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辞柯在活动中心二层。
二层一间会客厅内，宋玉东坐在单侧，看着双人座的段辞柯和楚星烨，眼神在两人破损的嘴角上来回瞥了好几眼。
不是他八卦想瞥，是躲不开。
躲开了嘴角，就会碰上腿间交握的手。避开双手，抬头又是不经意的交头商量和亲昵。
还有那只小黑球。黑球顽劣又黏人，见到楚星烨就扑了上去，喜欢趴楚星烨头上用爪子扒拉楚星烨眼周的纱布，被段辞柯遏止，就在楚星烨怀里打滚撒泼。
一家三口，横竖饶不过他。
一家三口……
宋玉东被脑海里跳出来的词吓了一跳。
双人座的商讨声还在继续：
段辞柯：“喜欢男朋友还是家属的称呼？”
楚星烨：“家属。”
段辞柯：“好。”
楚星烨：“哥哥，照片可以露半张脸。”
段辞柯：“容易被扒。照片我已经选好了。”
商讨到此，楚星烨来了好奇：“选了哪张？”
段辞柯指尖在屏幕上点着，点击发送，转头说到：“下周自己看。”
下周就是楚星烨拆纱布的日子……
段辞柯盯着屏幕的发送成功微博内容，正打算将手机递给宋玉东，左手掌心传来一阵轻柔的电流。掌心被指尖轻轻刮过，带着一声可怜哀怨地：“辞柯哥……”
侧目时，楚星烨的目光看向他，像是隔着纱布撒娇。
撒娇还未停止。
“医生叮嘱我要心情愉悦，不能忧虑。”
“……”忧虑麻烦收一下嘴角。
“医生还说要保持充足睡眠，给眼睛休息。”
“……”明明唱两首歌就哄睡了。
“医生——”
“停。”段辞柯认输。
他凑上楚星烨耳边说话。话落，楚星烨拖着长调“啊”了一声：“原来哥哥偷拍我床照。”
哐嘡一声——
桌边，宋玉东的保温杯震在桌上，震出几颗枸杞，四仰八歪的，还散着热气。
“……”段辞柯眉头猛跳，捏了捏楚星烨指尖。
宋玉东慌忙抽着纸在桌上一扫而过。
“那什么……你们继——”不对，不能继续了。
墙上挂钟分秒旋转，电脑里放着舞台直播。弦风的热场环节已经结束，主持人开了一个抽奖活跃气氛。弹幕隐约察觉不对，开始猜测是不是跟段辞柯的热搜有关。
[金主实锤了吧？估计在商量退赛的事。]
[都要退赛了干嘛还等着他，其他嘉宾继续比赛啊！]
[我有个猜测……赌五毛，多半金主下场了，现在正在保人。]
[这要能保我直播吃屎！]
弹幕走向开始声讨节目组，倏尔，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娱乐新闻的通知——
#劲爆猛料！段姓偶像微博公布恋情，澄清关系为家属非金主！#
两年，尘埃该落了。
看着弹幕风向转变，连串问号和质疑弹出。宋玉东顺手把纸巾丢进垃圾篓，又擦了擦手，调整领带，摆出正事的模样清着嗓：“咳——段先生，既然微博舆论已经做了回应，可以回去比赛了。剩下的事我跟星途公关部对接。”
*
娱乐圈每天都很热闹，今天尤甚。
先有盛修衍爆段辞柯的料，后有知名八卦号发出盛修衍床照和视频。网友吃瓜不暇的时候，又爆出段辞柯公布恋情。
恋情微博洋洋洒洒，又很简单——
[不是金主，是家属。
我们以特殊的方式陪伴彼此走过最黑暗的时刻，因支持和陪伴而在一起，没有任何交易。
家属是圈外人，希望大家不要过多打扰。
我知道，很多人难以接受偶像恋爱。
可“段辞柯” 不是商品，是歌手。
五年前，我以偶像团体成员的身份出道，但一直从事歌手事业。
我热爱音乐，也热爱舞台。在 [Futuristic] 的那些年，我既没有表演人设，也没有贩卖虚假形象，只以专辑作品回馈大家。这五年来，无论是满腔孤勇挑战质疑的我、在舞台上挥洒热血的我、退圈逃避的我，还是现在站在《隐声》舞台上的我……
走到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我。
很抱歉，因为两年前的逃避让喜欢我的粉丝受到了伤害。
音乐始终是我最热爱的事业，我会以更好的音乐作品弥补这两年的空缺。我希望能成为你们的榜样，也希望你们先喜欢我的音乐，再喜欢我。]
宋玉东看完微博内容，用私人账号转发点了个赞。微博转发已经到了999+，他关掉界面，拿出手机，拨通了通话记录里最近的来电号码。
“喂，会长。”
比赛流程继续，直播界面里，十位选手已经就绪。
第一位出题人是个女生，头上顶着雪青色卡皮巴拉发箍，说话紧张得恨不得把话筒捏碎。段辞柯惊讶说了句“是你啊”，又接过女生话筒替她举着。
台下爆出尖叫，女生从耳垂红到了脖颈。
窗外吹过一阵风，纱帘飘起，带进一束光。
宋玉东望向窗外，雨过天晴了。
他起身，继续电话“段辞柯已经澄清了，星途晚些也会做回应，你已经没有理由让段辞柯退赛……您快退休了，身体也老了，很多事顾不上，我理解……您看看微博吧……会长，星途不是高霁在的星途，耀世也不是《隐声》的耀世……《隐声》必须公平……”
声音渐行渐远，慢慢消散在走廊尽头。
微博上，热搜一个小时变了天。
盛修衍爆了何羽沁偷拍的照片，何羽沁收到了星途的电子律师函。公司献祭她保了自己周全。罐子以破，何羽沁直接破罐子破摔，一次把手上握着的耀世和盛修衍的料爆了个干干净净。
#盛修衍大尺度视频#
#盛修衍父母非博士，背景伪造#
#盛修衍曾养多个营销号，[Futuristic]解散另有隐情#
…
与何羽沁爆的料比起来，之前的潜规则、抄袭、霸凌新人简直是矮人观场，毫无新意。
热搜被盛修衍霸了榜，就像两年前不断被爆出“黑料”的段辞柯。
何羽沁的证据链十足，一桩桩一件件，图文并茂。粉丝顺着证据考古挖坟，发现很多时间线都能对上，一时间，盛修衍1.5亿的粉丝掉了12万。
与此同时，星途发了一则通告，宣布段辞柯加入星途。
热点信息太多，以至于段辞柯嘴角的吻痕都变成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超话内部在疯狂吃瓜。
*
星途总裁办。
楚泽拿着段辞柯签的电子合同翻来覆去，难以置信地望着都铎·莫罗。
“艺人盈利所得90%归星途所有？”
他指着条款说：“都铎，你当初有脸说我虐太狠？”
都铎·莫罗搭在椅子上转身：“不关我事，这次也是段辞柯提的。”
“他疯了？”
“是疯了点。”
终生艺人约，意味着终生只能属于星途，终生90%收入都归星途。
“他图什么？”楚泽纳了闷了。
如果说怕《隐声》失败，着急签卖身契，那也说不通。
他问过段辞柯，十进三观众投票失败怎么办，段辞柯说过《隐声》赛制有回旋余地——只要五场挑战都获得赛事评委通过，就能得到一次擂台挑战。
擂台挑战选择冠军，他会赢。
终生艺人约装订起来有半本书厚。
楚泽把“书”拍在桌上，又问了一遍：“他图什么签要这个卖身契？”
都铎·莫罗笑了笑，伸着腰起身，带着楚泽往外走。
“喂！你还没回我话！”楚泽说。
都铎·莫罗回：“等你什么时候没那么直男了，自己会懂的。”
“都铎！我看你是太久没挨揍犯痒！”
“是是，先吃饭，早上被你赶出去送阿烨中午又处理段辞柯的事，饿死了……”
空荡的顶层响起楚泽抓狂的回音。
都铎·莫罗依旧打着哑谜。
图什么……
图楚星烨，图一个聘礼。
这份合约，就是段辞柯送给楚星烨的聘礼。
*
十进三的半决赛结束在傍晚7点。
段辞柯缺失一轮网票通过，挑战失败，走上他早已准备好的剧本。
比赛结束，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楚星烨在休息室待到选手尽数离场。一楼的喧闹慢慢消散，只听见零星几个工作人员约饭的声音。
“口罩。”
“帽子……”
“外套穿我的。”
段辞柯跟裹粽子似的把楚星烨裹了个严严实实。
风衣扣上时，黑球从衣领钻了出来。
楚星烨用手指逗着黑球下巴，又松了松口罩：“辞柯哥，没人会认出我。”
段辞柯啪一下把口罩拉了上去。
“你的脸比我值钱。”
楚星烨给这番“值钱”论听得怔住，“噗嗤”笑出声。
“辞柯哥，我原来的微博账号已经改了名，也加了假的身份验证。”他勾着段辞柯扣子往下拉，“从现在开始无论他们怎么差，最多只能查到我是都铎哥哥的弟弟。”
楚星烨在段辞柯下巴落下一吻，又叹气。
“怎么了？”段辞柯问。
楚星烨说：“怎么办呢……哥哥这么讨厌星途的人，现在我成了星途——”
话没说完，接下来的戏都被席卷腹中。
楼下工作人员已经约好了等会吃火锅，休息间的一隅之地绯色缱绻。
段辞柯想到在法国遇见黑白无常那天，谢必安问他回到人间有没有过后悔。
怎么会后悔呢……
只有在人间，太阳才能被看见，拥抱才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