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耳鸣的嗡嗡声之中，他几乎没有听见他们究竟在对对方说些什么。

玳瑁猫听着‘杰森’用着和自己应该很相似的声音，带着一种微妙诡异的黏稠如蜂蜜的味道，在轻微的喘息之余，一本正经地跟上了丧钟的话题，然后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这一点是当然的，即便略有偏差也得完成……”

吸气、喘气。

如此来回地用理智指挥着自己的身体进行着基本的维生动作。

仿佛颅内像是被用砂纸来回打磨一样的嗡鸣声盖过了黑发的青年一个大跨步坐上了书桌前，趴匐在白发老男人的肩膀侧，用着身体有意无意地制造着暧昧气氛时说出的承诺——即便那听起来不怎么正经。

似乎戏剧的最高潮成功被他的个人意识所覆盖，原本就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怎么稳定的精神状态，此刻似乎出乎意料地发挥出了一点作用。

无辜的玳瑁猫觉得自己甚至都没有再听到其他猫猫们的呼吸声乃至于心跳声了，他看着‘杰森’一下子推开了放在书桌上的屏幕键盘，一个跨步坐在了书桌上，一只脚动作嚣张地踩在丧钟双腿之间，然后将自己挪到了男人的视线中心。

他看着‘杰森’将丧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似乎是像是因为思考而犹豫了一瞬。

接着少年又摸索着斯莱德·威尔逊的手指，像是在找着位置又在确认大小一样几乎是将男人左手的手指给各个摸捏了一个遍后，他才神色有几分……杰森猫眼中他觉得相当陌生的，那种紧绷着的试图漠视或者表现出游刃有余的……紧张感地将订婚钻戒推上了丧钟的左手中指。

视线不由自主地旁移动到无辜的电脑屏幕上，但是又被杰森猫自己无意识重新拽回来。

即便对于他而言，哪怕是真的听不见声音，光是单靠着单纯的视觉其实也足以让他判断出究竟在他眼前上演的是什么戏码了。

玳瑁猫趴伏在柜子上面，双眼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爪子几乎是属于随时要跳下柜子那样，垂落在柜子前侧的前方，微微发力。他仍然可以动弹，并没有感受到那种被压制的窒息感，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感受到一种经由愤怒而酿成的痛苦。

——但是，在另外一方面，杰森猫又感觉自己仿佛是分裂出了一部分一样，如同漂浮在空中的那一部分仅仅只是漠不关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而情绪却缺乏波动，几乎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动摇。

……现在这种发展对于‘杰森’来说是正常的。

即便是现在来说，杰森猫自己也仍然缺乏想要谴责或者真正意义上的阻止的意愿。就像是他看着‘杰森’毫不在意地对着自己的部下下达着各种命令一样，在轻微的不赞成之下，杰森猫其实在另一种角度上来说根本就觉得阻止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即便那是另一个自己……

或者说，就是因为那是自己的同位体，杰森猫才会几乎是蔑视一样地看待着蝙蝠猫他们那些无谓的想法。

杰森猫觉得他们的想法有点搞笑，但其实怪异的是，他的这种想法更多的来自于一种理智思考得到的结论上面——当杰森真的用自己的身体，站在真正自己属于的世界呼吸着的时候，他本人并没有那个过多的时间与精力去嘲笑蝙蝠猫他们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保护欲。

在事不关己下不自觉咀嚼着的绝望滋味在无知无觉中已经麻痹了他的舌根。

混乱、混乱的情绪和混乱的思索之后，是找不清楚原因，然后又如同找不到出路的野兽那样只循着习惯而燃起的怒火。

似乎从某种理性上来说，‘杰森’对丧钟求婚似乎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是的，‘杰森’一直都需要着丧钟，他需要他作为马前卒来对付他人、为自己鞠躬尽瘁，甚至因为他的个人状况，丧钟其实是最为合适的选择。而更加恶劣的是，在那个突然变成了蝙蝠侠的提姆给出了剧透之后，‘杰森’他其实不得不面对超级反派对他的背叛而进行的勒索。

就算丧钟他表现得再怎么妥帖甚至于温柔，但本质上，不能忽视一点……那就是他其实是被‘杰森’给彻底击倒乃至于自杀的情况给绊住了，且在那之后又遇见了小丑的后手以及孤寂提总是有意无意地挑拨离间。在这种状态下，他自然而然不会故意强硬地直接做类似总算账这种的事情。

当‘杰森’醒悟过来之后，这个脑子里的理智根本已经崩紧成了一根弦，基本上完全就是神经质一样理智到冷酷的‘自己’，很容易就能够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但是，作为人性所驱动前往目标的重要燃料的一部分，那一部分感性却一直在疯狂地警告着他这一切的不正常。

——…没有放下一切的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个心思去和人建立稳定关系。

‘结婚’。

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太过于虚无缥缈……甚至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如此。

杰森猫能够相对轻松地接受正处于疯狂时代的自己在逐步追逐着目标的时候因为心灵的空虚而做出别人看起来相当恶劣的选择，但却不理解他能够对别人承诺什么，甚至不仅仅是单纯的对于未来的承诺……

而是更进一步的，试图和他人建立……‘家庭’？

这种词语……哪怕杰森猫猫自己都其实并没有让它从自己的口舌中真的说出来，但光是他自己都在思索到这个词的时候，都已经让他自己感觉猫舌头都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开始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地试图舔卷起来自己的舌尖，以制住像是朝他鼻子上来一拳那样的痛苦中蔓延着涩味腥甜味道的窒息感。

“——我宣誓，绝不会主动背叛你，杰森。”

远比年轻跳脱以至于显得不正经的‘杰森’看起来要老派成熟很多——或许别人又会嘲笑他的这种刻板无趣的正统求婚上使用的宣誓方式——思绪几乎一直处于一种几乎漂浮在宇宙边缘的状态的杰森猫猫在一边乱七八糟地评价着。

但没关系，杰森猫自己都有发现自己的思维整个已经分成了两半，全部都在自说自的。

他甚至又在莫名其妙地开始评估丧钟的危险性，并又同样莫名其妙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这个世界的丧钟在各个方面的战斗力，全部都排得更高了。

“在你杀了我之前，我都会为你在身边准备好位置。”

再比如说此刻，他大概是理智的那一面，毫无保留的怪异之中又完全认同了丧钟的求婚方式，甚至在思绪里写满了惊叹和赞同。

————无论如何，丧钟的确并未背叛阿卡姆骑士。

相比起其他人来说，丧钟甚至是那个靠谱到真的试图让‘杰森’重新生活下去，而不是单纯的‘活下去’的家伙了。

……

必须要奖励有能力的忠诚者——是奖励，而并非是公平的分配。尽力为他们达成愿望的同时还要记得给他们必要的梦，以便维持忠诚。

对于超级罪犯来说，暴力与利益从来都是必不可少的，维护忠诚的必需品。

当然了……

杰森猫在脑子里自暴自弃地无意识胡乱讽刺着超级罪犯们的日常作风。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老板完全就是在开空头支票，从一开始就压根不准备真的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