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玄色长袍之人蹲在地上，即便周围有很多人，可他的背影还是有些许的单薄。一袭黑袍，却像是与世隔绝。

苍民看着地上之人满身的伤疤，不忍入目。

高楼之上的九渊则是坐在窗台上，瞧着他。居然这么快便醒来了，那为何还要多事跟着逍遥派的弟子过来。

苍民蹲在地上，想替地上之人把把脉，被一旁的卓一舟拦住了。

卓一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心被感染。”

慢慢的，苍民起身，瞧了地上的人一眼后，又望向周围的人。

原先还算热闹的街道此刻乌烟瘴气。百姓嚎叫，痛苦。灼热之痛撕心裂肺。

痛在那百姓身上，却也痛在他心里。

他忽然便想起了九渊曾对他说的话。

“你去管别人，你怎知你做的这件事会不会给旁人带来其他更严重的后果。少操点心，凡事顾大局。”

苍民不禁皱眉，她如此说，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早就知道？这件事跟她有关系吗？她为何要再次回到江陵城？

可若是她，她那日就不会拦着他，会让城外的百姓跟着一起进来了。而现在城门紧锁，只进不出。那些处在外面安全之地的百姓却不敢进来了。

所以……到底是为何？

苍民脸上的表情被楼上的九渊尽收眼底。她知道苍民在想什么，可她不愿说。也不愿告诉其他人这场灾祸因何而来。

楼下正查看情况的魏青聪十分眼见，一下子便望到了楼上的九渊，喊道：“那不是小师妹吗！”

他身旁的卓一舟与顾千寻皆向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九渊穿着一袭白色纱裙坐于窗台之上，此刻，还垂眸向他门看去。

九渊听到魏青聪那声大喊后，微微蹙眉，但还是立马换上了甜美的笑容向底下的人望去。

同样听见此话的苍民也向她望去，二人对视的那一刻，苍民从她的眼中瞧出了漫不经心。

心脏猛地跳动，刹那之间，心痛到了极致。苍民不愿再看，挪开了视线。

众弟子皆进去了此客栈。

城内的疫病虽说严重，倒也并未危机全城之人，一些客栈、酒楼倒还算安宁。

九渊自楼上下来时，便瞧见站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华苍民。

她也并未向他走近，而是选择向人群中走去，站到了顾千寻的身旁。

顾千寻看到她后先是一笑，后道：“小九，你来江陵多日了，可有感染上此病？”

听她问候，九渊笑着摇头，道：“没有。”

魏青聪啧了声，道：“她还是修仙的呢，不可能一小小疫病便躲不过吧？”

小小疫病？九渊心中一笑。

坐在一旁的卓一舟一直满面愁容，仔细思索着在街道上看到的一切。

后，他问向九渊，“小九，你对此疫病可有了解？”

九渊摇了摇头。

魏青聪轻蔑道：“你都来这这么多时日了，一点都不了解？果真是废物。”

说完，他便要去拿桌上的茶杯，可茶未入口，茶杯便先应声而碎。

“谁？谁搞偷袭！”

眼瞧魏青聪站起，刚用一眼神破杯的九渊一笑。还特地拿了手帕向他递过去。

九渊道：“莫不是师兄的力气太大，随意便将茶杯捏碎了？”

魏青聪蛮横地将手帕接过，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冷哼一声，没反驳。

而周围的其他人也不会多想，而是继续探讨着。

九渊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话，听他们说了一堆废话，没一个人能抓到重点。

众人先是将重点放在该如何救治这些人身上，想要多找一些大夫，凭借病情来得出病因。

众人商讨了许久，九渊先以自己累了向顾千寻道别。

果然，收到了魏青聪的嘲讽。说她又无天赋，又懒。

不过九渊没心思与他较劲。起身便离开了。

在回到自己屋子时，便看到一直踱步停在自己屋门前的华苍民。对此，九渊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她向他走近，笑道：“怎么？有话要问我？”

正思索着的苍民闻声向她看去，总觉得她的外貌、气质有些变化，与以前的有些不一样。

但他很快便不再想，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此事？”

这可逗笑了九渊，她先是瞧了一眼他，后推开房门请他进去。关上门后，她转身瞧着那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小骗子。

她悠然地走到桌子前，倒了两杯水。她微仰下巴，向他递过去了一杯。后装作思索说道：“你觉得我……有那本事？”

接过水的苍民没心思喝，随手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眼睛一直盯着九渊。

九渊则是挑眉看着他把茶杯放于桌子上，又对上他的视线。

苍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从纸妖开始，你暗地里做了多少事，用我告诉你吗？你可有将别人的命放在眼里？如若那天不是我挡了那张符咒，其他人会不会死？而现在，你在这待了这么久，为何你没有染上病？你身上疑点太多了，我倒真看不出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听着苍民的质问，九渊心头划过一丝异样，不过她面上还是风轻云淡。

她道：“所以……你觉得这城中的疫病也是因为我？”

没有证据，未曾亲眼目睹，苍民不敢断定，沉默着。但还是仔细地盯着九渊，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可九渊面上太过随意了。

而他的沉默放在九渊眼里便是默认，他就是认为她是此事的主谋，认为她暗地里操控了一切。

对此，九渊不知为何，心头有股子怒意。她随意坐在凳子上，抬头瞧他。

问道：“是不敢信我了吗？小骗子，你不是挺有善心的吗，为何到我这就不同了？”

苍民低头看她，内心一阵翻涌，他亦不知为何。

见他没回话，九渊气笑了。但还是说道：“若我说……此事不是我所为，我只是预知到此事会发生，你信吗？”

对面人没说话，但是九渊看到他眸色变了，睫毛颤了下。

许久，苍民才开口道：“你知道此事会发生？”

听他问话，九渊点了点头。答道：“知道。”

“你怎会……”苍民话未说完，又看向她。

九渊明白他想问什么，随意道：“可能上天有好生之德，见我修炼天赋不佳，便给了我这未卜先知的能力。”

对面人微怔，九渊知道他信了。果然，还是那么好骗。

苍民道：“那你可知此疫病为何会发生？又是何人所为？”

九渊的手指有规律地敲了敲桌子，思考许久，抬眸看向他。问道：“想知道？”

苍民点头。

九渊笑了下，自凳子上起身。在华苍民还未反应过来时，拽着他的手腕离开客栈。

直到站在皇宫高墙之上，苍民也未反应过来。

他哆嗦道：“你、你……你不是修为低吗？”

几乎是在瞬间，他便被九渊带到这。这可不像是修为低的人能做得到的。

九渊只是瞧了一眼身边还未反应过来的人。她魔力好歹恢复了一成，不至于这么一点事都做不到。

九渊随意答道：“你不是说等到雾散心明之时，我定能破的吗？”

苍民一怔，这是他上次与魏青聪说的，他没想到九渊记得。

见他没反应，九渊也懒得再与他讲，衣袖自他眼前一挥，便向前走。

而身后的苍民还呆愣在那，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他此刻的视力极好，能看到凡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那皇宫半空久久不散的怨气。

此一看，苍民的双目睁大。

“不是，这、这什么法术？”

听身后人问话，九渊没回答，自顾自地向前走。

苍民没听到回答也不多问，震惊片刻后小跑向九渊走近。

有巡逻的士兵自他们面前走过，吓得苍民一惊，道：“快快快！躲起来，有人。”

身旁的九渊斜睨了他一眼，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苍民收到视线后，愣了一下，小心问道：“他们看不见我们？”

还不算太傻，九渊便点了点头。

但这可着实把苍民惊到了，问道：“你就算破了那境界，也不该如此厉害吧！”

“闭嘴。”

“哦，好。”

九渊没耐心地向前走，穿过一道门，站立于屋中。

见她不动，苍民也停下了脚步，向前望去。

一看，他的呼吸便停滞了片刻，眨巴了几下眼睛，看向九渊，小声道：“姑娘家家的，你还是少看些吧。”

听这话，九渊蹙眉，问道：“为何少看？”

这可真是难为苍民了，他咽了咽口水，道：“姑娘家看了，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

“你这……，我没法跟你解释，你岁数还小，不适宜听。”

九渊偏头看着他，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问道：“你多大？”

虽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自己，但苍民还是回答道：“年方十八。”

也不大啊，还有脸说她小？她好歹一万多岁了。但九渊突然想到自己此刻是在小九的身体里，好像也不过十四五。如此……岁数还真比他小。

殿中嬉戏打闹的声音愈发大了，苍民缓过神来，问向九渊：“我们来这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他的话打断了九渊的思绪，九渊看了他一眼后，微微扬起下巴，向他示意看向殿中的那个男人。

看着他看去，九渊道：“你可知那是谁？”

苍民知道，但他回道：“不知道啊。”

九渊道：“安国明武皇帝，百里渊。”

此刻，这安国的皇帝正穿着一身黄色睡袍，在与美人嬉戏。

苍民问道：“所以呢？你带我来看他作甚？”

“瞧到外面的怨气了吗？”

苍民点头，他能看到。

九渊道：“不仅宫中怨气不散，就连整个江陵城的怨气也不散，你可知为何？”

苍民想了想，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愿去想。

而九渊不管他在想什么，而是继续说道：“这明武皇帝啊，昏庸无能，爱美人，爱饮酒，亦爱打仗。可打仗便算了，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还爱瞎指挥。甚至能在他自己犯错时，把错推给别人。你说，那些死去的将士会甘心吗？”

百里渊好打仗，喜欢看别人厮杀。但他一点武功都没有，亦不精通作战技巧。可他却偏要想方设法地发动战争，想要在他上位的岁月里不断开疆拓土，想要被后人称赞，名垂青史。

苍民答道：“不会，那些士兵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有心，就算要忠君，忠令，也还是会不甘心的。”

听他的回答，九渊很满意。

苍民又问道：“所以，城中的怨气是那些士兵的吗？”

可九渊答：“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