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回家的时候，被方云熙拦在了楼下。

看着方云熙糟糕的脸色，他心底一沉，勉强撑起一个笑。

“怎么今天回来了？”

说着顾墨抬手，想揽住方云熙的肩膀，但是方云熙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顾墨脸上的笑一僵，悬在空中的手停顿片刻，尴尬的落了回去：“怎么了？”

方云熙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方家的事情，你做的？”

顾墨沉默的看着他。

方云熙猛地往前跨一大步，揪住他的领子，鼻尖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

“到底是不是！”

方云熙紧紧的攥着顾墨的衣领，声嘶力竭的低吼：“到底是不是！”

顾墨喉结滚动，伸手按住攥着自己的衣领的手，试图让方云熙冷静下来。

“云熙，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有什么好解释的？”方云熙恨恨的松开他的衣领，猛地抹了把眼睛，“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靠近他，故意对他好，故意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故意……让他这么难受。

顾墨沉默的看着他，伸手擦掉了他脸上的泪。

“别哭，”顾墨声音很轻，“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方云熙蹲在地上，狠狠地咬住手背，发出难捱的哽咽。

“我不要对不起……”

顾墨跟着蹲在地上，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半晌，很轻的叹息一声。

“好，”他低头亲了亲方云熙的头发，“不哭了。”

方云熙哭了多久，顾墨也说不清楚。

这人仿佛要把前十八年所有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完。

顾墨没有睡觉，守在方云熙身边，看着睡觉都在哽咽流泪的人，心脏很轻的抽动一下，接着是无边的酸楚。

他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借着昏黄的灯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相框。

上面站着两个男生，矮一点的男生笑得满脸阳光，手上抱着玩具枪。

顾墨手指扫过他的脸，一滴泪落到了手背上。

“希希，我要怎么办啊？”

一夜混乱，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方云熙沉默的吃完顾墨做的早餐，像往常一样收拾好桌子后便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顾墨就站在厨房门口。

应该是想说什么吧，但是方云熙没给他机会。

再次走进学校，拿着书在教室里坐下，他这才恍惚觉得魂魄归位了。

没过几分钟，路景打着哈欠坐到他身边，手上还拎着没吃完的包子。

“哥？你昨晚没回宿舍啊。”路景打开塑料袋，在包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吃早餐了没啊？”

方云熙恍惚一瞬，说：“很好吃。”

路景：“啊？什么很好吃？”

方云熙没再理他，低头看着课本，盯着上面的字母发呆。

昨晚没怎么睡好，现在坐在教室，困的整个人都在往下滑。

路景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上课没五分钟就趴在桌子上睡的天昏地暗。

要是在平时，方云熙肯定会多管闲事把他叫起来，但是今天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

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顾墨。

面对这个……男朋友？或者说，所谓的杀父仇人。

下课铃响起，方云熙背上包，伸手把睡得正香的路景拍起来。

路景猛地弹跳起来，懵懵的“啊？”了一声。

方云熙在他背上拍了拍：“走了。”

路景连忙，抹了把脸，跟在他身后往外冲。

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墨，这几天他一直在有意识的躲开顾墨的联系。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末，顾墨一早就打电话来了。

方云熙手指悬在挂断键上良久，还是按下了接通。

两人沉默一会，顾墨轻叹一声：“喂？周末回家吗？”

方云熙沉默两秒，扭头看着在门口等着的萧竹，低声道：“我现在有点事情，晚上再说吧。”

顾墨停顿两秒：“好。”

“干嘛？查岗啊？”萧竹靠在门上没个正形。

方云熙扬了扬手：“没，走吧。”

萧竹没再多说，伸手揽住身边周六的肩膀，两人好哥俩似的在前面走。

方云熙翻出几首以前经常听的钢琴曲，拿出耳机戴上。

三人打车去了酒吧，这个时间点，酒吧里没什么人，老板靠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玩手机。

见有人进来，老板周祁站起来朝他们招招手：“来了？先弹两首听听。”

方云熙走到中间的小舞台上，打开琴盖先试了试音。

许久没有碰钢琴，还有些不熟练。

磕磕绊绊的弹了几个音符，方云熙眼神逐渐认真，五指灵活翻飞，流畅的乐声流淌出来。

周祁挑眉，脸上露出惊讶。

“你这朋友可以啊，”他微微侧头，靠近身边的萧竹，说：“我还以为半吊子呢，没想到还有点本事啊。”

“那当然，”萧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从小练得，比你以前找到那些好吧？”

周祁笑笑，靠在沙发上没说话。

两首弹完，方云熙深吸一口气，手指从琴键上放下来，看向周祁的方向。

周祁举起手来拍了两下：“可以，非常可以。”

方云熙松了口气：“那今晚上就开始上班吗？”

“可以，”周祁点头，“首先说明，我们这是正经酒吧，卖艺不卖身啊。”

方云熙点头。

周祁又说：“要是有人骚扰，你就跟我们说，店里不会放任不管的。”

方云熙点头说好。

接下来是萧竹的表演。

他们乐队一共四个人，除了萧竹和周六，还有两个学音乐的学生。

四人调整好乐器和站位，第一个音符落下，方云熙就觉得头皮一麻。

歌是他们乐队自己写的，重金属混合摇滚元素，非常的炸裂。

炸的周祁没忍住捂住耳朵叹了口气。

四个人很享受舞台，传递出来的情绪非常的舒服。

几个在打扫卫生的店员都没忍住跟着蹦了起来。

唱了两首，四人还意犹未尽，但是在第三首前奏响起之前，周祁出手叫停了。

“省着点精力晚上唱吧，”周祁拍拍方云熙的肩膀，“你们轮换着来，三五七他们，二四六你上。”

方云熙点头，又问：“周一呢？”

“我们又不是社畜，三百六十天无休，”周祁皱眉，“周一该睡睡该玩玩，放假呗。”

中午吃完饭，萧竹他们商量着在后台排练几次，方云熙看了眼手机，上面是一个小时之前顾墨发来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回家。

方云熙还没考虑好，干脆当没看见，跟着萧竹他们去了后台。

所谓的鹅后台其实就是后面的一个杂物间，里面放着几个乐器，方云熙拿了把破旧的吉他窝在角落。

乐队的贝斯扭头看着他笑：“兄弟要一起吗？”

方云熙摆手：“不了，你们排练吧。”

看乐队排练其实挺无聊的。

他们不是一遍唱完再唱一遍，而是有问题就停下，改正后再往下进行。

热血沸腾的歌响响停停，方云熙刚热血澎湃想跟着蹦起来，声音接着停下，一盆水浇在汹涌的欲望上，来来回回几次，听得他萎靡不振。

终于等到最后一遍唱完，方云熙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不过看萧竹的表情，大概是排练的不错。

今晚是乐队的主场，方云熙找了个地方坐着喝酒。

黄昏将至，火红的落日逐渐下沉，门口的灯牌亮起，第一个客人沉默的走了进来。

八点，萧竹他们走到台上，酒吧里亮起五彩的灯，乐声响起，发出了今夜的第一声怒吼，沉寂的酒吧渐渐苏醒。

*

八点刚过不久，陈司越看了眼副驾上的顾墨，很轻的“啧”了声。

“去酒吧吗？”他调转方向盘，自顾自的往酒吧街的方向走，“方允这两天不知道什么毛病，一个好脸色不给，你也拉着脸。”

顾墨扭头看着窗外，说：“方允不给你好脸色是你自己作的。”

“我作？”陈司越一拍方向盘，重重的笑了两声，“要什么给什么，他一生气我屁都不放一个，白天在家玩了一天，晚上让他在床上使点劲怎么了？”

陈大少爷很不满意，顾墨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闭嘴吧你，专心开你的车。”

陈司越眼瞪得老大，狠狠地按了下喇叭：“行，你们都是大爷。”

他一踩油门，车在夜幕中冲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两人随机选了一家酒吧走了进去。

“怎么选这来了？”顾墨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震耳欲聋的乐声，伸手捂住耳朵往后躲了躲。

“喜欢，”陈司越伸手拽了他一把，“走吧，这点声音震不死你。”

后半句被隐没在酒吧的狂欢里，陈司越对于这样的环境很是适应，刚进去就没了人影。

顾墨四周看了看，没找到陈司越，本想着出去找家清吧，但是往外走的路又被堵住了，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个角落窝着。

一坐下他就掏出了手机，点开跟方云熙的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他上午问方云熙什么时候回家。

方云熙没有回复，他胸闷的厉害，烦躁的扯开领带，开了瓶酒倒在杯子里。

最近事情多，有些棘手的事情不好解决，闹得他心烦。

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间桌子上的瓶子就空了。

他抬手拦住了一个服务员：“麻烦再拿一瓶这种酒。”

他把桌子上的酒瓶递过去，服务员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今晚的客人来的有点多，服务员有点忙不过来了，周祁都被叫出来调酒。

服务员忙的脚不沾地，方云熙站起来，伸手结果身边的服务员手上的酒：“哪桌的？我拿过去吧。”

服务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方云熙拿着酒走到指定的桌子面前，刚把酒放在桌子上，腰上一软，他被人拉倒在沙发上。

“谁！”他下意识的一手肘打过去，身后传来闷哼，接着是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在这打工？”

方云熙下意识骂回去：“关你屁事？”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声音是……顾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