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君河有些疲惫地睁开了眼，接下来，他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瞅了瞅窗户，想象外面太阳升起的样子，但是又不愿下床开窗看天色，也不愿挪动手指一分一毫，只疯狂地、沉默地在脑海中想象外面天亮的样子，仿佛下一秒便不用是这种阴暗的状态。

随便来点光吧，他想。

因为平时独居的地方多了一个人，君河一闭上眼睛就会心绪不宁，总之和程长夜共处一个山头的第一天，君河睡得不好。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君河对自己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地，思绪又发散到其他地方，脑袋里充满了无聊的想法，睁着暗沉沉的眼睛，心跳逐渐变弱，像一具尸体一样摊在床上。

太阳像往常一般升起，君河慢慢又睡了过去。

程长夜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大亮，在大比结束前，掌门都不会有时间见他，程长夜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照顾好君河，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最好时时知晓君河的定位，状态，心情，发生不可控事件后能及时向掌门汇报。

就像个伺候人的下人，地位并不高。

但认真说起来，他也是算和云扬一样的地位。只不过云扬是君河求而不得之人，他是君河的附庸。

程长夜并不愤世嫉俗，他知道有得到就会有失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他程长夜能拜入剑道大派逍遥醉。

分明前几日他还只是个练气期刚入道的人。

如果君河不表现一番觊觎他身体的样子，程长夜是万分感激他的。

但现在，程长夜是有些拿不准对君河的态度。

君河并不像很好哄的傻子模样，虽然他看起来行为莫名，没有什么道理。

收拾好自己，程长夜想到昨日君河不常用灵力，还让他准备洗澡水的事，猜测君河是那种喜欢体验俗世，享受生活的人，故而决定约君河去食堂，顺便让君河带他熟悉一下逍遥醉。

于是，程长夜敲响了君河的门。

君河很容易被惊醒了，他睁眼看着屋顶，半响不应声，也不做何动作。

程长夜以为没有叫醒君河，便大声道：“师兄！一起去吃早饭吧！”

君河听到后，便坐了起来，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这才开始收拾自己。

权衡过后，君河觉得吃早饭更有趣。

“早啊，师弟。”君河打过招呼，又去牵程长夜的手。

程长夜并不躲避，反而细细看了君河一会，君河看到他认真的神色，慢慢问道：“师弟，我的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程长夜突然一笑：“只是惊觉师兄脸上竟然没有痣。”

“是吗。”君河听罢无趣扭头，并不在意程长夜的话，也不在意真假。

今天的君河只是牵了程长夜的手，但只是虚虚握着，像昨天那样靠近更是没有。

走了一段路，两人一路无话，程长夜突然意识到，君河今日冷淡许多。

很快两人到了渡头，程长夜去驱使天极兽，君河突然冷冷看了那仙鹤一眼，方还想攻击程长夜的仙鹤缩着脖子，安安静静待在了兽棚角落，程长夜又去观察君河的表情，那张脸上，嘴角拉平，双目微阖，看起来生人勿进。

或许是生气了，但程长夜不知道原因。

君河此时又收回了眼神，正盯着天极兽的翅膀，程长夜走过来要携他上天极兽，君河懒懒递上手臂，两人便稳稳坐上了兽背上的垫子。

君河感觉到程长夜今日动作轻巧许多，他运灵力看去，发觉程长夜修为有所提升，君河惊讶他的速度，转过身对程长夜笑道：“师弟果然天赋异禀，今日修为较昨日又精进许多。”

修炼可不是一蹴而就之事，这般明显的提升怕是整个逍遥醉只有云扬优于程长夜。

何况程长夜还没开始入剑道。

程长夜一顿，从弟子院一路走来这么久的时间，君河竟然现在才注意到，他也笑道：“多谢师兄夸奖，我会努力变得更强大，好保护好师兄。”

他一个筑基期说要保护金丹期，哈。

君河听完心情烦躁，他知道程长夜迟早会比他强大，先前的一些念头此时像个笑话，到底是不能做一些不是人的事的。

君河不再说话，一路也没牵程长夜的手，仿佛一下子他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师兄。

程长夜就见君河一下子变得兴致了了，态度上也疏离了许多，与昨晚往他怀里靠的完全是两个人。

程长夜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了。

弟子牌上有地标指引，两人很快就抵达了食堂。

食堂坐落在一个小山头上，旁边还有一些弟子院，是外门弟子住的地方。

这座山的渡头与昨晚逍遥峰的渡头有的一拼，也是各类奇珍异兽，今天乘着天极兽的君河一改一路的低沉，猛地扬起脑袋，推开程长夜的搀扶，自己捏了诀，还凹了造型，仙气飘飘地飞了下去。

还要自己去停泊天极兽，被程长夜以安全为由拒绝了。

食堂非常火爆，各派弟子都在交流，多少有些吵闹，与君河以前去过的食堂并无不同，君河又没了兴致，眼眶黑黑，脸色苍白，坐在程长夜对面，沉默且机械地吃着馒头，又起身去要了碗面，清汤寡水，君河吃得舒服了些。

系统也开始上班了：“这谁见了不说一声有病。”

君河喝光了面汤，问系统：“你昨晚去哪了？”

系统回到：“我会一直都在，只要你呼叫我。”

君河不再问。

系统倒是有很多话要讲：“今日云扬会遇上承月派的方绝，那可是个强敌，两人会战上一个半时辰，最后云扬以一剑之优取得胜利，但是会胳膊受伤。”又强调，“右胳膊。”

君河说：“小说这么写太虐男主了，让人家拖着受伤的胳膊挥剑拿冠军，也把其他人写的太没用了。”

系统顿了一下，反问：“什么小说？这不是小说分部的任务，你放心吧。还有你忘了这是修仙世界，你的断手都只用了一天便能恢复，云扬的伤可比你的轻多了。”

君河并不继续小说这个话题，只问：“所以你希望我能给他送药？”

系统：“最好能亲自帮忙运气疗伤。”

君河看了程长夜一眼，程长夜此时正好捏诀自洁，正是用完了早饭，君河笑着站起来，接着低头去牵程长夜的手，程长夜惊讶君河态度的转变，准备的话题越发说不出口。

君河在脑海中夸赞系统：“还是你想得周到。”

程长夜顺着君河的力道站起，看向君河，眼神犹豫，欲言又止。

是君河完全不能忽视的样子。

君河便顺着往下问：“怎么了师弟？”

程长夜抱歉地笑：“本想让师兄带我熟悉熟悉逍遥醉，但看来师兄今日心情并不好。”

君河恐怕不比程长夜熟悉逍遥醉，但他听完还笑着说：“昨日失眠，今日才看起来状态差，还望师弟海涵。”说着贴近程长夜，轻轻说：“我也是很愿意陪师弟逛逍遥醉的。”

云扬今日的赛程在上午，是太阳正高照的时间。

君河带着程长夜直接来了前院高台处，是要带着程长夜去见掌门的意思。

程长夜见此处人声鼎沸，各大擂台呼声不断，猜到是大比举行处，再见君河领他到高台，隐约见到几位修为高深莫测之人，猜测是要领他去见掌门，一时间欣喜不已。

两人牵着手贴着肩往高台上走，旁人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几位认得君河的逍遥醉弟子，见君河牵了一位陌生的俊俏男子，早就在脑海中谱写了万字狗血小说了。

君河并不在意，程长夜却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尽管这两日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急，但来到逍遥醉的第一晚他就选择了彻夜修习，一直见不到师父到底让他有些焦虑。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上了高台。中途有人给君河打招呼，君河不管认不认得全部微笑回应。

掌门还在笑着和旁边青山派的掌门聊天，就见君河牵着一个男子走上前来，做了一辑，道：“师叔！”

程长夜手心一空，猛地回过神来，也低头拱手：“师父！”

掌门这才认出这是他新收的小徒弟，又想起小徒弟刚刚被君河拉住的手，半响说不出话，脑子里想法转了一圈又一圈，又见小徒弟紧张地看他，便横了君河一眼，招程长夜上前。

此时全场已经寂静无声，大家都看到了君河是牵着程长夜的手上来的，一时间眼神交错，竖起耳朵吃起瓜来。

掌门又递给程长夜一个储物袋：“我知晓你天赋不凡，往日流落凡间吃了不少苦，虽说收你为徒存了几分私心，但你是我亲自收的徒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这里面有我派基础心法，还有几本专门为你挑的剑法，你且先学着，遇到问题先记下，待大比结束便跟随你云扬师兄一同来我处听课。”

程长夜点头称是，掌门又说了几句，然后看向君河，这才又说：“你不必顺着君河，你是他师弟，往日看着些他便可，有什么委屈尽管同我说。”

程长夜顿住，笑出几分真诚来，说：“多谢师父，师兄待我很好。”

君河在后边笑，掌门也不多说，只让小辈自行去玩，说多多与别派交流，会很有收获。

君河意不在此，便对程长夜说：“你随便走走吧，下午再带你去别处逛，现在不必管我。”

程长夜有些心动，他问：“大师兄赛程如何？”

他问这话时完全把君河与云扬的事忘了个干净，问完才有些谨慎地看了一眼君河，方才想起君河是喜欢云扬的，又在心里想，君河喜欢云扬，这两日却一直和他贴在一起，一时情绪复杂，面上都没了笑容。

君河可想不到这些，他便回到：“是在上午，不知道哪一场。”眼睛转动，在台下细细寻找，便看到一白衣黑剑，周围围了一圈白衣弟子，便指给程长夜看：“那便是你云扬师兄，就是那柄黑色的很长的剑，很显眼的人。”

程长夜望去，只见一气质冰冷的剑修，周围是各派弟子，别人对他说十句，他方才回上两句，其余时间便是点头或摇头，长的是冷峻帅气，面上又没什么表情。

非常符合人间话本里剑修的形象。

心中只有剑道，难见俗世之情。

君河这时突然又去牵他的手，程长夜手指微曲，竟是有了反抗之意，君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拉过程长夜的手，摸了摸细长的手指，说：“你的手都快只剩骨头了，昨日见你，身体看起来异常单薄，还以为你是个病秧子。”

程长夜看君河的手在摩挲自己的手指，很暖和，很柔软，一时间竟有些别扭起来，他慢慢说：“我幼时流落俗世间，常常与野狗争食，便习惯饥一顿饱一顿，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胃养小了，现在认回程家，饭量也小得很。”

君河靠过来：“以后多吃点，身体要紧，修道甚苦，你这样扛不住的。”

程长夜没躲，只笑：“我晓得了。”

君河又闻着程长夜身上的气味，想到以后程长夜强大了，这样的机会可就少了，便开口问道：“师弟身上也香得很，是薰了什么香吗？”

程长夜愣住，说：“没有，我身上有味道吗？”又抬手闻闻：“没有味道。”

君河凑到程长夜颈边猛吸一口，整张脸恨不得埋进去，他顿了一下退开，说：“很香，闻起来很舒服。”又喃喃自语：“难道男子也有体香。”

程长夜脸上染上薄红，此时又听到君河的话，一时尴尬不已，说：“师兄莫要开我玩笑。”

君河笑笑，不再说话。

在脑海里还要折腾系统，问它：“你没有商城插件吗？程长夜身上的香是什么香？有卖的没？”

系统认真思考，最后回了个：“暂时没有，会为宿主努力争取，不过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三十。”

又说：“程长夜非重要角色，资料记载没有相关内容。”

君河：“哦。”又问：“你昨晚去洗机了吗？”

系统：“我们系统没有洗机操作。”

君河：“是吗？上次有个系统就跟我说他要去洗机来着，我还在想，你们又没有机器载体，怎么会要洗机呢？”

系统：“我们有载体。”

君河：“是啊，我们就是你们的载体。只是开个玩笑，觉得你今天和昨天有点不一样。”

系统：“我一向如此。”

这时程长夜突然扯了扯君河的手，轻声说：“师兄莫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