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关心，新闻怎么说的？算了别告诉我。”南枝心里八百个变化。
他默认宋道长了解这件事的渠道是新闻，而新闻的内容或许会很危言耸听。
“最后结果是心源性猝死。”宋道长说，“不知道能不能帮你解惑。”
“哦。”南枝趴在栏杆边想了一会儿，身后是来来往往嘈杂的行人。
宋道长在一边等着他，手也握着栏杆，好像这样就可以避免不可预见的坍塌。
“是有未知的家族病史或者既往病史吗？”南枝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一个10岁不到的孩子，怎么会心源性猝死。
“具体的还是你自己去了解吧，每一方都有自己的角度。”宋道长说，他得到的资料目前都是医院角度的，他不想偏颇。
南枝点头当即打开手机想给同学发信息问问，但是打了一段字后又回删了，如果有变数的话，许茹肯定早就告诉他了。
“现在回道观吗？”南枝收起了手机，脑子安静下来之后，莫名有点恐高。
游客也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在往下走着。
宋道长往上看了一眼，“先上去，要等文书都燃尽。”
南枝跟着他往上走，遇到了几个正在下山的彩衣道长，宋道长跟他们颔首示意。
南枝仰头看着，宋道长侧身让行时谦恭有礼，像是古人笔下的谦谦君子。
“宋道长，你和南枝在这边看着鼎？我就先下去值殿了。”邵意见他来了，赶紧往外走。
“我跟你一起下去。”南琛跟上邵意。
月宫殿内只剩下两人，外加鸣泉。殿外则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拍照片。
邵意说的那个黄铜鼎内，明黄色的纸叠成的表筒，已经燃的差不多了。
南枝站在门边没再往里走。
鸣泉解释说：“还要再等会儿，不烧完万一引发火灾就不好了。”
南枝：“哦。”
原来是为了防止火灾，靠谱！
“刚刚怎么没看到你？”有人上前搭话，吓了南枝一跳。
南枝缩了下脖子回头看了一眼，又是那个摄影师。
“哦，我刚刚在外面。”他尽量友好。
摄影师举起了相机，镜头离南枝很近，在拍照声响起后，南枝也皱起眉。
摄影师歉意地笑道：“抱歉，看到漂亮的脸就忍不住想拍下来。”
被夸却不太高兴的南枝，继续皱眉。这也不算偷拍了，这是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拍。原本以为一个红包能解决的事，这怎么还缠上了？
“嗯，在这边还是别拍照了。”南枝指了指殿内的神像，想用场合不对来阻止他搭讪拍照。
“知道了。但是收了你的红包，我会多给你拍一些的。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余枫。”
“哦谢谢你了，不过不用了，我不喜欢拍照片。”南枝更直白了一些。
余枫也没在意，他只觉得南枝或许是infj，敏感疏离却很有魅力，“好吧，那先不打扰你了，回头微信发你照片。”
说完他就走了。
南枝深呼吸，这个人还真是不懂社交距离，边界感太弱了。他无奈叹气的声音有点大了，鸣泉和宋道长都看了过来。
“进来待着吧，”宋道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扰，指了指旁边的蒲团说道:“坐一会儿。”
南枝点头走过去盘膝坐下，鸣泉也在他一旁坐下。
南枝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们给岑阿姨安排了什么事情了？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担心她。”
“你是个好孩子。”鸣泉首先肯定了他，之后才问道：“岑女士的情况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了吧？”
“嗯，七拼八凑了解一些。”
鸣泉惆怅道:“我是刷视频看到她的，她之前因为要照顾小孩所以选择了直播带货，但是有时候钱也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得知她的孩子去世了之后，我就邀请她来参加潜修了。”
南枝还在疑惑，宋道长先问出来：“师父，在我跟你说之前，你就知道她的事情吗？”
鸣泉点头。
宋道长都无语了，他了解情况又跟师傅说明。因为这件事，师徒俩还论道论了一小时，讨论人生苦短，怎么看待生命的凋零。
就那样推心置腹的交流，鸣泉也没告诉他，岑阿姨是被他邀请来的。
鸣泉拍了拍宋道长的肩膀，“宋存也是个好孩子，特地又去了解了情况跟我说了，并且提出来让她去山下的宝容孤儿院当义工。岑女士也想多累善业，所以我们一拍即合。”
被夸的宋道长并不稀罕这句好孩子，只是再一次感觉这个老头子太不靠谱了。
也不能说不靠谱。宋道长看向鸣泉，鸣泉也回望他，神色讳莫如深。
鸣泉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宋存，为师一直觉得你入世太深，在俗世之中逐渐失去了同理心。但是这次岑女士的事情你办的很好，为她写表文，安排后续的事情……你做的是一件好事，安慰的是一颗破碎的人心，这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带有功利性，有时候做好事，只需要一颗善心……”
宋道长:“……”
又开始忽悠了。
南枝人还在，但是走了一会儿了，大道理太催眠了。在鸣泉住嘴之后，他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他不会再滔滔不绝，才说道“做义工挺好的，找点事情做做也好。”
从那么大的压力和悲伤中走出来并不容易，就是做义工去照顾小孩这种睹人思人的事情，不知道岑阿姨受不受得了。但是往好了想，或许也可以转移情感呢？
“别担心了，”宋道长侧头看他，“如果她受不了自然会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嗯。”他担心的表情那么明显吗？南枝坐累了，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看着表筒燃烧殆尽遗留的灰烬。
在确认火苗完全熄灭之后，鸣泉才锁上了殿门，三人步行下山。
下去时比上来时快很多，而且因为那个摄影师余枫也一起下山，南枝为了甩掉他们，几乎是跑下去的，到道观时，衣服都汗湿了。
邵意让他坐下休息会儿，宋道长给他拿了矿泉水，四人继续值殿，为点灯烛的人准备东西。
空了的木箱堆在殿后方，一上午的时间，殿内右侧的架子上已经摆满了燃着的酥油灯，火苗跳动着，寄托着或大或小的愿望。
南枝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睛看向别处时都是火苗的光影。
“你们中午吃完饭记得提前收拾一下东西，潜修团下山的观光车是3点返程。”邵意提醒南枝。
南琛抢答道：“我们准备再住一夜的，明天再走。”
邵意皱眉，“那你们准备住哪里?”
“住现在住的地方啊，不对，什么意思？”南琛疑惑。
邵意也怔了。“可是那间厢房已经订给别人了……不是，你们也没提前说要多住一天啊，上周那个房间就订出去了。”
南枝坐在那边给自己扇着风，听到这个消息也懵了一瞬。
不过细想也很合理，他们住进那个房间时，那里就很干净。难怪呢，那就是一间日常在租用的厢房。
或许就该今天道别吧，他突然想到了沅一说的“阻碍”。像尘埃一样的阻碍，虽然微小，但是还真的是无处不在啊。这玄学的一卦，后劲实在太大了。
“那还有别的房间吗？”在南枝突然感伤时，南琛想着解决问题。
“我看下。”邵意打开手机背着人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表格，“空厢房是没有了，本来周末就是爆满的，更何况这周有仪式，明天还有道教婚礼。不过你们那间我看了就登记了两个人，要不你们跟人家商量一下，一起挤一挤？”
“可是我们有三个人。”南琛还邀请了罗筠。
“通铺睡5个人确实太挤了，特别是跟陌生人挤。”邵意想想都皱眉，劝道:“你们下山吧，别凑热闹了。”
“要不我们跟林文雯她们商量一下，熬夜打牌吧，烦不了那么多了……”
南琛说着就往香摊走去，问了之后才知道林文雯那边的酒店房间也被挤爆了，岑阿姨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子要跟她们挤一晚。
“不行就回去吧。”南枝觉得没必要挣扎了。
南琛没说话，看了邵意一眼。
“你看我也没用，我自己都是住的6人间。”邵意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琛插兜没插到。
南枝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这一上午的相处后，邵意对南琛的态度随意了一些，南琛却更拘谨了。
“而且我们观里规定的，不可以私自和游客睡一个屋……”邵意说完自己愣了一下，嘟哝道:“反正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等下午再说吧。”南枝叹气。
很快就到了下午，潜修的最后一天忙的不可开交。
值得一提的是，午斋前正殿外还举行了一个大型开光仪式，殿前广场站满了人，手里都握着自己要开光的物品，接受香火洗礼。
鸣泉一惯的随性，在仪式前说任何随身物品都可以开光，不一定非得是请的手镯，主打一个心诚则灵。
南琛选择给他的华为手表开光，并且遗憾没有带张银行卡来，只能打开手机银行先开一下了。
南枝觉得他叔够离谱了，直到看到有人举着身份证，给自己开光……
而林文雯手里捧着一大把要开光的东西，有手串有项链，最上面是一个口红。
南枝:间接给嘴开光是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给手串开光实在是过于保守。
午斋后，叔侄俩回屋收拾东西。所有行李不过就是两个背包，很快就收拾好了。
南枝脱了cos袍，换上了自己的苹果绿长袖，内心依旧困扰。
“叔，那我们下午就回去吗？”
南琛也很困扰，衬衫袖子卷到了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且容我想一想。”
“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
“进来，门没锁。”南琛以为是邵意。
结果推门进来的是摄影师余枫和他的肌肉男同伴，两人还拖着行李箱。
“啊！你住在这里吗？好巧啊！”余枫因为再次看到南枝眼睛都瞪大了，“你们是准备走了吗？”
南枝嗯了一声表示马上就走。
南琛眼睛也亮了，看来大侄子认识订了这间屋子的人，那么提出挤一挤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你们今天就下山吗？”余枫又问，神色带着点遗憾。
南琛抓住机会说道:“嗯，没地方住了，本来打算明天走的，忘记提前续订厢房了。”
“嗯人确实太多的，我们刚刚在那边厢房，前脚刚搬出来，床位又被另外两个人填补了，那边12人一间，住着太难受了！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余枫感叹。
“你们要不要跟我们挤一挤，这个通铺四个人也够睡。”一直沉默的肌肉男说道。
南枝看向他，那人还是冷着一张脸。之前看起来没什么礼貌的样子，没想到还挺热心的，但是他不想跟陌生人住，害怕被噶腰子。“不用了，我们总共三个人，不太方便。”
“真的没关系。”摄影师也反应过来，热情地说道:“大家都是出来游玩的，做个旅游搭子也可以的。”
南枝再次拒绝，“真的不用……”
“南枝，你出来一下。”宋道长及时出现打断了你来我往的拉扯，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高大的身形遮住了一片阳光，那影子一直延伸到屋内。
屋内的四个人同时噤声。
南枝最先反应过来，把背包扔到了肩膀上，快速走了过去，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
南琛跟那两人点了点头也快速离开，走到门外时刚好听到大侄子和宋道长的说话内容——
宋道长：“晚上你们住我房间。”
南枝：“那你呢？”
“我当然也住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