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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阳府进献的宝贝，少见的大块琉璃呢，一架屏风’

小内官夸张的口型连带手上比划统统落在琴酒眼底，余光下意识向上座打量，果不其然，陶贵妃面色不平，显见的就要喷火模样。

‘回话就回话，你那手是嫌长的长，瞎比划什么，下去！’

刘嬷嬷出声喝退小内官后，转而忙安抚主子。

‘一架屏风罢了，咱们殿里的雅屏不仅是御赐，还有陛下亲笔题的诗句。旁的宝贝更是数不胜数，主子大度，不必计较。’

‘哼，计较！ 前脚打砸太医院，后面陛下就上赶送宝屏，这宫里谁还敢同他计较。’

手中珠串捏的咯吱作响，陶贵妃怒气仍旧高涨。

刘嬷嬷见状忙端了碗茶来：

‘刚经历慎刑司大火，陛下心疼也是难免，且过了这阵子...主子再说计较，也都不迟。’

交接茶碗时，陶贵妃手背给轻轻拍了下，主仆目光迎住，刘嬷嬷以眼神暗示殿中还有个琴酒在。

得了提点，陶贵妃这才算耐住几分，但眼刀还是因为刚刚听闻的洛棠事而迁怒的转向琴酒头顶。

‘你宫外那当兵的兄弟性命可全在大将军一句话，自己掂量清楚。’

刘嬷嬷的恐吓让琴酒垂下的头瞬间提起，他眼中恐惧令陶贵妃甚是满意。

‘关于锦侍君，你若实在没什么可讲，那本宫也只好照章程，赏六十板子你替你主子受了，便算这次你们主仆贿赂侍卫善出禁闭的事就此了了。’

‘六十....那奴才还有命回去么，贵妃饶命！’

望着琴酒五体投地的哀求模样，陶贵妃与刘嬷嬷眼底同时露出鄙夷。

巴掌打完祭出枣子，刘嬷嬷走下台阶来至琴酒身边，俯身轻声劝解：

‘你兄弟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锦侍君一条能抵得过你们两条么，自己想想，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来日贵妃定不亏待。别忘了，宫里头贵妃协理六宫，宫外大将军主掌兵事，对你，对你兄弟，怎样做是好，你这么聪明还不明白。’

一番游说后，琴酒眼神里果见松动。

‘罢了，你既忠心本宫也不逼迫，刘嬷嬷，叫杖刑的人来....’

陶贵妃话音未尽，琴酒已经匍匐向前。

‘奴才说，奴才说，我们主子...’

陶贵妃与刘嬷嬷同时聚精会神，眼前的人仿佛于此刻化作什么宝贝，让二人如食金兽般露出贪婪。

‘我们主子其实除了爱吟诗作画倒也并没什么旁的，老大人是个文人，也没有什么卖官鬻爵的事......’

金坐上珠串声透露出陶贵妃不耐烦的心境，琴酒大气不敢喘，眼珠左右转动了几下，像是做了番挣扎，才缓缓道：

‘唯有一处，就是......主子他...他......他一直仰慕太子...’

珠串碰撞的声音停住，陶贵妃的兴致被琴酒的勾起，眉毛高挑了看过来。

‘即便是如今入了宫，我们主子他也...还是常常说太子的好。便是每每往御前去，也常要打听太子在不在，若是....就会去的更勤，只为见一见。’

‘难怪，本宫就觉得......呵呵。’

难耐心底听到秘密的兴奋，陶贵妃笑的直捂嘴。

见主子高兴，刘嬷嬷也跟着乐呵。

整个殿中三人，只有地上跪着的琴酒满面愁容。

一线天光从云层后吐露。

午睡后的洛棠精神大好，在良帝赐的宝屏前看了会儿琉璃后，也不知盘算了什么，反而吩咐阿招取了宣纸来熨帖，自己则打开匣子，欣赏写过的文字书画。

‘墨汁都要干了，主子不打着写字么？’

‘头疼，懒的提笔，数数纸就得了。’

‘数纸？’

阿招好奇地停下熨帖动作，目光从冒着热气的平整白宣上移向洛棠：

‘从前在家时有老爷和少爷们叮嘱学业，主子写字是多。可自打入宫，陛下每每来了都是同您说话多，也没人查您写字了，咱们存也不多几张，还用数么？’

洛棠被阿招话说的噘了噘嘴，转而又觉得有理的笑了，道：

‘也对，陛下既不是老子也不是夫子，进了屋他总有事忙，哪顾得上查我字。’

此言出来的引申义，勾的主仆两个同时摇晃了身板笑了场。

待笑过，洛棠盯着阿招熨好的白宣，道：

‘宫中不比家里，盯着咱的眼珠子太多，那眼珠下头心眼更多。所以，你我都得时时上心，才能少被算计。’

‘主子是怕有人用这些字动手脚？’

阿招目光随着洛棠往纸张上打量。

洛棠没回话，只是掀起余热未散的纸张，前后端详了会儿才道：

‘敬室房供给咱们的是徽州生宣，纸料如何，手感，润度，都是最好的吧。’

‘那自然。’

阿招答话时，言语里满是自豪。

‘身为我宫里一等女官，你的学着把心眼多长几个洞出来。我想不到看不到的地方就得指望你，可别叫人糊弄了你主子。’

言毕，洛棠才将白纸放回桌面。

待阿招细细将他的话往心里打戳时，洛棠已经提笔在写字。

晴空烈日在午后逐渐热闹，几只蜻蜓飞入养心殿院落，被水兴指挥了小内官驱赶。

‘陛下，锦侍君身边的琴酒往贵妃处回话，离开昭纯殿时倒是没怎受刑，人好好的进去又好好出来的。’

拿开一本批完的奏折，良帝以笔沾墨，道：

‘她的脾气倒是知道收敛了，看来，锦心的奴才教的不错，知道如何回话。’

白大伴笑的讳莫如深。

‘贵妃的性子啊，世上能三两句让她转怒为喜的，除了陛下再无二人。’

目光在一本新摊开的奏折上停住，良帝心思转动却并非是为奏折内容，而是白大伴话里的弦外之音。

陶贵妃性子倔，脾气大，火头上除非见到良帝，否则没人能让她轻易消气。

琴酒是以问责名义入昭纯殿，没挨打受刑，还全须全影的出来，只能说明一点，他讲了贵妃爱听的话。

‘今日晚膳摆在昭纯殿吧。’

思虑后，良帝落笔时发声吩咐。

白大伴闻言躬身，顺带还道：

‘说来也是，陛下都好几日未入昭纯殿，是该看看了。’

一身水墨云纹的灰袍迈步进入养心殿院内，水兴见了并不急着凑前，而是等那人走的近些才在廊上鞠躬：

‘柳侍君，您怎么来了，病可好些。’

‘亏了太医院的药，已是大好。今日往崇圣寺礼佛，顺道来给陛下问安。’

男子生来面相温和，一双笑眼弯折时总会不由给人中岁月静好之感。

水兴目光从柳侍君手上拎着的食盒瞟过，心底暗笑他明明是有备而来，硬要说什么顺道问安。

‘奴才这就去通报，柳侍君稍等。’

‘劳烦了。’

两厢客套后，不多会儿，水墨袍子微微摆动了进入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