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没有过多询问，只默默开始回想自己刚才是否有见过通往码头的道路。
顾争倒是很清楚该往哪儿走的模样，绳索因二人靠近垂到地上，为了防止走路时不小心绊倒，她将绳索扯起来打了个结，挂在空中伴随着二人动作摇摇晃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着走着迎面吹来的风都带上些海水特有的咸味，耳畔也隐约响起浪潮声。
发现这一变化后，顾争不动声色继续行走。
那些错觉很快变为现实，被风吹动的白雾像是云彩般飘忽，凉凉的海风贴到脸上，让原本就湿润的空气变得更加粘稠。海浪拍打礁石的浪潮声忽大忽小，风穿过石洞，发出呼呼犹如海鸟振翅的声音。
这些不容忽视的动静在告知二人她们行走的方向是对的，她们正离青海越来越近。
“不好。”顾争突然停住脚步，在身上摸索一阵后懊恼开口：“我有个东西应该落在神像那儿了。”
队长跟着停下，问她：“什么东西？”
“是个很重要的东西……”顾争表情有些懊恼，“我回去找找。”
“……”海浪声的存在感在此时格外明显，队长愣神片刻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海风不甘心地缠绕在两人身旁，却完全不能阻止她们离去的步伐，表情着急的顾争步伐倒是很稳，从动作中看不出半分丢了重要东西的焦急。
“原来掉在这儿了。”回到神像跟前，顾争蹲下捡起地上东西，用手轻轻拍掉上面沾着的灰尘。
因白雾原因，直到她将东西收起队长也没能看清她究竟掉了个什么，但既然重要的东西失而复返，她还是为顾争感到庆幸，提醒道：“重要的东西得放好。”
“嗯。”顾争点头同意对方的看法，站在原地的她忽然打了个哈欠，手不自觉放在腹部。
“你饿了吗？”顾争突然问队长，没等对方回答又说：“奇怪，我怎么又饿又困，这个地方果然有古怪。”
“……我没带吃的。”队长有些沉默，降妖司成员都是踏入修行之路的人。虽然修炼的是最普通的法术，能用的灵气也不多，但这些已足以将她们体质改变，体内灵气充盈的情况下，十来天不吃不喝也不会出事。
为这次出行队内倒是配有食物，但怎样也轮不到身为队长的她携带。
顾争：“那就只能找个地方先睡一觉，睡着就不会饿了。”
队长向来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她实在没搞懂顾争在做什么，一会儿要去海边，一会儿又回来，一会儿又要睡觉。
但如今两人相依为命，她只能说：“那你睡吧，我来守着。”
“那就谢谢啦！”顾争扭头就往旁边的空屋子走，她也不挑，见到张床就往上躺，呼吸很快平稳。
队长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望着穿不透的浓雾发呆。
如果顾争想法没错，消失才是安全的，那其她人现在是不是在到处找她们？
队长伸出手想要抓住白雾，雾气从她的指缝逃走，她不禁又想，这些消除不掉的浓雾除了遮挡她们的视线，还有什么用？
天魔出现后降妖司再无安宁，几乎每个人都在负荷运行，一桩桩天魔伤人的事件堆在案上，作为头领的奚文君头疼，下面忙碌不得闲的成员也压力颇大。
海城是如今最严重的事之一，一城人生死不明，对于朝廷来说是桩颇大的事故，被派来处理此事的人一波波不见，如今身处浓雾之中的队长不知如何破局，顾争安心休息，她倒是越想越不安。
队长不由得想起降妖司无人不知的崔侠，她虽人际交往天赋为零，实力却格外强大。身为降妖司人尽皆知的武力担当，如果是她来到海城是不是能处理得更快？肯定不会像她一样，这么久还在雾中打转。
胡思乱想中，队长突然瞧见窗外有光一闪而过。
她回头看顾争，对方仍在安睡，喊了几声毫无反应后，队长又扭头坐下。
虽然她没崔侠能打，但这样明显的诱敌之策是不会上当的。
雾气这么大，就连灯盏花的光都变得只能照亮眼前部分，那得是什么光能透过这么老远传到她眼前？
那光明明暗暗地闪烁着，队长虽无动于衷，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处。
光亮着的方向……好像是神像？
如萤火般亮起的光聚在一起，在满城浓雾中成为最显眼的存在，队长靠在门框上，默不作声地望着它。
悠悠的诵经声通过风声传递到她的耳边，通过并不完整的字句，队长分辨出那是最常见的经书，香烛在雾气吹拂下忽明忽暗，她听见有人许愿。
像是一场示范，也是一次暗示，那些不属于此地的声音很快消失，只有香火仍亮。
队长明白，这是有人想让她过去朝神像许愿。是个明晃晃的陷阱，在她因困在此地心烦时直白跳出来。
“你怎么不过去？”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她下意识拔出武器，回头一看竟是顾争，扭头再看原本她躺着的床上空空如也。
“你什么时候醒……”顾争用手指挡在她的唇前，摇摇头没解释，只说：“去许愿看看吧。”
顾争直起身子，感受到腕间绳子被人扯动，她干脆举起手展示给队长看，绳结松开后弯曲的绳子垂在地面，连接在两人之间。
她安抚队长：“是我本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
从队长的表情看出她对提出去许愿的顾争还有些提防，顾争对此也没多说什么，率先朝门外走去。
“你说，这些白雾有什么用？”走在路上，顾争问出队长刚才还在思考的问题。
“……限制我们的行动，也可顺便能掩盖某些东西。”队长说出自己的看法。
大雾导致她们行动不便，到哪儿都得看记号才能判断自己是否来过此处，伸手不见五指，更不知道同伴在哪儿。
“是啊，这个雾气真烦。”
顾争赞同点头，但她话锋一转，“但它的存在或许也有好处，毕竟有些东西当人看到时才会产生危害。例如我原来的世界就有个故事，里面描写了一个蛇发女妖，但凡有人看见她的眼睛就会被石化。”
队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问道：“你的意思是不仅消失是好事，这些白雾也可能是为了救人才存在的？”
两人走在神像跟前，多出来的供台上线香烟气飘渺，顾争问她：“海城出事是在大雾弥漫之前还是之后？”
“……”
队长被问住，海城出事的消息是由海城附近的东平县报告上来的。当日有商贾赶往海城时发现不对劲，身后晴朗身前却大雾弥漫，前面走进去的人不仅没有回应，也不见有人出来。
在这个有妖怪的世界中，商贾没有天真到以为只是天气原因，见大雾迟迟不散，连忙掉头来到东平县报告此事。
东平县令听完她所说的，当下派人去查看情况，快马来回，确定情况属实后不敢耽搁，连忙发送公文至都城。
都城收到公文才得知此事，那时海城已只进不出，知情人被困住，大雾又古怪得如此明显，朝廷理所应当将这大雾视为海城变故的原因。
如今顾争这样问，队长却不能肯定地说出海城出事是在大雾出现之后这一结论。
如果真如顾争所说的那样是海城原本就出事了，而大雾只是帮忙阻止，那……
再次看向无法穿透的迷雾，队长生出几分别样的情绪。
“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见她表情僵硬，顾争补了句话，话却只说了一半。
虽然是猜测，但在她看来有百分九十九的可能性，剩下的百分之一，算她给自己留下的谦虚余地。
“许愿吧。”顾争说回正题，“让我们来看看藏在迷雾之下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很机灵，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对顾争不闻不问，一个劲地引诱队长。
顾争刻意溜了它几回，又装睡给了队长单独空间，它果然没忍住出手。
供台前贴心放了软垫，在顾争示意的目光下，队长跪在神像前。
出现过无数次的铃铛声再次出现，和以往引诱的慢调不同，这次的铃铛声格外急促，将海浪声彻底压制，叮铃铃响得令人心烦。
队长闭上眼，无声许愿。
两人并不熟悉，顾争也猜不到她许的是什么愿，但想来肯定和如今情况相关，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等待变化。
队长睁开眼那一刻，缠绕在身侧的铃铛声戛然而止，世界恢复平静。
“有变化吗？”担心是自己看漏，队长问顾争。
“没有……”周围还是雾，神像还是赴死模样，两人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有些失望的顾争怀疑看向供台，思考是不是自己也要许愿，队长却忽然抬手：“不用扯绳子，我没有被变走。”
这是顾争在面对她试探时说出的话，如今又被她还给顾争。
顾争给了队长一个疑问的目光，从她眼神中看出些什么，队长低头瞧向手腕上绑着的绳子。
来自另一边的力量拉扯着绳索不住颤抖，队长出手按住它，大力往上一扯。本该连接在两人之间的绳索从中间断开，不规则的裂口还残留着恶臭。
“喂。”顾争突然朝队长喊道：“快趴下！”
来不及思考，队长下意识地听从顾争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