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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妃如今正带着家人跪到养心殿去了，此刻正是那边气头，且叫刘辰...在宗人府待着吧。’

刘嬷嬷说话时眼神闪烁，语气也明显有些凝滞。

陶贵妃与她主仆多年，自然知道自己这老奴多少还是牵挂着与刘辰的亲戚关系。但想到将其安排进长定殿时日还短，可差事却办的如此砸锅，怒火不禁更是上涌：

‘当初你还说他稳妥，哼，自己主子生辰的大日子，连个手都管不住，没用的东西！’

刘嬷嬷诺诺了低头，满脸愧疚的同时，昏黄眼珠匆匆转了几下后似乎计上心来模样，又凑近陶贵妃，道：

‘贵妃所言甚是，按说这样日子刘辰必然多加小心侍候，可却失手...您说，会不会是洛妃那边有了警觉，刻意为之？’

此言引的陶贵妃面色也凝住，可待迅速将洛棠这些日表现梳理，立刻释然的将个白眼丢给老奴：

‘他进宫才几日，那份胆气，那个家世，还有那点见识，就算要发现刘辰是本宫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明明就是你这侄亲办事不牢靠，少给自家找借口！’

‘贵妃说的是，老奴错眼，您消消气。’

陶贵妃言毕气的甩了串珠子，惊的刘嬷嬷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连连赔罪安抚。

清风朗朗吹动院中芭蕉，养心殿院中跪着的人影正被拉长。

良帝立在阶上廊下，俯角望住下首，洛棠脸上泪痕始终干不掉，洛氏一家子都全须全影的列队，不用推举便是默认的由洛延年出头说话：

‘臣等今日本为好事入宫，没想奴仆手脚笨拙，坏了喜气。再者，当时事发突然，臣等一家竟无人能及时援手将那尊锦鲤拦住，想来心中着实愧对，故而随了前来，一则是与陛下说清原委，二来也是告罪。’

耐着性子让洛延年将一长段话说完，良帝尹鹤这才挪动步子。

皇帝修长的身材主动在洛棠面前矮下半截，倾覆的袍袖给风动了动后，彻底遮掩住跪着人的手。

男人的头歪向一侧，眼底闪烁怜意，面上却是看见某种可爱幼崽的宠爱的笑。

‘大喜日子不必为个蠢奴才扫兴，他碎了你一个，朕再赐百个，好么！’

‘可那是二...是陛下赏赐长定殿的第一件宝贝，再有多少都比不了的，这就没了，我难受。’

言语间，前世自己因刘辰陷害打碎浪头锦的种种都历历心头，如今还报给他的意气却未能换来多少痛快，反只是教那些曾经自己所处的困境与委屈统统变的更清晰。

仿佛旧伤的疤痕再被新鞭，洛棠也不明白，报仇为何得来不是预期的畅快，反而令自己又再犯疼。

眶里热气退不掉，不断鼓胀了激出大滴珍珠的盈泽垂落。

良帝的笑又浓了些，随之的，眼底的怜爱也在加码。顾不得多少人在场，身子靠过去，一手揽肩，一嘴贴耳，与身前小泪人儿低低絮语：

‘你喜我喜，你恨我恨，你的仇也是我的仇，咱们夫夫一体，二郎不叫洛洛白白委屈，这个仇我一定给你痛快报了！’

心底那汪幽寂深潭突然遭人投石，扑通的水花与涟漪层层叠叠无可遏制。

洛棠盛满红的大眼睛定定望住良帝，像给点了穴般石化。

前世，遇此劫难时，他也曾跪伏养心殿。只是，那刻眼前画面是尹澈始终直立阶上的高高在上，身边还有个陶皇后鄙睨目光一起。

无论男人事前事后于两人私下多少安慰言语，都不能掩盖他在此事中刻薄刑罚的伤害。

良帝尹鹤与尹澈是亲父子，形貌轮廓自然相近。

清风朗月非银钱能买，玉山推倒只需人力一指。

前世今生，儿子凉薄与老子担当越发鲜明。

两个血缘密不可分的男人，同样事中，给予洛棠的感受却是天差地别。

扪心自知，今日就是他洛氏一家刻意陷害，是洛棠早早就存在心，盘算了又盘算的报复。

他想过如何实施，想过家人与自己之后如何应对，想过怎样更真切的引出良帝怜爱，也想过借着这份爱意将刘辰彻底埋没在宗人府，以及之后选谁替代，从而再不给陶贵妃加派手脚的机会。

可唯一没能如他事前谋算，超出预期计划的就是良帝。

他能站队自己，原是洛棠算好的。但这份直倾洛棠心底云汉的力挺却是大大超乎预料。

夹着懊恼的悔意盈上心头，倘或前世所遇便如今世，倘若尹澈能肖父，倘使那辈子便跟了尹鹤，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受一辈子罪。

想着前世只因一纸愿签，自己便与这份值得依靠失之交臂，然后便是过着堕入地狱般的生活。

悲伤难逆，洛棠忽然双肩发颤，哭相竟是比良帝安慰前更厉害起来。

轻轻叹息响在头顶。

宽袍大袖里的手托着将人扶起来。

‘真是个不经事的小人儿，为个蠢奴，为件石头，何至于呢。’

尹鹤言语间笑意渐渐落下，冷冽色换上一瞬，寒冰腔调也已经发出：

‘宗人府里那奴才，直接打死。长定殿所有宫人，都叫柏青过一遭，礼数不全，侍主粗陋的，该打该罚，不行就撵出去，都给朕细细晒一边。’

白大伴与柏姑姑垂身称诺，整个养心殿里侍奴们感同身受，都因龙颜怒色而噤若寒蝉。

同时的，个人心底也更看的清楚，圣上对洛妃的宠爱一时无两。

攀出墙外花枝都给折尽的存羽殿中，原本得知洛棠这里扫兴事后心境大好的锦侍君，在听来陛下为安抚，竟将一尊更加名贵的玉海寿果开花树送去长定殿，顿时恼恨频生，殿中打骂声又起。

心中想着今儿这遭事，皇帝自然不会临幸旁的宫殿，于是，锦侍君脾气一发不可收敛。

月亮带上枝头时，良帝才从新科拟题的政事中脱开。

白大伴来提醒说晚膳一直没用时，同侧议事的锦鞍忙告罪。

良帝倒是态度和缓，打了哈哈哈说是自己耽政，才拖累锦大学士也饿肚子。

然后，在锦鞍告退时，良帝吩咐白大伴备轿，说锦侍君手艺宫中最佳，要往存羽殿打个牙祭。

锦大学士走时满心欢喜，只觉儿子受宠，老怀安慰。可他却忽略一处细节，良帝这顿蹭饭是临时起意，看似随性可却并没按宫规叫人往存羽殿宣旨。

那也就是说，锦侍君那边并不知道圣躬将临。至于应对，只能靠运气与天子心意这两处才知结果。

原本大若圆盘的明月在轿撵快转至存羽殿宫道时忽然给团密云遮了。

冥冥中似乎在预告，锦侍君今日运气不很好。

‘打骂宫人，侍君失德，仪范有碍，罚其闭门思过，抄写道德经百篇，无诏不得出。’

白大伴对着跪在地上的锦心高宣口谕，而良帝轿撵就在存羽殿门外，明显是气的连面都懒见。

待密云从圆月身前走掉，存羽殿门已经在外关闭。

八抬的娇夫在白大伴催促下，稳稳当当，麻利非常地将良帝送至所在正是洛棠的长定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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