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时,蕾珀蒂感受到不远处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
她循着那道打量的方向,瞧见斯莱特林长桌上一个浅黄色头发,面容消瘦的少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蕾珀蒂记得他,他是巴蒂克·劳奇的儿子,那个和自己父亲名字一样的小巴蒂·克劳奇。
莉莉曾说小巴蒂·克劳奇成绩非常好,谦和有礼,跟穆尔塞伯之流完全不同,她去斯拉格霍恩教授办公室帮忙时时常见到小巴蒂也在那里,他同样很受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喜爱。
小巴蒂此刻毫不收敛的打量完全谈不上谦和有礼。他的目光仿佛面对尸骨的秃鹫,直盯着,只为找到白色骨头上遗落的那一点肉渣。
蕾珀蒂瞪了他一眼,希望他能收回那肆无忌惮的骚扰视线。
小巴蒂·克劳奇却出乎意料地勾起嘴角礼貌地笑了笑,转眼间他又变成了莉莉所说的那个谦逊有礼的样子,似乎刚刚做出失礼举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移开了目光,转而跟身边的雷古勒斯·布莱克讲话。
蕾珀蒂看到雷古勒斯的脸颊上竟然带着淤青,他的嘴角也破了一块,凝结成血痂。如果这些伤口出现在西里斯的脸上倒不奇怪,但是雷古勒斯一直都性格淡漠,这还是蕾珀蒂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样子。
邮件的时间来临。
猫头鹰一只只飞进礼堂上空,喧闹的礼堂往往在这时更加吵闹。翅膀的破空声邮件与餐具的碰撞声以及学生们的大呼小叫交织在一起,混合成每日早餐时的例行合奏。
一封装饰着优雅花纹,点上一颗红色火漆的薄信件被猫头鹰丢在蕾珀蒂的面前。
不止她一人收到了这样的信件,莉莉和詹姆以及西里斯往常坐的位置上都被扔下了这样的信封。
蕾珀蒂将信件拆开,一张墨绿色的精致卡片从中露出来。
这是斯拉格霍恩教授送来的一封邀请函。
他在信中写到——“诚挚的邀请你于周五晚八点参加鼻涕虫俱乐部的交流会,交流会地点:我的办公室。”
“看来你也收到邀请函了,蕾珀蒂。”莉莉手中同样拿着一张墨绿色的邀请卡片,“听说斯拉格霍恩教授会邀请他看好的学生参加这个俱乐部。”
“看好?”蕾珀蒂想着自己堪堪及格的魔药课成绩不禁发问。
她的那几个及格的分数大概还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大发善心才给自己打上的。照她平时在魔药课上多次制作出毒药的表现,蕾珀蒂觉得斯拉格霍恩教授不把她赶出魔药课教室就非常满足了,没想到他还会邀请自己去鼻涕虫俱乐部。
“当然……你的魔药课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莉莉艰难地从脑海里搜刮出这么个鼓励的评价(每次魔药课坐在蕾珀蒂身边让她时时刻刻感到危险)转而又肯定地说道:
“但是你的黑魔法防御课和魔咒课,我敢说没什么人能比你好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当然会邀请你,没人能每门学科都尽善尽美的。”莉莉笑着轻轻拨了拨蕾珀蒂肩膀上披散的金发。
她很喜欢摸蕾珀蒂的头发,还总是说它们像晴朗夏日的正午时分黑湖泛着金光的水波。
蕾珀蒂倒是觉得莉莉的头发更加独特美丽,配上她的绿色眼睛像浓墨重彩的油画。
就在她神游天外时,早上迟迟不见踪影的西里斯·布莱克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上。
他英俊的脸破了相。西里斯和雷古勒斯一样脸上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和新鲜的血痂。他的衬衫上甚至还有点点暗红的血迹。
“你昨晚干嘛去了,兄弟?一整晚都没回来。”詹姆放下手中的餐具,惊异地扫过西里斯脸上的伤口问道:
“你和谁打架了?”
其实他昨晚回到宿舍睡觉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西里斯的床上空无一人,就在詹姆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要找人倾诉一番时才发现西里斯不见了踪影,一整个晚上都不知所踪,直到现在才带着伤出现。
“你脸上怎么了?”蕾珀蒂同样观察着西里斯脸上的伤。
这还是从小汉格顿回来之后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大概是摆脱了黑魔法对于内心负面情绪的挑动,西里斯脸上的伤口让蕾珀蒂想到圣诞节他们遭遇食死徒的攻击时西里斯为自己承受黑魔法所受的伤。
她不自觉的露出担忧地表情,皱着眉头关心道。
西里斯没有料到蕾珀蒂会主动问他,毕竟他们在这之前可还是在冷战呢。
每当蕾珀蒂刻意对自己熟视无睹,不和自己说一句话时他也想过为他的冲动话语主动道歉,但那只能在这段时间里占上百分之一的几个片刻,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他都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如今蕾珀蒂主动恢复以往朋友般的亲近主动关心,西里斯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没什么……不值一提……”西里斯接过莱姆斯递来的伤药,目光闪烁,含糊不清地说。
“咳……不用担心。”他补充道。
虽然西里斯和詹姆如今已宛如亲兄弟一般亲近,但是他仍然有些事情并不想和他的朋友们分享,比如他的堂姐是个食死徒,又比如他昨晚和自己的亲弟弟在黑湖边狠狠地像麻瓜一样打了一架。
昨晚,他没有回宿舍。他想把最近在自己心里沸腾的疑问彻彻底底地搞清楚,哪怕结果如他所料。
他约雷古勒斯在晚上的黑湖边见面。多么奇怪,这还是进入霍格沃茨以来西里斯第一次约自己的弟弟,这也是第一次他们单独两人的谈话。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他在心里厌恶地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和雷古勒斯以及布莱克家变成了如此势同水火剑拔弩张的氛围。记忆像一张被阳光暴晒泛黄的相片,原本热烈滚烫的回忆如今也早早褪色,变成一块染色的黄渍一般狼狈不堪。
小时候雷古勒斯总是跟在西里斯的屁股后面,他一直都是个乖宝宝。
西里斯怂恿他去偷堂姐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都不敢,最终还是他自己将贝拉的魔杖偷过来他们两个偷偷施法玩。结果他们发射的魔咒差点击中路边的麻瓜,贝拉大发雷霆要用禁锢咒惩罚他们,还是安多米达好生相劝他们才逃过一劫。
安多米达也总是会在节日时带给他们许多有趣的礼物,他们两人的第一把扫帚都是安多米达在家族聚会时赠予的。得到扫帚后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在那个又窄又深的格里莫广场12号里窜来窜去,好不快乐。
贝拉特里克斯在楼下呵斥他们,让他们停下,纳西莎·布莱克则抱着自己的脑袋,防止他们脏兮兮的扫帚尖扫到她引以为豪的金发上,安多米达则带着笑为他们鼓掌,赞扬他们的飞行技术。她总是这么温柔。
所以当安多米达·布莱克的名字在所有家族成员的见证以及默认下被家族除名,在那副绘制着“家庭成员”的挂毯上变成一粒烧焦的黑洞时,他才觉得莫大的讽刺。
他据理力争,为了这件事和他亲爱的母亲争吵,而更让他感到反感的是他的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对此完全没有异议,他像个已经完全被母亲修剪规整的好儿子,完美的布莱克。
而今天,是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向自己的亲弟弟确认,向布莱克家族确认,他是否已经完全和布莱克家所追求的背道而驰。
黑沉沉的夜色下,雷古勒斯远远走来,他和西里斯有着如出一辙的冷淡表情,此时的他们是如此的像一对亲兄弟。
雷古勒斯在西里斯面前站定,他灰色的眼睛深处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期翼,默默无言,等着西里斯先开口。
“你知道,我们的好堂姐贝拉特里克斯已经变成那个黑巫师伏地魔的得力部下了吗?”西里斯语气讥讽,他侧过头,冰冷的灰色眼睛尖锐地扫了雷古勒斯一眼。
“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你这么崇拜那个人,热衷于收集他的每一份剪报。”
在入学霍格沃茨之前,西里斯便无意间瞧见雷古勒斯在一个精致的本子里贴着伏地魔的信息和报道,这让他们的关系更加降至冰点。
雷古勒斯并没有开口,皱起眉毛,观察西里斯的表情,但是西里斯只看了他一眼边侧过了头。他无法再看到那双同自己一样的灰色眼睛,但是西里斯那一撇里高傲讽刺又饱含厌恶地神情已牢牢印在雷古勒斯的脑海。
自从长大后,在雷古勒斯的印象中西里斯便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看着整个布莱克家。
你凭什么这么高傲?雷古勒斯早想狠狠对西里斯吼出这句话,这个背叛家族只知道和那些肮脏的麻种以及纯血叛徒混在一起的人!
雷古勒斯咽下心中的愤怒,扬起下巴,语气高亢。
“她的选择忠于她的信仰与家族。”
“那你呢?我想你应该一样吧,毕竟你可是家里的乖宝宝,妈妈的好儿子。”西里斯从齿缝里吐出这句话,他瞪着雷古勒斯,面带讥笑。
夜风吹动他们继承自同一血脉的典雅黑发,吹不散他们对峙间隐隐爆发的火药味。
“这是对于布莱克家族,对于纯血主张,最正确的道路!黑魔王会带领魔法界走向变革。而你——你却执着地站在家族的对立面。”雷古勒斯毫不躲闪地直视西里斯。
他们仿佛两条相互角力的毒蛇,朝着对方喷洒积蓄已久的毒液与心中的不满。
“所以这就是你支持将违背家族格言的安多米达除名,以及贝拉特里克斯对亲人使用黑魔法的理由吗?!”西里斯猛地冲向雷古勒斯,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领,怒目而视。
雷古勒斯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这是变革路上必要的牺牲,”他灰色的眸子冷冷看着怒气冲冲的西里斯,笃定道:
“而你——选择的是一条注定失败背弃家族的道路——”
雷古勒斯还没将最后一个字说完,一个篡紧泛白的拳头如流星一般落在他消瘦高傲的脸上。
西里斯这一拳用尽了自己的力气,他口中还夹杂着几句脏话,“去你的狗屁变革——”
雷古勒斯被这一拳打地飞倒在远处的草地上,但他也不甘示弱地迅速站起来捏着拳头砸向西里斯,“那你呢?!你又何曾为家人考虑过!”
他们一拳接着一拳像两个麻瓜一般扭打在黑湖边的草地上。
最终他们伤痕累累,身上沾满草屑体力不支倒在草地上才停止这场不愉快的“交谈”。
雷古勒斯看也没看西里斯一眼,一言不发率先离开。独留西里斯一人躺在草地上,他看着漫天繁星,天空如此吵闹拥挤,但他的身边却空无一人。
他就这样静静在湖边躺了一夜,直到夜露带着冰冷的寒意提醒他,他该回家了,不是回到那个唯独他格格不入的格里莫广场12号,而是去寻找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当做他的新家。
西里斯站起来朝城堡正厅走去。昨晚雷古勒斯离开这里朝斯莱特林的地窖走去,他们两人在不同的时间朝着不同的方向毅然前行。童年之前紧密相连面貌相似的两人最终持着相反的信念走向了离对方最远的道路。
回忆终成过往,一如泛黄的相片,虽然里面的人物仍然欢快地朝着画面外笑着,但面容早已模糊,不似如今15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