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了抽血检查,甚至切下几片血肉之后,沈成雪脸色有点苍白。
“成雪,真的非常感谢你!”林酒又向她深鞠一躬。
“哈哈哈哎呀没事儿,为了人类的进步嘛!”沈成雪笑罢,目光逡巡,寻找起杨澍臣的身影。
寻了一圈无果,她只好对林酒道:“天也快亮了,估计要出发了,我先走啦。”
“我跟你一起。”林酒点点头,叹了口气。他还有很多话想跟小鹿说。
两人抵达城门时,等待已久的裴项懿迎了上来。
“车和物资都备好了,另派了两支异能者队伍与你们一起行动。”
沈成雪笑道:“好,谢了。”
话罢,她又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小裴总,看到我Alpha了吗?”
裴项懿摇头:“没有,你先休息片刻。他应该清楚出发时间,再等等。”
沈成雪白着脸,略显虚弱地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心中不安情绪愈演愈烈,令沈成雪坐立不安。
铭心在旁细心绘着玫瑰,忽而,侧目低问:“成雪,你觉得每个人都有家吗?”
沈成雪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冷静,思索道:“...嗯,每个人都有家,可以是亲人爱人朋友,也可以是一所房子、一只猫、一把吉他,甚至是自己。”
“嗤...”铭心垂眸低笑,温柔而湿热的语气:“可我觉得,不是每个人都有家的。”
随即,不等她回答,他起身将装裱好的素描画递出。
“送给你,愿你永远,心存光明。”
“啊?”沈成雪稀里糊涂接过来,游弋的眼神逐渐凝实,被画中娇艳欲滴的玫瑰吸引。
沉溺的瞬间,模糊视线。
待她回神,方才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为什么?”
沈成雪摸摸脸上的泪水,眼里露出深深的迷茫。
......
又下雨了,杨澍臣终是没出现,他们只好先一步启程。立在城头上的裴项懿与秋霖各撑着伞,“目送”小队的离开。
“你就这么放他们离开?”秋霖微微侧头,感受着掺杂着雨丝的暖风拂过脸颊。虽是雨季,难掩燥热。
裴项懿沉默了很久,倏然低沉开口:“我哥说过,要放他走。”
秋霖昨夜得知了裴项砚没死的消息,此刻一愣,继而微笑:“他是对的。”
裴项懿眼皮一跳,握着伞柄的手攥得更紧。
“鹿鸣星...不,这个长得跟鸣星一样的怪物,很强?”
她抑着内心的不平静,哑了嗓子。
秋霖不想回答这明知故问的问题,陷入默然。
“哥...”
裴项懿仰头,簌簌落雨的天空灰蒙,犹如人心底抹不去的阴霾。
*
“嘶!”
裴项砚感到指腹传来的刺痛,低头去看。
原来是因为他走神,摸到了花瓶中枯萎的玫瑰花枝上的倒刺。
浑圆血珠沁出皮肤,红的刺目。
回想起来,这房中的几枝玫瑰还是他当时亲手折的,他喜欢鹿鸣星的信息素。浓烈而又醉人的玫瑰香气,与他深谙的茶香背离。
“裴项砚...”
听到熟悉的呼唤,裴项砚抬头:“嗯?”
而下一刻,自己的手竟被含入了一个湿润而温暖的口腔。
裴项砚垂目,对上爱人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唇边勾起温和笑意。
小鹿趴跪在裴项砚腿上,舌尖舔舐着伤口,感受Alpha的信息素一点点融进自己的体内。
DNA里渴求着,本能在作祟。
从最初的轻舐,渐渐转为吮吸。牙齿轻捻,如同婴孩吮吸母乳,用乳牙叼着、磨着,渴望得到更多。
裴项砚缓慢抬起手,引诱小鹿入怀,用自己的唇取代了手指。
Alpha宽大手掌包裹着Omega的下颚,不容许有分毫忤逆,却又藏着最柔软的爱意。
侵入Omega的口腔,裴项砚将爱意毫无保留的袒露,抵死缠绵中难免显出疯狂与窒息感。
另一手抚过Omega硌人背脊,一路向下,直直托住双臀,却是略有保留的停顿。
空间中响着彼此粗重的呼吸,激烈跳动的心跳......一切一如寻常情爱,直至裴项砚一个悠长而沉重的吐息,鹿鸣星才如遭雷击般撒开口,失魂落魄。
“没事,我先睡会儿。”
裴项砚表现淡然,缓缓闭上了眼。然而,与这平静反应相悖,此刻他的脖颈正疯涌出大量血液,迅速渗入雪白被面。恍惚间,正如一朵正在纵情绽放的血红玫瑰。
鹿鸣星浑身颤抖着,含泪眼里充斥着不可置信与绝望,他大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原来真正撕心裂肺的哀声,是寂静的。
......
裴项砚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来到这里。
混乱、混沌相伴,迷失在时间与空间里,他显得疲惫又惘然。
被雨淋湿的身体自发走上台阶,叩击门扉。
等待间,似有花香,咕咕几声鸟鸣混在夜雨中,出乎意料的清新。
裴项砚猛地一激灵,恢复了大半理智,不由打量起眼前这座林间小屋。
屋前小院种着一半鲜花一半瓜果,生机勃勃的枫藤笼罩住了整座小屋,更有几根细藤绕在檐角两盏昏黄夜灯上不知足,虚空探出些许,被雨珠打得直点头。
这是裴项砚第一次在鹿鸣星的神域中,见到如此有生命力的真实景象。
“这是你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裴项砚正猜测着,门忽然打开了。
四目相对,两人脸上均是难掩惊讶。
这屋内的人,竟是...林酒?
“小鹿!你怎么浑身湿透了?快进来,感冒了怎么办?”
不等裴项砚深思,林酒便拉着人进了屋。
“赶紧擦擦,我去给你准备干衣服。”
身体不受控制,只好任由林酒为他擦干脸上的雨水。
一番折腾后,浑身干燥清爽。裴项砚明显感受到自己的SAN值没有狂掉了。难道这里就是安全屋?
这样想着,他哭笑不得。
“你休学以后,我就联系不到你了,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面对林酒担忧的眼神,裴项砚无言以对。
以林酒的视角,现在的裴项砚就是鹿鸣星。但裴项砚无法代替鹿鸣星回答任何感受。
“唉,快睡吧,晚安。”
林酒看出他的状态极差,只好停止问询,催促他去休息了。
裴项砚躺在温暖柔软的棉被里,不知为何内心感到充盈,不由得生出几分难抑的贪恋。他埋头深嗅着被阳光晒过的棉被味道,眼皮沉重,陷入沉眠。
‘好兆头。’
裴项砚从未想过能在鹿鸣星这恐怖的神域中睡觉。
当然是个好兆头。
可这想法,在裴项砚睁眼后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后,尽数溃散。
对上林酒失去神采的暴突眼眸,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双手,在睡梦中掐死了林酒。
而这双手的主人,叫做鹿鸣星。
‘居然是这样。’
裴项砚痛苦地闭上眼,被动感受着鹿鸣星那时的绝望、崩溃、无助、愤怒、怨恨、自嘲......所有情绪汇于一具身躯,摧毁了本就扭曲的灵魂。
迷雾被一阵风吹散,裴项砚揭开眼皮,久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脖子在隐隐作痛,他努力扭过头,看到了躺在自己身侧的恋人。
噩梦缠身,沉睡的鹿鸣星眉头紧锁,双唇紧抿。
裴项砚想伸手去抚平,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攥着。探手与其十指相扣,接着,便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渐渐的,这眸子意外染上一层笑意,覆上一层雾气。
“裴项砚。”
裴项砚弯弯眼,算是回应。
“你会过得好。”鹿鸣星同样弯了眼眸,眼神坚定纯澈:“这是你应得的。”
‘我们会的...’裴项砚吃力张嘴,失了血色的唇瓣慢慢开合。
*
“轰——”
丝丝闪电如蛛网乍现割裂雨夜,雷声震撼轰鸣,如巨兽低吼。
倾盆大雨打在车顶车窗之上,震得车身轻晃。沈成雪浑身冰凉,整个人不受控制抖如筛糠。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黑影站在雨中,身后是一地尸体。
又一道闪电,瞬间映出影子的面容。
那上苍青睐的容颜,此刻发丝和着血一缕缕贴在面上。
“鸣星...”
沈成雪瞪大双眼,她不明白,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过荒诞。
鹿鸣星,为什么突然杀了所有人,除了...她。
这个人,还是鹿鸣星吗?
铭心倏然笑了。
“成雪,有的人找不到来时的路,也没有要去的地方。”
在沈成雪不解目光中,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笑语。
“不值得可怜,也不该拥抱美好。”
他觉得是时候了,去见见那个被所有人敬爱的裴项砚。
和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