗？”
“同意了。今早刚充的。”
“哦？”柳闻莺奇了，“可是咱俩都把钱花的差不多了，你最近也没去兼职。”
陈观确实很会花钱，但他也很会赚钱，他能做的兼职很多，并且很贵。可是自从柳闻莺住院，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在生活上，也要照顾柳闻莺，就没时间做兼职了。
“刚赚的新鲜钱。”陈观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银行的短信，花期又给他转了五十万，陈观按灭手机继续安抚他妈：“暂时够花，你放心治吧，不会卖了你那些心肝儿的。”
柳闻莺最喜欢种花，为此特意买了带两个大露台的房子，喜阴的和喜光的分南北两个露台放好，她这次住院生怕陈观把她的花浇死，最娇贵的几盆搬到病房里亲自照顾，引的医生护士病友们天天跑来看。
别人问她多少钱买的，她就说忘记了，不值钱。
实际上每次只要陈观碰一碰，她都：“别碰那个！一盆七千六百八十九呢！这一个叶子平均下来就三四百！”
柳闻莺就琢磨，昨天这孩子下班之后去赚钱，一晚上就够花了，早上还和人家吃了早饭，啧啧啧不得了。
她对陈观有信心，追他的姑娘能从住院部排到门诊大楼，其中不乏有钱人。
柳闻莺捏着小勺子搅和碗里的粥，心里又冒出了疑问。
可是陈观不会轻易同意的，他身体不允许。
这也是柳闻莺的遗憾，她知道自己儿子身体有异样，别说娶妻生子，恐怕连维持正常生活都困难，随便给别人承诺是害了人家。
柳闻莺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和他说一说这个事，她放下小勺子，选了个好开头：“观观啊，我和你说过没有？你是我捡来的。”
“没说过，但我猜到了。”陈观看着柳闻莺惊讶的张大了嘴，解释道：“我和你们长的都不像。”
柳闻莺年轻时是可爱的圆脸，杏眼，樱桃小嘴，很甜的小姑娘，现在也是很甜的阿姨。
他的父亲陈厚峰有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他性情温厚乐观，虽然年轻时容貌并不出彩，四十岁时却沉淀了岁月的温柔，看起来和蔼可亲。
陈观和他们都不像，陈观的脸型俊朗方正，五官兼具大方精致，和父母的外貌相比，是基因突变也做不到的差异。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不管多少次，柳闻莺还是会惊讶于陈观的能力。本想看陈观吃惊的，没想到吃惊的人却是自己。
“3岁，那时候家里来了客人，说我长的像你。我觉得他瞎说。后来再想想，就猜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柳闻莺觉得陈观这波反向操作太好笑了，又觉得他3岁就发现了，却从没问过他们，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难了，“好吧。但你从没表现出来过。”
陈观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你们也从没表现出来过。”
“当然，我们爱你。”柳闻莺为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冒出来的贴心红了眼眶，“可是那时你还那么小。”
“我也爱你们，妈妈。”陈观走过去坐在她身边，伸手搂住这个在他成长中给了他无数幸福和爱的人，他们的肩膀靠在一起，就像小时候妈妈给他读故事书那样，“你们的行为告诉我不用在意这件事。”
柳闻莺憋回去了眼泪，准备说正事，“是的。”
陈观看着她：“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要你明白爱是可以包容很多瑕疵的。”柳闻莺也深深地看着他，“不是亲生的也没关系，时间很短暂也没关系。你爸走的早，但我们依然爱他，不是吗？就算你的身体撑不住了，我们共同生活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我也不后悔当初收养了你。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你依然有爱别人的能力，我不希望你的爱因此退缩，不要欺骗自己的心，人或许会有瑕疵，但是爱没有。”
“妈……”陈观无奈的笑了笑，“又被你看透了。”
“嗯，我可是你妈。”柳闻莺得意的皱了皱鼻子，“不要辜负自己，也别辜负别人。懂吗？”
“我知道，放心吧。”陈观搂着她晃了两下，“但是既然你提到这件事……”
柳闻莺看着他。
“能详细说说吗？捡到我时的情况，和我的体质有关吗？”
柳闻莺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凝重，“我想……一定是有关的。”
“我捡到你时，你刚出生不久，1994年的11月。当时我和你爸在美国旅游，你知道的，你爸一定会去参观医疗工厂，他那时就想买进口器材了。
“所以那天一大早我们就去了新泽西州的郊区，我们到时还没有人上班，所以我们是第一个发现枪击案现场的人。
“工厂后方前一天晚上发生了枪击案，在场的所有人都穿着工厂制服，他们都死了，只剩下你。其实当时你也快死了，你那时候太小，刚出生不超过一星期。11月的新州凌晨非常冷，你的体温很低，救援队来之前我们在工厂借了热水泡着你……”
“后来我们在回国前去看你，因为警方没有找到你的亲人，所以我们就……不，这很怪，观观。”
柳闻莺突然变得很疑惑，“我确信我没记错，因为我们当时就把你带回国了，并且从你那么小的时候把你养大，但是这不符合领养法。”
“领养法……？”陈观也立刻察觉到了，即使是1994年的美国，两名短期外国游客带一个新生儿出境，并且入境时并不是怀孕状态，这绝对违反出入境法了。
而且不止在美国有人把他们送出来，在国内也有接应……94年的时候这个组织就已经有这种能力了吗……？
“但我记不清了，观观……就好像……”柳闻莺很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原本顺滑的卷发被她这样一抓，像被握碎的思绪一样纠缠不清，她喃喃自语般的小声说：“就好像那段时间是在做梦，迷迷糊糊……迷迷糊糊……等我醒来，已经在国内了……”
“……什么？”陈观觉得柳闻莺的描述很不正常，而且当她回忆这段事的时候，她的样子也很不对劲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精神状态很飘忽……她的脑电波像受惊的蜂群，乱成一团。
柳闻莺以前从没这样过，是这个话题触及了什么吗？这也是她第一次提起当年的事……
第一次……吗？
脑海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些纷乱的记忆，像是被大雪封住了视线，模糊不清。
陈观恍惚了一瞬，立刻将杂乱的思绪抛在一边，因为柳闻莺现在看起来太不正常了，他必须先安抚好她。
“不，我想不起来……”柳闻莺的眼神失去了平日的轻快，变得空洞而茫然，被她抓住的头发，竟然随着她的动作脱落了一大把……缠在她苍白瘦削的指间，是化疗后出现的副作用……但她自己却仍旧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察觉，仍然喃喃着：“我记不清……”
“别想了。”陈观赶紧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地将她指间的头发整理好，趁她还迷茫着，把脱发轻轻攥紧藏在裤子口袋里，“别想了，都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不想了吗？”柳闻莺看向他，眼神依然空洞着，“这对你很重要……观观……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
“不想了。”陈观把她搂的更紧了，“你现在还在治疗，很容易累，还是把力气留着恢复身体吧。”
“但是……”柳闻莺在思维的混乱里出不来。
“没有但是。”陈观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温柔的桃花眼现在很坚定，“先休息！这些事以后慢慢想。”
“好吧……”柳闻莺看着他点点头，似乎脑海中颤抖的记忆被那双眼睛震慑住，退缩了，“好吧……我不想了……”
陈观给她倒了热水，让她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自己收拾好餐盒和桌板，悄悄将口袋里的脱发扔进了垃圾桶里掩盖好，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柳闻莺脱发的事。
随后他拎起水壶准备浇花——
“别动！”柳闻莺“噌——”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中又恢复了平时的精光：“还没到浇水的日子呢！！”
陈观只好放下了水壶，不甘心地用指尖摸了一下小叶子。
作者有话要说：柳闻莺：争做开明妈妈！培养幸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