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0万一次!”
“9200万两次!”
“还有叫价的先生女士吗?来自费城知名制瓷巨匠蔺如海先生的粉彩镂空转心瓶——9200万成交!现在它的所有权已经转交到了24号先生手里!”
拍卖锤敲下,新一轮竞拍收尾,出价最高的24号买家身份正在确认,交易台的工作人员在记录成交价。
肖故看过一轮一轮叫破天的竞拍,偏头望了望从拍卖会开始就置身事外的冷沦靳,用四下沸腾的鼓掌声打掩护:“冷沦,你怎么想的?”
冷沦靳用手撑着额头:“什么怎么想的?”
“那个人还是跟之前的传闻一样,并没有出现,你又收到了真假未知的卡片,第二氏族背地里挑拨雷伯恩手下和他的关系,雷伯恩那边究竟是什么态度,他委身的‘威廉’又是什么目的什么身份,第三氏族那位小公子的动机让人摸不着头脑……”肖故稍微侧着身,目光直直朝前看去,是一对年岁很轻、容貌相似的男女,并排而坐,从不经意间的肢体动作上看关系煞是亲密,肖故顿住,敛起眉,“还有血猎,李斯汀和第九代血猎兄妹,都是难缠的家伙——我们答应跟八代第三支临时合作,但这个度是什么,李斯汀的话含糊不清,界限设得也太宽松了,我们很容易翻跟头。”
“跟纪伦家族设立合约、不追究诡谲组织性质、暂时忘却过往的不快、猎杀包括雷伯恩和阿尔文在内的一切吸血鬼……听起来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他图的……”冷沦靳余光一瞥,右手边倒数第三排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刚坐下一个人,他拿开撑着额头的手臂,若无其事地往下说,“似乎是我们的态度,但又不止。”
掌声和欢呼声变得稀稀拉拉,到这时完全退了下去,两人心照不宣地合上了嘴,台上拍卖师正在宣布下一轮拍品的起拍价。
一只手从过道里伸出来,向路过的侍者打扮的人询问:“您好,我有点口渴,可以给我一杯喝的吗?什么都可以。”
“好的,您稍等。”
本轮的拍品是一对出自凯兰某艺术大家之手的耳饰,拍卖师夸赞它是AW拍卖场上迄今为止出现过的最贵重的钻石耳环,分一蓝一紫两只,曾有西部生境女皇为求得其中一只一掷千金。
霍伊尔无动于衷地拆着袖扣,旁边弓着身子小跑过来一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霍伊尔原先乏味无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来了?”
他吩咐那人下去,好整以暇地扣好袖扣,又抻了抻衣服上的褶子,举起大写着阿拉伯数字“52”的号牌,一句话结束了场内闹哄哄的竞争。
“一亿。”
树杈上,举着特制望远镜的亚历山大一脸便秘地露出双熊猫眼,问出了跟场内人员一样的问题:“一个亿?小少爷真豪横,挥金如土啊 ,那对耳环值那么高价?他哥回去不得扒了他的皮!”
里德打量着西边的树林和南边大道的情况,没功夫跟他瞎扯淡,抽空回了句:“耳环不值,爱情值。”
亚历山大打了个呵欠,最近三天连续打地铺给他生生熬出来了黑眼圈,他每天觉得自己精神状态岌岌可危,要死要死的,容光不焕发了,光彩也不照人了,如此一对比,悲叹道:“真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生动实践啊,谁家小姐被他看上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嫁了吧,回家过好日子去。”
从北面呼啸而来的风里裹着股说不出来的腥膻,里德正要扭头问:“托德,你那边怎——”
忽地,一阵高频率的“吱吱吱”阻断了他的话,它们飞翔在半空,掠过树顶,俯身向地面袭来,形成了无数条黑压压的丝带——如果这些“丝带”不具有攻击性质就更好了。
里德:“怎么会是血蝙蝠!?”
血蝙蝠的出现,意味着吸血鬼的降临,这可是胜于雄辩的血统区,连规则里都默认半数以上买家是吸血鬼的地方,秩序应该非常井然有序,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是谁在暗中作梗,场外操纵这群吸血的畜牲?况且场内的吸血鬼贵族至少在中阶及以上,如果是单纯的意外,早该发现了……
何况……里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即将升阶的中阶吸血鬼,居然得等到见了血蝙蝠才能判断出周围有其他吸血鬼的到来……不对,这太不正常了!
两三只血蝙蝠亮着尖牙从亚历山大耳边飞过,吓得他从树上“啊啊”摔了下来,里德来不及管他,后背一凉,慢慢转过身,看见了一大批从西边树林陆陆续续现身的低阶吸血鬼。
“本场最后一件拍品,也是在场的诸位翘首以盼最久的核心拍品,由一位名叫‘纽约克’的先生无偿捐赠给本行,它就是产自北部安克拉斯小镇的蓝宝石项链!这条项链最动人的部分是前端镶嵌的、一颗净重52.52克拉的紫色蓝宝石,52.52,多么美好的数字,象征着对永恒爱情的渴求与期盼!为此我们再次感谢纽约克先生的友情赠予,那么这条寓意深重的项链,起拍价是——”
“咚”“咚”、“嗒”“嗒”……
临窗的两位贵妇人听到旁边的动静,好奇地往外看,漆黑的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好像是几只被强光晃晕的小虫敲在了玻璃上。
拍卖师举起锤子,报出数目:“9000万!”
跃跃欲试的名流、珠宝商喊价的声音震破穹顶。
“9100万!”
“9250万!”
“9700万!”
……
冷沦靳终于有了点儿参与的意思,号牌在他手里来回翻动,似乎在等待一个良机。
此时,他前面几排,不久前才出价“一亿”的竞拍人再次举起了52号牌。
“两亿。”
霍伊尔座椅背后,不断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有人蹙着眉踌躇了半晌,左看看又看看,终于下定决心似地举起了号牌,要报出比两亿更惊人的数字……
“啪啪啪!”
“哐当——轰——”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蝙蝠,有血蝙蝠!啊啊啊啊啊——”
一样的当啷碰壁,一样的破窗而入,甚至是一样的鬼哭狼嚎,跟秦山晚宴上的场景如出一辙。
上等人的名利场五光十色,种种谈资乱花渐欲迷人眼,可大难临头,也不见得比普通人活得长。
手无寸铁的人类抱头鼠窜,混血的人早早忘记了血液里另一半万人之上的血统,惟有中、高阶的吸血贵族不慌不忙地从出口撤退——他们已经看出了端倪,不怕杀几只小蝎惹麻烦,只怕麻烦自动惹上自己。
场内一时间销烟四起,糊成了一锅能兑水喝的粥。
两只同向射击的手“砰”“砰”射出十来发子弹,夺下了好几条即将命丧血口的生命。
开枪者之一的女人摘下挡眼面具,击毙了七点钟方位一只想搞偷袭的吸血鬼:“我们收到的消息果然没错,血族还没放弃那个恶心的计划!”
她的兄长行云流水地解决了一部分低阶吸血鬼,又转过手臂,一气呵成地杀死了两只快迈出门槛的吸血鬼贵族。
他飞快扫视过甲壳虫般你推我挤的拍卖师、竞拍者、工作人员,又看了眼倒地的尸体,压低了音量:“别掉以轻心,这次的吸血鬼来得有些蹊跷,他们好像没有自主意识。”
血族等级从高到低可分为高阶、中阶、低阶,低阶吸血鬼属于最弱小的一类,跟不受待见的混血种一样,它们在血统区的身份无外乎是奴隶、实验品和玩物三类,虽然跟普通人一样没有进入幽灵森林、到达九都的能力,但为了让它们服侍得更周到、自在,低阶的主人往往会保留它们的自我意识,除非是野生的低阶吸血鬼才会像食人的野兽一样见人就咬。
可是话又说回来,AW拍卖行位于血统区寸土寸金的中心区,怎么会有不长眼的野生低阶吸血鬼出现?
何况它们周围盘桓的血蝙蝠,明显带着中阶甚至以上的力量……
一枚银制子弹如飞矢利箭般划破空气,朝倒数第三排刚刚放下咖啡杯准备起身的人身上射去。
西奥多·凯勒清楚知道一枚这样的子弹要不了他的命,血族近百年不断进化,中阶以上的吸血鬼对银器、大蒜、圣水、十字架的恐惧程度早已大不如前,这些活在棺材里的杂种甚至能短时间免疫阳光,当然,如果遇到极端情况,譬如失血过多、正中心脏等,还是有很大几率消灭它们,不过如今对付这种东西的最佳方案首选吸干精血或捏碎血核。
可是……
半路杀出的另一股暗灰色能量团闪电似地追上那枚子弹,将它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子弹面对重重压力裹挟,剧烈不休地抖动着,最后如升空的火花一样,在半空炸成了白色的粉末。
“冷沦靳!”李斯汀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一幕,“你忘了跟八代第三支的合约吗!?”
下一秒,数量不等的无识吸血鬼朝他飞扑过来,李斯汀扬手放出四、五个威力惊人的冲击波,怒极反笑:“没关系,就算你不上我这条钩,总该上他那条。”
肖故以一击十,迅捷地拾起一只血蝙蝠的尸身,包进了手帕,扭头叫了一声:“冷沦!”
当一切紊乱时,冷沦靳一把抓住那个要走的人,眼疾手快地勾下他的面具,想看清他的样子,结果却是一张极度陌生的脸。
成片的玫瑰草地被低空掠过的人影带得歪向一边,书桌前的人搁下写了一半多的藏头诗,抬眼看向沙发上扯头套的人。
“我的花田被你踩了几脚?”
“别这么锱铢必较了,你是不知道拍卖现场乱成什么样了,我差点死在里面。”艾萨克摘下捂住全脸的红黑面具,畅快地呼了口气。
雷伯恩收起那诗,又打开存放着金属羽毛笔的盒子,往笔尖蘸着墨水:“你的夸张手法用得太夸张,自己的地盘上,我可不认为你会有去无回。”
“寒心呐首领,我帮你应付了好几次场面交际,想口头讨个安慰也不行?”艾萨克枕臂靠在沙发背上,目光如炬地盯着雷伯恩衣领挡着的脖子,“话说,为了这次拍卖你是下了血本了。”
雷伯恩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艾萨克也不觉得自讨没趣,拍了拍大腿上的灰尘,紧接着站起身:“行了不早了,还有客人到访,我不多加打扰了。”
雷伯恩这才停下写字的手,回望了他一眼,临走前,艾萨克意味深长地回过头:“亲爱的,注意身体,你血祭里挑出来的那些人精力、体力、耐力可是上乘。”
说完,他一合门,脚步声也没起,就这么轻飘飘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雷伯恩低着的脖颈有些发酸,眼睛也因为长时间注视着纸面而变涩,他放下笔,不偏不倚地再次抬起头,看见了悄然出现在门口的人。
雷伯恩笑了:“稀客。”
冷沦靳眼神如刀,一片一片切割着雷伯恩天衣无缝的微笑,他好像从见到第一个陌生人开始就习得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本领,每一个向外露出的微表情紧密相连,连能透露一丝真心的缝隙都巧妙填补,仿若一只经过妙思打制的琉璃,八面玲珑,每一束不同颜色的光照过来,会依据色温自动呈现出相应的色彩。
“算不上稀客,我在七爵这儿‘借住’过一阵,对这里熟得很。”冷沦靳动了动,进入书房后抬手锁上了门。
“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见外了。”雷伯恩不慌不忙地收拾好桌面,在冷沦靳的注视下起身离开了桌面,站定在桌角的位置,“不知诡谲首领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冷沦靳从拍卖行出来直奔魔夜,虽然他只动过一次手,也尽量避开了混战,外套上还是无可避免地沾上了肃杀的血味儿。
他褪下外套,毫不顾忌地扔进了艾萨克坐过的沙发上,说:“你怕血?”
雷伯恩扶了扶眼镜,低头笑着:“我是血族,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对,我倒忘了,你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以鲜血为食,怎么可能怕血。”冷沦靳煞有介事地点头,猛地瞬移到雷伯恩跟前,手掌扣住他的后脑,“不怕血,事情就好办了,等会儿我大开杀戒的时候,你最好眨也不眨。”
雷伯恩面色依旧平静:“你在说什么?”
冷沦靳强制性地拉过他的头,单刀直入:“雷伯恩,你什么时候能不装柔弱,往我床头桌上丢卡片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把我抓来血统区的时候,算盘不是很响?二次血祭想把我踹进狼人肚子里的时候,气势不是很足?秦山晚宴上给我下套的时候,装得那么无辜,AW拍卖行第二把交椅威廉先生,你现在怎么不使出舞会上勾引人的手段了,怕我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