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血红。
绝望是深渊底色，伴随着无孔不入的恐惧。
裴项砚伫立人群中，看不清步履匆匆的人们，更不可触及，唯能感到深深的窒息与无力感。
“这是哪？”
“...地狱？”
他抬头凝望着这一隅世界，瞬时天旋地转。
眼前事物逐渐明晰，他正坐在大巴车上，精神触角缓慢蔓延开去，巡察周边异动。
倏地，脑中响起高频警报，裴项砚心神一凛。然而下一刻，那股强烈的危机感消失无踪了。
裴项砚眉头未解，系统忽然传来通报。
【伴侣击杀一只变异丧尸[5]】
【恭喜宿主获得积分2560，共计2560】
这下，裴项砚真坐不住了。
猎杀五级丧尸，不用说肯定是影的手笔。那请问，之前的积分呢？
意识到异状的裴项砚开了口：“等等，放我下去。”
萧强骏缓缓停下大巴车。
这时，身侧的鹿鸣星一把拉住了他。
“没...”裴项砚正要宽慰爱人，却因他满脸苍白而咽了回去。
“裴项砚...”鹿鸣星似控制不住颤抖，他紧紧抓住裴项砚的手臂，指甲都无意识扎进了他的皮肉里。
裴项砚面不改色，低声安抚。
“不走，我不走了。”
擦擦鹿鸣星额前的细汗，裴项砚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来的怪异。
侧目无意看向旁坐的秦臻臻，他难免一惊。
只见她一改麻木神情，正一脸怨毒地盯着自己。
裴项砚眉头皱得更紧，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一时刻已经击碎了她的精神核。
‘那么，她为什么还活着？’
想法刚起，秦臻臻的脸陡然变得惨白，眼瞳转白，混沌而冰冷。
‘尸化反应！’
“裴...总。”
千钧一发之际，面对裴项砚冷厉目光，她居然笑了，露出一个极其诡谲的得意笑容。
“期待我们的...会面。”
她道。
话罢，冷白眼瞳里的丁点神采尽失，嘴巴瞬间大张至撕裂开来的面孔直扑向裴项砚！
“嘭！”
裴项砚指尖炽热，毫不犹豫解决掉这个麻烦。
一片尖叫惊起，容不得他有片刻喘息。
“江浔！！！”
高勤目眦欲裂，拼命将正往她肚子里钻的“孩子”拽出来！
“嗬...嗬......”江浔瞪着惊惶双眼，一边吃力喘气，一边呕出鲜血。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恬静依偎在她怀里的孩子，会突然发狂，用双手生生撕开她的胸腹，要往她的躯壳钻......
程颐眼疾手快，凝起一把风刃直捣那“孩子”的太阳穴，便不再动弹了。
“不...不要，不！江浔！”高勤已然崩溃了，她奋力扯开无故丧尸化的孩子尸身，死死抱住浑身是血的江浔。
众多孩子们也吓坏了，惊恐万状，或哭嚎或尖叫，一时间，大巴车内乱作一团。
“安静啊！！”晕在过道处的奇诺差点被人踩岔气，当即喝道。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
“江浔...”高勤泪流满面，她无法接受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告别。
事实上，江浔已是神志不清，嘴唇微微抽动，也没有人能解读她最后的留言。
“小浔...小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姐姐...姐姐！”
“呜哇呜呜......”
......
程颐理解大家的心情，但只能劝他们离远点。
因为被咬后的江浔，随时会尸变。
“都下车。”
在裴项砚的命令下，大大小小三十四人围拢在路边，哭泣声很快引来了周边游荡的丧尸。
程颐抄起棒球棒就迎了上去，狠狠砸爆几只摇摇晃晃的丧尸脑袋，也无法疏解半分他内心的震惊与忧郁。
他可以保证这些孩子没有被咬，可为什么还会突变为丧尸！
这到底是为什么？！
鹿鸣星定定望着这一切，眼神涣散，显然处于游离状态。
旁侧，裴项砚眼中锋芒毕露。
显然，两个孩子突然尸变和江浔被咬，都是那个想与他会面之人的“杰作”。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与宣战。
裴项砚攥紧双拳，牙关紧咬，鬓边青筋突突跳动。
能拿孩子做棋子，可见这畜生的卑劣三观。心狠手辣，以及不择手段。
想到这，裴项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程颐。”
“裴总，您说。”
“把这些孩子—”
话未说完，沉重钟声响起，突兀异常。
裴项砚循视过去，莫名升起不祥预感。
同一时间，塔顶上的沈成雪缓缓跪坐在地，失去了所有气力。
但她仍倔强仰起头颅，朝眼前这个挡住了她所有光的男性Alpha笑。
“杨澍臣，这下子，我不会再期待以后了。”
“小雪！”
“成雪！”
夏氏兄弟满脸焦急，就要上前，却被那男人的冷漠眼神所震慑。
“清风、清雨，你们回去吧。”沈成雪抬抬自己被躲在门后的三级丧尸突袭所咬的右臂，笑容洒脱，“我不回去了。”
“小雪...”
夏清雨还想说什么，却被哥哥制止。
“成雪，你真决定了？”夏清风眉头紧皱，严肃道。
“决定了，你们走吧。剩下的时间，我想和他在一起。”沈成雪落落大方，刚要重新抬头看杨澍臣，却对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嗳？嗳，你干嘛？！”
杨澍臣置若罔闻，双手捧起她的胳膊，观察几秒，迅速抽出暗藏的匕首就要斩断它。
“杨澍臣——”
沈成雪头皮都炸开了，咆哮：“我死也不要残废！！！”
即将斩到关节的刀刃停滞空中，杨澍臣如机器人般僵硬昂首看她，沉寂眼眸表面模糊浮现一层迷茫。
见他停下，沈成雪长松口气，不管不顾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杨澍臣如雕像似的一动不动，更没言语。
“杨澍臣，我想问你一声...”沈成雪长叹一声，小声地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啊？”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死啊？’
她问得隐晦，问得小心翼翼，愧疚又坦然。
没有回音。
沈成雪没有感到很失望，见夏氏兄弟已悄然离去，她彻底放松下来，顺势将杨澍臣推倒在地。
‘原来这么好推倒啊，啧，亏麻了。’
她不合时宜想着。
“杨澍臣，我想，死前把你睡了。”沈成雪半眯着眼，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嘿嘿笑。
“咚、咚、咚——”
他的心跳始终不紧不慢，毫无变化。
“我说，我想，死前把你睡了！！”沈成雪像是怕钟声掩盖了自己的逆天发言，忽然扯起嗓子嚎了一声。
“你说我亲着亲着，会不会变丧尸，然后啊呜给你一口！！”
“咚、咚、咚——”
“杨澍臣！老娘走了！！老娘不陪你躲猫猫了！！！”
“咚咚咚——”
“杨澍臣，以后别跟着我了，我要去的地方没有影子。”
沈成雪疲惫闭上眼，只觉得好困，连手臂上的咬伤都不再感到疼痛。
她唇瓣微动，嗫嚅着：“杨澍臣...你下辈子...做个人吧。”
来世，我们再一起睡觉啊。
*
是夜，一号基地。
指腹被玫瑰刺破，缓慢凝成一颗浑圆血珠。
色彩惨淡的嘴唇因吸吮而染上了些许艳丽。
“小鹿？”
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令手持玫瑰者愣神，陷入某段深埋已久的记忆。
“小鹿？”见没有应答，林酒再次出声，语气中带上了一些不确定。
随手将娇艳玫瑰扔在地上，他缓缓站起身，伸手在林酒空洞眼前晃了晃。
“你的眼睛怎么了？”
“小鹿！”林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鹿鸣星！
“你的眼睛怎么了？”
林酒见他异常执着这件事，只好无奈回答：“没事的，是一场意外。”
护在林酒身旁的裴项懿神情即刻黯淡下来。
“意外...么？”铭心反复咀嚼着这词组，双目充血，血丝快速爬满眼球，眼瞳震颤间显出几分狰狞。
“鸣星？”裴项懿蹙眉，隐约察觉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怎么了？小鹿？”林酒看不见此刻令人发怵的“鹿鸣星”，只好发声询问。
“没事...”铭心随即恢复平静，嗓音含着笑意：“听说，你们结婚了？”
林酒笑着点头：“是啊。不说我了，你怎么在这？裴总呢？你不是之前跟我说要去找他吗？你们是一起回来的吗？”
“鸣星，我哥呢？清风、清雨呢？还有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裴项懿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疑惑与担忧，更深处还藏着一丝防备。
铭心倏地怔住。
“小鹿？你，你到底怎么了！”林酒越来越觉得这个鸣星很奇怪，怎么喜怒无常的？
“他失忆了，林同学。”
这时，一直当背景板的苏楼岚发声长叹。
“失忆？”林酒恍惚了一瞬，试探问道：“您是...苏老师？！”
“看来，年年补考的威力很大啊。”苏楼岚开个玩笑，注意力很快放回铭心身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好像...记得你？”
“啊？”林酒懵了。
“失忆，又是失忆。”裴项懿恍然大悟，登时心情复杂到极点：“我哥刚恢复，你又，失忆了？”
失忆、失散、失约。
‘求你俩别虐了！’
经过脑补的裴项懿都要碎了。
“裴项砚，还活着？”
铭心失神低喃，无意识咬破手指，细细吮吸。
“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