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导航找到一家评分不错的馄饨店,藏匿在弯弯曲曲的小巷里,没什么人。
姜舒被那一滴来历不明的眼泪害得情绪低沉,做到最角落的位置凝眉愁思。
完全状况外的盛佘猜不透他的内心波折,只看这一脸郁郁寡欢的表情,也明白此时此刻不适宜讨论八卦。
“要不要打个蛋花?”
盛佘自己加了泡面,又想吃蛋花,趁思考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拾掇着他顺从自己的询问。
结果姜舒完全没食欲,否决掉他的提议,说两人吃一碗就成。
本来寻思着回家下碗泡面吃的盛佘顿笔,在菜单上找到蛋花打了个勾。
“那你还说先吃饭。”他磨牙,被这种说变就变的人气得牙痒痒:“前几天赵鸿蒙给咱们邮的那箱全球十大泡面大礼包我一袋都没拆,早知道回去煮去了。”
“那打包回去?”
其实姜舒也知道现在纠结这些怪力乱神实在愚蠢,只是脑子像是被操控了一样的止不住地去临摹那个男人的背影,然后无端的悲伤如约而至,笼罩整颗不安的心脏。
盛佘懒得搭理他魂不守舍的话,跟AI智能生成的回答似的,智是智障的智。
馄饨马上要端上来了,扯什么打包带走的笑话呢。
“你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话音未落,大份馄饨放到桌上,一个小碗两柄勺子。
知道对面的千金之躯不会自己动手,丫鬟命的盛佘自觉地往小碗里扒拉了几颗馄饨,换上哄小孩吃饭的语气商量道:“吃完再想好不好?回酒店躺床上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姜舒凝神,瞪了男妈妈一眼。大庭广众之下用这种语气哄他,被人听到多招笑啊?
平白无故挨一眼刀子的盛佘把碗往他面前一推,自己个儿低头吐噜方便面去了。
姜舒拿勺子分尸碗里馄饨,只吃里面的肉馅。过几天有杂志要拍,运动量少的话,只能靠少吃碳水来走捷径了。
五分钟后,吃完整碗泡面馄饨的盛佘抬头看着对面一碗面糊糊,陷入沉默。
“不是,你一天就吃这么一点,真的还有活着的欲望吗?”
“主要是现在休息,一忙起来就不记得饿了。”
姜舒托腮,袖子撑到油腻腻的桌上,小手指在眼皮上毫无节奏地敲。
“你刚才想什么呢?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嗯……”小手指安分下来了,不等盛佘喘气,又开始第二波演奏,而且比第一次还要激烈:“你刚才倒是提醒我了,应该是饿的,人一饿就容易胡思乱想。”
姜舒搪塞了一句,不知道要不要说。但是看到盛佘关切的目光,又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便坦言道: “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了。”
“哪个?”盛佘反应慢半拍,借助他闹鬼一样的表情,慢慢回味过来,难以置信地询问道:“楚炎毅……男朋友?他不是戴着口罩的吗?我走之后你们打招呼了?还是他摘口罩了?”
盛佘打了个磕巴,想着人家好歹是个男的,双方又不认识的,还是换了一个方式称呼。
短短一段话,四个大问号。一时之间姜舒都不知道捡哪句话来回了。
“切,你这么关心人家呀。”
他卖关子,揶揄盛佘之前吃的飞醋,看表情比刚才精神多了。
“当然关心了。一想到我走之后你和楚炎毅又聊了点什么只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就难过。”
盛佘如实作答,眼神诚恳。
“这跟楚炎毅有什么关系?”
姜舒算服了他的脑回路,前面的话题不是围绕着那个男人开展的吗?怎么就绕到楚炎毅身上去了?
“如果不是他牵线,你怎么能跟他男朋友见面啊……”
盛佘有理有据,说的话拈酸沾醋,附身在姜舒脸上的忧郁现在成功登陆在他的嘴角。
“我千辛万苦追到的大明星要是被人勾勾手指就拐走了,谁赔给我啊?”
说起暧昧的话,盛佘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受气小媳妇样地絮絮叨叨埋冤第三者插足,自身正室地位岌岌可危,让人越看越想笑。
“那如果大明星变成普通人了,你还觉得可惜吗?”
姜舒横插一句,彻底把他越来越微弱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然而不等姜舒脱口而出的最后一个字正式收尾,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横穿脑海,与两人之间欢乐融融的气氛截然不同。
轻飘飘的气声难掩其中的嘶哑,带着警觉、审视与怜悯。
贷款焦虑的玩笑话像是有谁撑开了他的喉咙,操纵他的声带发声,吐出文字。
这样丧气的话说出来的第一秒姜舒就后悔了,浮于表面的笑容戛然而止,眼神幽深,像是儿童玩具按下了暂停键。
“哪里千辛万苦了。”他还魂归来,对着盛佘吃惊的脸敷衍一笑:“明明是你勾勾手指我就走过去了。”
虽然这句话肯定了他对自己的偏爱,但是盛佘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转,不发一言地盯着面前这张露出陌生表情的一张脸。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良久,他开口重复姜舒脑海中闪过的那句话,却不是疑问。
“上学那会儿你也不是明星,我一样喜欢你。”
盛佘第一反应就是去表明真心,他当然不会蠢到认为姜舒是在阴阳他对「大明星」这一身份的热忱。
只认为他是对这短短两个月的身份变化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是杀青之后的这两周,忙得飞起。更别提一月的行程安排了。
姜舒会这样问,其实也是在对这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到迷茫吧。
“我也不知道,从球场出来就不舒服……”被表白的姜舒现在还无暇感谢他的痴情,捂在额头的右手左右开弓地揉着两边的太阳穴,说道:“可能真是缺觉了,晚上再去看电影吧,我太累了。”
“电影有什么好急的,等你拍了我们再看也不迟。”
盛佘从善如流,问道:“你还吃吗。”
他指的是姜舒面前那碗惨不忍睹的面糊糊。
姜舒低头,不忍直视地把脸别过去,用行动诠释自己的答案。
“那我们回酒店吧。你先睡会儿,想吃什么我点外卖,或者等你休息好了再出来吃。”
盛佘拿过巴掌大的碗,三勺子结束战斗,起身招呼:“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到了有太阳的地方,姜舒失落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跺跺脚努力把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震出体外,更加确认就是那球场风水有问题了。
什么楚炎毅,楚炎毅的男朋友。不过是经过盛佘八卦之后,无缘无故安放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无形枷锁。无论他是谁,长成什么样子,有怎么样的故事。全部都跟自己这个同样属于对方陌生人范畴的过客,没有任何的关系。
回到酒店,姜舒回床上睡了三个多小时。本来闭眼之前还跟盛佘说自己眯十分钟就跟他打游戏,谁知一睡难复醒,耳朵里明明听到盛佘在跟谁讲话,但就是睁不开眼来。
“嗯,可忙了,行程都快到六月了。”
“是聚不了了,再挑时间吧。”
“……挺好的啊,哎老沈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不是吗?什么?你在……我怎么……”
打视频的人戴着耳机坐在床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高调,不过盛佘本来也没有想不吵到姜舒睡觉的意思,不然早躲走廊去了。就算是作为午睡,姜舒睡的时间也太久了,过度的午睡会影响晚间睡眠不说,还会让人越睡越累。
太阳西沉,本来就拉了一半窗帘的房间越来越暗,担心心情不佳的姜舒睁眼之后看到这幅景象会更加抑郁,盛佘是走也不敢走。想着用这种怀柔政策把人给吵醒。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在视频通话时间达到五十五分钟的时候,姜舒开口了。
“你跟谁说话呢。”
姜舒还是没有睁开眼,但是已经能说话了。他的手循声抓住盛佘的手腕,扒拉着向自己的脸压去,想用一双紧闭的眼睛去看清来者何人。
“群视频。”
盛佘摘了耳机,拿两根手指把他的上下眼皮分开,介绍道:“喏,一二三,除了你都在。”
“哦。”
只睁开一只眼的姜舒努力把另一只没有外界助力的眼睛也睁开了,在屏幕上来回巡视两圈后,挑出了他的言语的纰漏:“大松不在,哪里齐了?”
“陈要在,盛佘也说不了这么多话。”
沈瑾琳抢答,话里有话的样子。
视频这边的姜舒已经坐好,把盛佘赶去开灯,对他的揶揄竖起了大拇指,趁着盛佘走远,挡住嘴小小声说道:“醋缸成精。”
赵鸿蒙看他这副背着人告黑状的坏样子,也笑了,提醒道:“小心他听见。”
“听见呗,听见就是雨花石成精。”
话虽这么说,但是姜舒飞速向一边瞄去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的谨慎,确认盛佘已经抵达盥洗室后,才窝着一肚子坏水解释道:“说我败坏他形象,欲哭无泪的表情瞪着我,必须要用花言巧语来哄,脾气臭的跟石头似的。”
姜舒说完,想起盛佘中午说的那件事儿,现在睡够了,心情好多了,突然又能聊聊不愉快的话题了。
“他这人又当又立哈,因为别人跟我说过几句话,就编排人家居心不良……”
说这话的时候,盛佘已经擦着手从盥洗室走出来了,听到他又提楚炎毅,忍不住酸溜溜打断:“你要相信我的雷达。”
他站到床尾,用那幅欲哭无泪的表情望着败坏自己形象的罪魁祸首,不肯再加入视频聊天。
姜舒偷偷点了个镜头翻转,给两位吃瓜观众近距离展示了一下自己枯燥语言所不能呈现的精彩画面。
然后施法前摇似的轻轻咳了一声,哄道:“信你信你,我连菩萨都不信就信你!”
“信你?”
盛佘嘴里说着不信,但是脚步还是向前诚实地挪动两步,离他更近了一些。
深知他德性的姜舒伸出三个手指发誓:“说假话天打雷劈。”
“行吧,你说假话我天打雷劈。”
明知这四个字只是彰显誓言真实的夸张修饰,但是盛佘还是不愿意他用这个词来「诅咒」自己,莫名害怕着什么不着调的言出法随。
“我又没说劈谁,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姜舒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一起聊:“劈杀人犯不劈你。”
手机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合着这就是所谓的花言巧语哄臭石头。
“后遗症。”
这三个字是在说姜舒还带着刚杀青的角色那股嫉恶如仇的劲头。沈瑾琳刚结婚没多久,装修蜜月走亲访友忙的不行,完全没看过姜舒的新剧,当然不能理解盛佘的意思。
倒是赵鸿蒙呵呵地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在捧场还是真的听懂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