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白脸先是往这边走来，双腿屈膝，稳稳当当，走动间不见长发晃动，一整个剧组的眼神都投在他身上，君河注意到被围着的精神不济的女子也露出期待的眼神来。

等杨野到了跟前，君河忍不住好好打量他一番，只觉得确实俊美非凡，但与云扬淡漠的样子很不一样，他周身围绕着寒冷的气息，看起来并不好惹。

杨野先对莫导点了点头，转而竟是对程切打了个招呼，君河对程切的看法又提高了几分，通过先前程切与他人的谈话，可以得知程切应当是一个群演，和君河好像是合租关系，而这杨野作为主演，看上去也不是个无名演员，却对一个群演能有这般对待，程切在这个剧组简直混的如鱼得水。

杨野还没同莫导说上话，眼神一转，落在君河身上，接着久久不动，周围都安静下来，全部都盯着君河。

君河一时心头悸动，脸上显出红晕来，唇色反而白了几分，双眼微微瞪大，几番动嘴，仍是发不出声音。

“系统，我怎么觉得，周围真的变冷了。”君河无视身体的反应，有些困惑地问。

“检测环境温度，环境温度为0度。是变冷了，这个杨野不对劲呀。”系统幸灾乐祸，这个世界就是给君河的一个下马威。

君河面上露出几分害怕来，他听过其他宿主的话，说灵异世界并不可怕，但灵异世界的所有任务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撞鬼。

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是连君河都提不起兴趣的事儿。

这时一个特殊的提示音响起，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毫无起伏道：“发布任务：拥抱杨野。执行模式：立即执行。执行人：君河。”

君河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来，心里慢慢问系统：“主系统还兼职低级系统音吗？”

系统也带着些不确定：“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是最近新换上的吧。主系统也是系统嘛，工作也很正常。”

君河古怪的表情更加藏不住，他对系统的话可不认同，毕竟......主系统是人类，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系统并不有趣。

主系统是人类，君河非常肯定。

“请立即执行。”低级系统还在催促。

君河这才强忍着寒冷动了起来，他挥动僵硬的手臂，走到杨野跟前，是一个非常冒犯的距离。

君河听见周围传来低低的吸气声，他红彤彤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顶着杨野冰冷的眼神，热情地给了一个拥抱，头靠在杨野的肩头，右手猛地对着他的后背来了几下，周遭冰冷的空气消失殆尽。

君河松开杨野，说：“杨野老师，我非常崇拜你！你是我的偶像！”说着帮杨野整理了一下因为拥抱而有些凌乱的假发。

一阵提示音响起：“任务完成。”

杨野冷冷看了他一眼，双手握拳，显然是愤怒的模样，可还来不及开口，一个刺耳的女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君河看去，只见那穿白色纱裙的女子跌跌撞撞往这边跑，后面跟着一群手忙脚乱的人。

“欣欣姐！欣欣姐！慢一点！”一个提着水壶，助理模样的人尤为吃力，她身上还挂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里还提着几个黑色的塑料袋，从突出的形状看是几个长方形的盒子。

全部都拿在手上，那么多放东西的位置，却不见她放下。

那女子扑倒君河面前，伸出一双骨瘦嶙峋的手来，直直冲到君河脸上，速度很快。

君河诧异于女子的手，单看女子面容，是看不出她有如此单薄的手的。

“怎么像个泼妇一样，挠人皮肉？”人群外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

那双枯瘦的手就猛地停在了君河面前，接着，白衣女子缓缓站直，甚至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襟，这才转过身往那女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整个人比之刚才精神了很多。

“崇娆姐！”一道穿透力极强的男音回响在片场，君河表情凝重地远离了那位欣欣姐，转而看过去，竟是程切脸上挂了一个巨大的笑脸，迎着那刚进来的女人走过去，态度比之刚才更热烈几分。

崇娆对着程切好一阵寒暄，接着收起笑容走到欣欣跟前，发出一声不屑地笑，说道：“有的畜生真是本性难改。”

此番话着实难听，那欣欣姐面上潮红，双目圆瞪，整个人猛地发难，朝着崇娆扑去，只见杨野突然出手，拉住欣欣一只胳膊，脚下一扫，欣欣往身后倒去，她身后正是那位像置物架的助理，此时正愣在原地，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旁边有人尖叫：“小芹！你在发什么呆！”

那助理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接，却是无法承受欣欣的重量，一起摔倒在地上，物品散落了一地，有个盒子滚了出来，正巧停在君河脚边，而君河还瞧着程切，一副专注的模样。

“发布任务：捡起白盒。执行模式:立即执行。执行人：君河。”

君河一愣，这才往盒子投了施舍的一眼，只见一个纯白的长方体包装，很像装水杯或是吹风机的那种盒子。

只不过要细长些，更光滑些。

君河弯腰一抄手，便拿住那盒子细细观察起来，竟是半天没发现开口在哪，这盒子与寻常纸盒的折叠方式并不一样。

此时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也响起了。

“还给我！”欣欣的声音好像低哑了许多，君河抬头望去，只见欣欣眼里血丝弥漫，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期间双眼死死盯着君河，看得君河汗毛直立。

君河上前将白盒装进黑色塑料袋里，悄悄瞧了一眼，里面还有足足三个同样的白盒，他起了身，将塑料袋捡起递给欣欣，欣欣却一反常态并不伸手去接。

“谢谢老师！”那名助理慌忙爬起来，一一将散落的物品挂在自己身上，才急忙接过君河手中的塑料袋，她将头埋得很低，声音听起来像要哭了一样。

君河倒是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他并不理会小芹，继而转头去对程切投去关注。

程切面上的笑意罕见地消失了，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与君河映象里的程切很不一样。

欣欣大喝一声，开始对小芹口出脏言，周围的工作人员逐渐别过头散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欣欣的声音响彻整个棚，但君河没有再投去半分目光，他朝着程切走去。

“君河。”有人叫住了他。

君河只好顿住脚步，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开。

是杨野叫住了他，杨野走上前来，凑得很近，明明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却是试图扯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他靠近君河耳朵，低声说：“你的味道很好闻。”

这位来自月球的外星人一定很不适应他的人类身体，君河想。

他不予理会，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从来没有探索欲望。

可是系统音突然想起：“发布任务：对杨野说你的更好闻。执行模式：立即执行。执行人：君河。”

这些任务细碎的很，但并不难完成，君河对此没有什么太大的抵触。

他拉住想要离开的杨野，盯着杨野冷漠的眼睛，动嘴说道：“你的更好闻。”

一双眼睛甚是真诚。

杨野有些意外，看了君河许久，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了莫导方向。

任务完成了。

君河又去寻找程切的身影，他看到程切在和崇娆交谈着什么，便抬步过去。

程切这人真有意思，一个群演却与这个剧组那么多人交好，长的也好，声音也好，做人也好，可他只是一个群演。

“全员就位！”这时却是莫导结束了与杨野短暂的谈话，准备开拍了。

这一幕正有君河的戏，先前和君河穿着同样衣服的群演们一个一个站在该站的位置上，和君河打过招呼的小哥招呼他站过去，君河瞥了眼程切，却见程切已然走上前来，拉过他的手，将他引到众人前方的一个位置，小声说道：“好好表现。”

君河点头，找了摄像的角度，反反复复琢磨了一下，也是摆好了表情。

杨野一双眼炯炯有神，满面冰霜，拿着一把玉白色的剑，横剑在前。

这时君河又一次想到云扬，还有那把极长的剑，心下有些不高兴，面上恰巧情绪丰富，倒是让莫导满意不少。

这一场戏虽有波折，但也顺利过了，君河倒是还有几场，都是几个大场面的戏，也不是今日拍，到时群演估计也不是同一拨。

君河的这个角色确实不同于一般的背景板，他是有些故事在身上的。

等程切下了戏，也不过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杨野还在和欣欣以及崇娆演对手戏，但程切只是去和莫导打了声招呼，就领着君河走了。

戏服要带回酒店，明日再穿着来，程切便弯腰替君河撩起衣摆，整理一番，君河受宠若惊，很快便觉得舒服不少。

“今日表现不错，债很快便能还完的，你不必着急。”程切领着君河一路走，手里提了两个包，还挂了一壶水。

君河什么都没拿，听了程切的话，才意识到，这个身份是有债务在身的。

倒也没什么大碍。

君河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走在前面的程切看不见，便回到：“我晓得的。”

程切突然停下回头看他，面上带笑，君河见他久久不说话，抬了眼皮给了仿若施舍的一眼，低声问：“怎么了？”

程切这才说道：“你今日好像有些不同，开窍了。”

君河：“这样会不会变得更好？”

程切很意外他说的话，只憋了一句：“是更好。”

两人走到一条大街上，像是一条夜市，热闹得很，也坐落了很多家酒店，但程切目不斜视，看起来离两人的酒店还有些距离。

“你饿了吗？”程切又问。

空气中弥漫了很多诱人的气味，君河这时并没有什么兴趣，便说：“不饿，你饿吗？可以打包一点带回去。”

程切却也摇了摇头：“晚上还是尽量少吃一点，对身体不好。”

君河不置可否，却是想到一件事，世界介绍里提到被跟踪这件事，就是发生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原以为会是自己一个人在一条阴暗的小道上，遭遇一些可怕的事，现在看来，这种猜测完全相反。

他想，比起自己，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的程切或许更有被跟踪的价值，难道那个真正被跟踪的人其实是程切？

不过这都是君河为了打发时间而随便进行的猜测，并不会被当一回事儿。

两个人一起走，让君河对即将到来的恐怖剧情失去了很多兴趣，他依稀记得自己当过一段时间的恐怖爱好者，还坚信鬼的本质是人，是承载感情的物体。

一个东西只要承载了感情，好像就变得不一般了。

后来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君河已经不再赞同以前的自己，这样的否定常常发生，并没有让君河深究的念头。

“君河，你真的喜欢杨野吗？”程切放慢了脚步，与君河并肩。

君河想到自己说是杨野粉丝的事，没想到被程切放在了心上，他以为这样的逢场作戏实在常见，程切不会当真才是。

“嗯······他确实很优秀，很值得我学习。”君河懒得解释太多，便随口说了几句赞同的话。

谁知道程切突然抱住君河的手臂，君河趔趄了一下，稳住身形才发觉程切脸色难看得很，他手里的水壶撞击在君河大腿上，疼的君河呼吸都轻了几分。

程切没有察觉，说：“他不喜欢男人，不能当你的男朋友。”

君河这才反应过来，程切误会了，也不知道程切怎么会想到那个方面去。

君河正要解释，却见程切侧头靠近，小声说：“上次那个选秀综艺，就有个孩子给他表白，他直接把人家骂退赛了！”

君河对这个选秀综艺产生了很大兴趣，他曾经参加了好几个综艺，每一个都非常精彩，这让他一下子把解释的事抛到脑后。

只是偷偷小声问严肃的程切：“那个综艺叫什么名儿？”

程切沉默了半响才慢慢回道：“你这么喜欢他？不要看那个综艺了，我看上面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

君河心想，只要回去搜索杨野的名字，想看他的什么综艺不行，便也不再追问。

两人逐渐走出了热闹的夜市，沿着大马路走了五分钟，上了一架宏伟的大桥，晚上凉风习习，桥上昏黄的灯打下一片光影，让大马路变得斑驳起来，君河二人的影子也被吊桥的线割裂成了好几份。

过桥的车辆并不密集，桥边还有稀疏的几人在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