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走出来的时候,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已经在客厅里的餐桌前端坐着了。
看见她姗姗来迟,毛利小五郎难得摆出一个父亲的架子教训她道:“就算是周末,兰你也不能赖床啊,这都快中午了。”
“诶?”她看向客厅墙壁上的挂钟,时钟指向十一点,怎么会这么迟?她不小心睡过头了吗?
“小兰姐姐,我肚子好饿。”柯南说。
“你们还没吃早饭吗?”闻言,小兰赶忙拿过一旁挂着的围裙系在腰上,走进厨房,抱怨道:“真是的,不能自己做着吃吗?让自己饿肚子是怎么回事……”
“因为不是兰你做的就不行。”
“什么?柯南你……”小兰转头吃惊地看着和她一起走进厨房的男孩,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脸颊:“‘姐姐’哪去了?”
“姐姐?”柯南伸手,手掌圈住了她的手腕,抬起的眸光里深邃如渊,“哪个‘姐姐’?小兰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工藤新一?我和你一样大,你从哪里构想出来的‘姐姐’?”
“柯、柯南?”小兰慌乱道:“你是柯南吗?”
“我怎么不是?”男孩抓着少女的手腕越抓越紧,“在你的内心深处,难道不是一直希望这一刻的发生,我亲自对你承认……”
手腕被抓握住的姿势,皮肤上竖立的寒毛——
“不!你不是!”小兰猛地甩开男孩的手,冲出厨房,看到餐桌前的男人,高喊着求助道:“爸爸!”
毛利小五郎的面前不知何时竖起了一张报纸,听见小兰的声音,报纸慢悠悠地往下折落,露出那张小兰再熟悉不过的脸庞,然而——脖子之下,涌动的全是白色的雾气。
男人问:“怎么了,兰?”
“啊!”
小兰叫喊着惊醒过来,脸颊贴着冰冷的土地,头顶上方的树叶密密匝匝,只有微弱的光线穿过间隙落在她的身上,她还蜷缩在大树底下,并且在昏过去后做了一个梦。
意识到这一点,小兰按着自己发沉的脑袋,缓缓坐起身来,至于刚才那个梦的内容是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注意力随着她醒来,向着受伤的手臂上转移,稍微分出的一小部分,她唤:“斯芬克斯……”
脑海里毫无响应。
果然吗?
小兰看向受伤的手臂,伤在前臂,怪物的锯齿咬下来,上下一共六个洞穿伤,每个都深可见骨,再加上小兰自己反击的动作,又让怪物的利齿在她的皮肤上划过扭曲的伤痕,可以说,小兰现在的手臂就像春天犁头深犁过的土地,皮肉外翻,惨不忍睹。
但她做得最正确的事,也是她的反击,她利用石头从怪物口腔内侧造成的攻击,让怪物无暇把她小臂上的皮肉撕扯带去,是以小兰手臂上的血虽然流得多,皮肉却还是完好的。
就是被翻得有点像是那种她曾经吃过的零食麻花卷,小兰苦中作乐地想,她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象那些更艰难的画面,毕竟眼下她已经够凄惨了,从小到大,这还是小兰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
只是将手臂抬起拢到怀里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她的眼前就不由得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重影,痛到上臂到肩膀都在不停颤抖,她极力控制着本能,张嘴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把身体状态重新稳定下来,着手处理自己的伤口,她不敢再做多余的动作,直接用心神打开【积分商城】,购买一系列需要用到的医疗用品。
不管是从小练习空手道,还是为了照顾总是会把自己弄伤的工藤新一,小兰都掌握着最基本的急救知识。很快,她就把东西购买妥当。
她之前昏过去的时间不长,沿着伤口流到衣服上的血迹还没干涸,但小兰不敢大意,先取出剪刀和镊子,把衣服袖子剪开,确保没有衣物纤维掺杂进伤口里;然后,取出生理盐水和纱布消毒清洁创口。
接下来,按照现代医学来说,应该上麻醉剂和缝针了,但【积分商城】里确实有着很多意想不到的黑科技。
小兰取出一瓶只有5ml却价值10积分的“创伤修复液”,透明色的液体,瓶身自带滴管,一滴滴滴到伤口上,几次过后,出血点的渗血速度明显变小了。
商城出售的药品有奇效,但毕竟还没到生死人肉白骨的程度,根据伤势的深浅程度,完整的疗愈时间在6到8个小时不等。
把修复液全用完,嘴里叼着绷带的一头,小兰为手臂一圈圈地缠上绷带,最后整个伤口包扎好,她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用面板自带的【一键清洁】清理掉一身血污,衣服变得干净,空气里的血腥气也少了几分,小兰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将后背靠向身后的大树树干。
药效在渐渐起作用,手臂还是痛,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剧烈了,痛中带麻,可能是伤口在愈合,也可能是修复液里面有一定的麻醉剂成分。
感受着胸腔内因疼痛而咚咚跳动的心脏在慢慢恢复平稳,小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下唇唇瓣上传来一丝刺痛,那是先前她自己用牙齿咬出的伤口,修复液已经用完,她没打算再买一瓶,积分要用在刀刃上,何况这点小伤,小兰也不在意了。
承受力和忍耐力就是这样一步步拓宽的,从她苏醒过来到处理伤口结束,她一滴眼泪都没掉,整个人平静到不可思议。
现在,她也以这种平静的态度来复盘自己的失败。
如果说,小兰未曾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那是谎言。
早在斯芬克斯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知道这世上有非人生物,只不过斯芬克斯的体型难以让人产生畏惧,再后来是魔镜,在密室里,见到那张从镜子深处浮现的戴着白色面具的脸,小兰才对这种非人的怪诞感有了真切的体会。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默默做着心理准备,明白随着【任务世界】的进行,或早或晚,总有一天,她会遇见那些非“常理”能理解的生物,也就是她一直惧怕的——妖魔鬼怪。
当走在那条小路上,斯芬克斯对她说这个世界可能存在一些特殊生命时,小兰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她心里也清楚,斯芬克斯会提起,是为了提醒她——【要来了。】
那时她只是不清楚对方会以何种形式出现,后面她碰上少女,又将少女错认为是圣母的女儿,以为这个世界存在着圣母,那一刻,不得不说,她的心下松了口气,漫天神佛怎么也比魑魅魍魉更好吧,却不知这么想,她已经掉入陷阱。
“斯芬克斯……”小兰再唤。
脑海里依旧没有回应。
她用意识探向自己的脑海深处,在她与斯芬克斯之间,因为她的开通权限,搭建起了一条如同神经般的金色脉流,通过这个脉流,她和斯芬克斯闪念之间便可完成交流,但此时……这条脉流被阻断了,她稍去触碰,就有一种不可流通的淤塞感。
做出这件事的,自然是怪物。
那时对方之所以会打断她的动作,不再继续装模作样,就是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
如果她能更早一点警醒过来,在斯芬克斯与她之间的联系被切断的瞬间意识到不对,后面可能也不会陷入到那样被动的局面。
眼睫低垂,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不过片刻,小兰就收起了自怨自艾的情绪,对方实力高出她那么多,又是有心算无心,她能活下来都算侥幸,实在不必盯着坏处一味地看。
至于失去联系的斯芬克斯,小兰虽然挂心,却也不觉得对方会出什么事,她活着,它就活着;她死去,它才有危险,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对方肯定也安然无恙,最多就是消耗一些能量。
倒是她此时的境地,很有些值得思考的地方。
在她的整个梦境时间里,斯芬克斯并不总是与她在一起,当她进入【竞技世界】和【学习室】时,她和斯芬克斯会分开。
那样的情况和眼下……对比来看,岂非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能量……”小兰想起斯芬克斯与她断联前,曾提及检测到能量。
如果斯芬克斯所说的“能量”就是怪物施展的“能力”,那她是不是可以提出这样的几个假设,怪物施展能力,将她带入某个“空间”,这是独立于【任务世界】的一个空间,所以她和斯芬克斯的联系才会断开;又或者,怪物释放出的能量是一种信号屏蔽器,形成的磁场紊乱了信号,才让她的“电话”打不出去?
不管是上述猜测的哪一种,在【任务世界】,斯芬克斯会寄居在她的脑海深处,想要分开他们,就必须对她的大脑动手脚,再想到怪物之前说因为她的想法,才会有的“圣母的女儿”,小兰胸中憋闷,她真的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为什么?
她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其实那个时候,她理应沉住气,从对方的口中打探出更多情报再做打算,但她显然还没修炼到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程度,也没办法一时之间就成长为一个老谋深算的精明之人。
错愕、愤怒、惊恐,以及无法抑制地感到了微许的受伤。
“幸好……”
小兰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掩饰自己的感受,却忘了手臂受伤,牵扯之下,嘶的一声,深呼吸着闭了闭眼,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把气吐出来,像是从心底翻涌出来的一口郁气,吐出后,她又变得更冷静了一点。
她打算换个角度来想这件事。
比如,怪物究竟是不是针对她才设下的这个陷阱?
小兰对自己的定位一向清晰,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一项任务,与之相对的,她对这个世界来说也无非一过客,她不是要将自己看得太轻,却也不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么重要。
无论她来,还是不来,这个世界都自有一套运行的规律。
所以怪物专门为她设下陷阱?不至于,小兰更倾向于将怪物比作猎人,像任何一位合格的猎人那样,为了省时省力地捕杀猎物,他们会事先在猎物出没的地方,布置下种种陷阱。
陷阱一旦布置好,谁踏进去都没有关系,陷阱启动的刹那也就是猎物落入陷阱的刹那。
“小路……”小兰忽然明悟道:“难道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繁茂的森林里如果出现一条小路,很少会有人能忍住不踩上去吧。
小兰想起走在小路上时,曾飘来一阵淡薄的白雾,朦朦胧胧,却在她进入矮树丛后,再也未曾见过。
回想怪物由白色雾气组成的身体,小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对方早已将她全方位地侦查明白,她却还一无所知,走在雾中,与斯芬克斯对话时,不知透露出了多少讯息,而对方,必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动手脚了。
走上小路,陷阱启动,到达终点,遇见BOSS,甚至对方为何从她的脑海里选中“圣母的女儿”这个故事来构建场景,小兰也不是不能猜测一二,正巧她刚看完《格林童话》,正巧这个故事还算有记忆点,又正巧这个故事不是太知名,因为这个故事太知名的话,说不定小兰就会由于太过熟悉,而更早发现破绽……
她真的输得一点也不冤。
视线落回到近旁的地面上,小兰伸手从泥土里拎起一片布料,这是她送给怪物后被撕成碎片的长裙,那时考虑到少女许久不穿衣服,一时穿上会不习惯,她特意挑选了柔软又透气的棉麻混纺。
此时,摩挲着这片布料,小兰心中一动,放下布料,取出了稍早之前收进【包裹】里的不明物碎片。
两相比较,触感有些相似,但不明物碎片摸上去的手感明显更加粗糙,有种近乎天然的毛刺感。
看着那暗黄色、细小的碎片,小兰喃喃:“麻、麻……麻绳……”随后一个词语自她的口中自然而然地吐露了,“注连、绳——”
忽然之间,小兰的心中无比笃定,这是注连绳的碎片。
注连绳,是一种用秸秆、稻草制成的绳索,通常会装饰着纸片或布条做成的“之”型御币,表示某种神圣物品的界限,也可以用来建立一层具有保护作用的结界,防止不净之物对守护之地的侵扰,是神道宗教中经常用于洁净的咒具。
居然是注连绳,小兰的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破获了这条最重要的线索,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注连绳在此,那么被注连绳系着的石碑一定是具有某种镇压妖邪能力的镇妖石了。
可惜,两者都因年岁久远,法力失效,不再具有困住妖怪的力量,这才被妖怪挣开封印,逃脱了。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当她看见石碑下的那个洞时,会感觉毛骨悚然了?
那必定是妖怪的所困之地,妖怪虽已离去,洞里却留下了微弱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