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千千小说网 > 靡靡之音 > 第22章 复位(上)

第22章 复位(上)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果不其然,蒙头山的后半段,传来几声乌鸦悲啼。

接着,一群黑色的乌鸦如潮水般汹涌而去,带起一阵阴风。

我望着眼前稍显寂寥的山道,弯弯曲曲的褚褐色泥路上,熙熙攘攘凋落一地的百秋叶。

山路两旁被丘陵覆盖,黑色的枯枝恣意绞结生长,广袤的枯林背后,栖身着许多黑羽鸦,时不时两声啼叫,为这片深林覆上一丝哀愁。

风瑾经过此处时,偶然发现这群林里的鸟儿啼叫的规律,便让我和关海约定,以‘乌啼’之声做为信号,若是同一时间内听见三声乌啼,那便是了,再回三声乌啼,便表示计划已经成功。方才我在后山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三声鸟叫,知道关海定是知晓了我们已经占领蒙头,便将右手两指并拢,靠在嘴边同样学了三声鸟叫。

片刻后,枯木林中闪过一抹身影,关海从山梗上下来,他仍保持着惯有的警醒,双目警惕,目光中似有星辰般,透出黑亮的光来。关海抿了抿嘴,问:“怎么样了?”他似乎是关心我有没有受伤,把我上下看了一通,这才问起战况。我把蒙头的情况简单同他说明了一番,折了枝枯枝,在地上画了简要的地图,画完后,朝他丢了个眼色。我的眼神示意他看马背上的衣服,那是两件儿渍血的青鳞战甲。他会意,眉头抿起来,“你是想……?”

“不错,现在敌军才吃了蒙头的亏,大大搓了锐气,正是我们一举拿下的好时机!”我穿上青鳞甲,又冷又硬的甲片磨痛肌肤,可以想象,那些士兵初次穿上这件战甲时,会有多不习惯。穿戴好了,发现关海还没动静,忙催促他赶紧换了,莫非……他是嫌这衣服不干净……但看他穿上后又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奇怪,他究竟在想什么……

换完后,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说,他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正气,如今换了一身战甲,更添英武。细看下,那双凤目微微透出琥珀光,折射出主人的丰神俊朗。

我和关海两人化妆成自蒙头溃逃而来的逃兵,朝岩渠的方向而去,不大一会儿,已经看得见岩渠高高的狼烟台。

我心知风瑾一定会派自己人伪装成敌军在岩渠寨内传递虚假消息,只要我们伪装成从蒙头逃往岩渠寨投靠的曹军,进入寨中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远处瞭望巡逻的士兵看见了我们,右臂举起一卷红旗,让那血色的红,在白茫茫的雪景中翻飞来去。

我们紧跟在投奔的队伍后面,□□马跑的飞快,顺着前方一串串马蹄印子,跟到了门口,岩渠的守御见了我们,只当是落难而来的逃兵,只稍多看了两眼。我和关海身上穿着友军的盔甲,颠倒落魄,那守卫也并未起一丝的疑心,点了点头,敷衍的嗯了一声,号令前面放行,欲要将我们收编。进了岩渠寨,我心里算计着这里的兵力,数了数,外围至少二百二十五个帐篷,内围大概是外围的一半儿,这时有个老兵敲了敲我的头,“新来的!别东瞅西瞅的,仔细着点儿!”我赶紧低下头去,诺诺应了,心里却想:这营地果然少了不少兵力,估摸着前段时间大雪封山,本就调去了许多人修路,偏又遇到了张飞这个不消停的主,怒劈了主桥,张郃不仅要腾出兵力修路,还得调兵修桥,遇上这么个天,也真是倒霉透了……估计这会子正在营帐里坐着大骂张翼德呢!

我和关海这群‘难兵’被晾在营地外的空坝子里冻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来领着我们去帐子那边,走了很久,鞋子已经湿透了,总算走到了,一看,是个偏僻的地方,几乎靠着树林子和山野,篷子也很小,地上有些枯叶,看起来很久无人打扫了。那领头的这时候才说话,一张口,声音是沙哑难听的:“你们都分到三百七十四团,此处——”再往前走了几步,那人停住了,一拉开帘,我看到里面放了几个草垫子,一个简易的木桌子,桌上放了一个烛台,几个木碗。空间不大,草垫子都有些破。

我和关海被收编的第三百七十四团,其实一共五十个人,只是为何我们这几个逃兵偏偏分到这里,我看了看和我们一起分来的几个人,都是些年青面孔,每个人都很憔悴,要么羸弱,要么潦倒……再看关海,他被我化得胡茬子满面,我自己也脏兮兮的,这副模样,谁愿意相信我们能打仗?也难怪被分到此处了……那军头训了话,便放我们到帐内休息,末了,让三日后戌时在后方营地集合。

我们的帐篷在营地最外围处,位置本来偏僻,到营地中,还得再走上许久。我们后面紧挨着就是深山,夜晚能听得见草丛的虫鸣,有时候帐篷内还窜进来几只山老鼠。

就这么呆了几日,这天,我和关海正躺在铺陈的草垫子上,觉得那草织的垫子扎得肌肤一时瘙痒,我连身上的青鳞战甲都不想脱。我们七个人分到一个帐子里,几乎都是年青人,少不得得多聊几句。几人便一一报了家门,我们几人中,有一个颇年少,才十四岁,我见他端端坐在微弱的灯火下,用手逗弄地上的蛐蛐儿来戏耍,时不时的在笑。便多问了他两句,那少年回道:“我名唤平安,是跟着我哥哥一同参军的。”不过平安说自己和哥哥并没有分到一起,他哥哥比他年长,身强力壮,又有些功夫在身上,自然分到了主力军中。

“你见过你哥哥吗?”我在灯下问他,看他捉了蛐蛐儿在手心里,反复拨弄。

“只见了两次,都是远远儿地趁着队伍集合的时候看,偶尔允许休息的时候会说会子儿话,也要谨守军纪,不能说太久……”平安缓缓垂下头,手上拨弄蛐蛐儿的速度慢了下来,“不过……我已经很久没跟哥哥说过话了。”

平安手上的蛐蛐儿自己掉下来,他也没再去捉,闷闷不乐的。我见状,只得安慰他说,总有机会还能跟他哥哥说上话,平安到底还是年纪小,一下子又觉得有了希望,又开心起来,问起来我是哪里人。

“在下青州人氏。”我抱拳回道,顺带指了指一旁的关海,替他回道,“这是我兄弟,晴川人氏。”我见平安一脸好奇,仿佛对我说的青州、晴川都颇有兴趣,咳了咳,转移话题,问他道:“你年纪这么小,是为何来参军?”

平安躺倒在草垫子上,翘了二郎腿晃悠,“当然是为了爹娘……为了生计!”他灯下眉目被晕染一圈颜色,一旁的罗大壮也被他吸引了视线,侧过来听他说,“□□规定,凡男子年满十六,须服兵役,若已满十四,未满十六者,主动服役,赏黍十旦。有了这十旦米,爹娘总能好过几年……”

一时无话,我感叹这平安人虽小,却也懂事孝顺,见他手里拿着草梗,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忍不住轻声问他:“我见你拿这草叶来编了有一会儿,似乎颇为熟练,可是在编些什么?”

平安只顾盯着自己手里细长的草梗,眼神眨也不眨地说:“这物叫平安结,是我娘教我的,前段时间战事吃紧,哥哥几夜没合眼了,我也编了一个送给他的。”他手的动作极快,绕来绕去,没一会儿便编好了一个带状的物件儿,细细长长的,中间有个草衔的环,平安拿在手里看了看,把那物件儿摊在手里,朝我抻过来,“你若喜欢,送你好了!”

我犹豫了一下,见他有些期待的模样,不忍欲绝,便拿了在手里,放在灯下细细看了会儿,笑起来。

“编的真好看。”我夸赞平安,平安让我快把平安结系在腰带旁,还强调让我只能系右边,否则便不灵了。我照做了,他眼神里藏不住的喜悦,又躺下来,把一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帐篷顶发呆了。

平安不说话了,许是累了,我们几人更不像他,平安还有些少年心性,对于打仗这事儿,虽然害怕,却也能苦中作乐,我们几人却不然,每个人藏着心思,各有所思,自然也无话。

‘噼啪’一声,灯芯爆了一下,越发黯淡了。

戌时,营帐外面吹起了集合号角,我们都有准备,也不敢放松,大家都没瞌睡,因此也快速起身,走的时候,我特意把快燃尽的烛芯儿熄灭了。

营地里,领头的穿宝光银甲的牙门将军正在训话,但现下是戌时,月色已上正顶,空坝虽燃了篝火,也有人提着线拉的照灯,光线仍昏暗,引了无数的飞虫来扑火,队里定力差的,难免听得心不在焉。

“……今夜当值者,更需严加防范,死守门关,违令者,斩!”

牙门将军把手里的剑柄朝天一指,狠狠劈下,黝黑色的面庞滑过一线残忍。正巧这时平安捉了一只虫捏在手里,我去看时,他正捏着那虫子玩。黑色的甲虫,壳子微泛着紫青参半的光,尾部发亮,我认出来那是秋末冬初里,常见的荧羽虫。

“回去吧,今夜我们不当值,总算能睡个好觉。”我拉了拉平安的手,感觉他的手冰凉,骨节也比寻常同龄孩子小些,颇有些发育不良。心里不是滋味儿,平安倒没什么表现,还是欢喜的样子,我拉着他的手,半蹲下来,对他柔声道:“平安,答应我一件事。”平安眨着一双鹿眼,“什么事,柳哥哥?”他自从问到了我的名姓,便喜欢跟在后头,柳哥哥、柳哥哥的叫,估计是把我当成他哥哥般对待了。

我看着平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答应我,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

平安听罢,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摆摆手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事咧,原来是叫我不要出去!”他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臂,“你放心!今夜我又不当值,傻子才出去呢!”

但愿平安还记得他跟我说过的话。我只得同他一道回了营帐,其余几个人也回来,互相问候几句,也都躺下来睡了。我们几个里面,有一个稍壮硕些的男子,是因了跟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闹脾气而走的,人走了两年,一直没能再回去。有时候听他说起那未过门的妻子,还能红了眼眶,也有几分眷恋的,只是花光了盘缠,应了征,再回不去。那人此刻正躺在草垫子上拿出手绢儿来看,时不时擦擦眼泪。我之前便看他盯着看过,那手帕用绣线绣了兰花的图样,十分传神。

看了一会儿,他也睡了,其余的几个,包括平安在内,也都睡了。我却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看见一旁的关海也只是躺着,没有合眼,琥珀色的瞳孔,眼中坚毅的光芒逼向我,令我一时不能和他对视。再看时,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躺着,锋利的眉眼却像被晕染开一般,模模糊糊了。

烛台里跳动的灯芯发出窸窣的声音,烛火晃了一下,又恢复如初。

亥时三分,正躺在草垫上的我,忽然睁眼,这时,帐内的最后一滴烛蜡,也已燃尽。

我和关海迅速披衣而起,出了帐,回望一眼,除了我和关海,所有人睡得正香,平安在睡梦中嘴角还带一丝笑,露出的一截胳膊正无力地垂在草垫间。他们或许还因为那被我更换的一截烛芯儿,做着香甜的梦。

“你去引开这一路的巡查兵,我留下,去打探主账情况。”关海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争不过他,加上正好我也有要事避开他做,便同意了,等他一走,我用石子暂时引开巡查兵的视线,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跟风瑾那边联系上……在怀中探了探,幸好,我这里还存了一张传令符,我拿出符来,回忆了一下传音的口诀,就地坐下,双手顺着符文一指,在空中比划,口中也念念有词,过了片刻,符咒从我手中自动脱离,飘浮在空中,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我赶紧心领神会,将心中所想尽数拖于符纸中,然后两手合十并做五星状,再抬起时右手两指并拢,对符咒一点:“天罗地网……神通千显……速速去!!”

符纸在半空中化为一阵金光,随即骤然消失。我默默祷告这次传音不要出什么岔子,但愿符纸能平安传达,毕竟……这是我身上唯一能够用来通信的东西了。我方才已经将岩渠寨的位置、敌军人数、阵营的分布以及他们的通值情况全数交代,还特意强调了要风瑾采取谨攻慎守的策略,以夜袭为最佳方法,并且要擒贼先擒王,争取将伤亡降低到最小,让我们可以利益最大化,剩下的,就看风瑾那边了。

我刚传完信,身后便有人叫住我,色厉内荏地训呵:“站住——!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在此处做什么?!”

那人眼带三分毒,右手悄悄摸上佩刀,若是我没能回答的上来这句话,便要我人头落地。我尴尬地挠挠头,左右忸怩了一阵,没办法,若是不做的传神些,他也不会信……我只得夹紧了嗓子,顺带夹紧了腿,“那个……我内急……想找个地儿解决下……”

那人露出一脸嫌弃,摆摆手,让我离得远些,指了指那隐匿的路边,“滚去那!”

我夹着腿走开,到了路边,见那人还在那里一脸狐疑地看,心一横,抽了腰带便脱了裤子,想着这人怎么还不走,若是还不走,我今儿就在这里上演一出水漫金山了!还好那人见我脱裤子不带犹豫的,立马捂了鼻子,离得远远儿的了。我松了一口气,夜间吹来一阵凉风,凉丝丝的,要不……

“你……在做什么?”

我回神,吓了一跳,关海正站在我后面,看着我站在路边,手里还捏着一根腰带,光着腿……他的表情,是十分精彩,欲言又止,光速从我身上撇开视线,“没想到你……如此开放……”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想解释,但刚才张嘴,想到自己的举动,又百口莫辩,看他极度震惊,又要掩盖假装镇定的脸,长叹一声,提上裤子,把腰带草草系了,拍拍他的肩:“……唉!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眼神放在我搭在他肩上的手上,仿佛要把我的手烫穿个洞,我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跟在后面:“那个……你打探得怎样了?”

“亏你还记得正事,我还以为你光顾着享受了。”他冷不丁来一句,我被噎了一下,有苦难言,在他面前晃晃他的胳膊,不觉搬起他的手,“哎,关兄,是我不对,其实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僵了一下,任由我抓着他的手,咳了一声,我这才反应过来,忙离他远了点儿,方才我在干什么!

关海这才把他的发现同我说了,原来那主账里防守确实森严,夜里每个时辰都要轮流换人在帐篷门口值守,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值守方式,给了我们一个空子钻……

“你是指?”

“不错!关兄果然了解我。”我朝他一笑,“百密必有一疏,这个法子,好使……”

分页内容获取失败,退出转/码阅读.

分页内容获取失败,退出转/码阅读.

分页内容获取失败,退出转/码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