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风雪,连天地都被一片白茫吞没。
季棠披着斗篷,顶着狂风踏进雪山深处。脚下的积雪已没过膝盖,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踩在千斤石上。他抬眼看向远处的山洞,洞口黑沉,像是野兽张开的巨口,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那应该是藏了人……”季棠凭着他的直觉走去。
他喘着气,撑着身体缓步走向洞穴深处,遇到了受伤的云宁。
石壁深处,一个人影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云宁靠着洞壁,披着一件破旧的披风,面色苍白如雪,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听见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眸光中满是戒备与冷漠。
“没承想在这能遇到你,雪山神医。”云宁瞧见季棠的白发,嘲笑道。
“堂堂的雪山神医,灵力充盈,竟落得白发下场。”
季棠没有回答,火光映照下,他的脸色苍白而冰冷。他缓步走近,看清云宁身上的伤——深可见骨的刀痕、几乎冻僵的手臂、隐隐腐烂的黑纹——那是妖化未完成的征兆。
虽未完全妖化,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完全妖化的原因,但这个云宁可是害死了许多人,必须杀了以绝后患。
“既然我找到你,你就必须死。”
季棠的双眼微微眯起,剑眉紧锁。他的手指轻轻握拳,体内的剩下的灵力再次涌动,但这一次不同于以前的温和与治愈。此刻的灵力像是一把凝聚的刀锋,散发出冰冷的杀意。
云宁深知自己妖力不稳,身体虚弱,已无活路,认命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就在强悍的灵力即将刺入云宁胸膛的一瞬,整个洞穴突然颤抖起来!一道耀眼的光芒从洞穴深处迸发而出,晶莹如雪,圣洁而冰冷。
“轰!”
一块巨大的雪山晶石从石壁间缓缓浮现,它的光芒将洞穴照得通明,仿佛一个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季棠与云宁之间。
季棠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后退几步。他抬眼望去,只见晶石之中隐隐浮现出一抹模糊的影子,仿佛是雪山的神灵。
“雪山神晶……”季棠喃喃道,眼中闪过一抹惊疑。这块晶石自古便是雪山的神物,是世世代代的雪山神医必须守护,没祂的旨意,雪山神医是不能下山的。自己上次下山还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才能与沈安离开雪山。
云宁也愣住了,盯着那晶石,目光复杂。自己知道雪山一直以来有一块晶石在那镇守着雪山,一直想要有机会能到雪山看看这晶石,没想到今日的意外却能见到这巨大的晶石。
“季棠,你终于回来了,跟我回去休养。”
一道低沉而空灵的声音响彻洞穴,仿佛从晶石深处传来,又仿佛是整个雪山在低语。声音虽轻,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明白,让我杀了此人,再与你回去。”
“杀不得。”
“为何?”季棠不解道。
晶石散发的光芒缓缓笼罩着云宁,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黑色妖气竟被逐渐压制,她的脸色也因疼痛而微微扭曲。
“她的命,未到终结之时。”
“未到终结之时?”季棠低吼,目光中透着不甘,这次是他第一次对着晶石发出质疑“她已经成了妖,还掌控着傀儡之术,留她只会害更多人!”
晶石没有回答,只是光芒愈发刺眼。那股力量像是无形的枷锁,将季棠的身体牢牢钳制。他试图再使用灵力,却发现自己浑身力气被完全封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云宁喘息着,靠着岩壁缓缓抬头,她看向晶石,眼中浮现一抹复杂的情绪:“连神都护着我……我的复朝大业,连神都觉得没有问题,真是天助我也。”
云宁想到这,觉得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得了她。
“晶石……你……”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股强大的神力猛然袭来,彻底击溃了他残存的灵力。他的身体向后倒去,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耳边只余风雪的呼啸声。
“她只能被纪墨衿杀死……”
季棠昏迷前听见晶石对他说的话,云宁未听到。
云宁趁晶石弄晕季棠时挣扎着拖动步伐,朝洞外而去。风雪扑面而来,将她的身影淹没在无边的白色之中。
雪山晶石悬浮在半空,神光闪烁,笼罩着倒在地上的季棠。
他的面容苍白,气息虚弱,体内的灵力早已不行。晶石光芒愈发明亮,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逐渐化为温暖的流光,缓缓缠绕在季棠的周身,将他的身体托起,仿佛一片羽毛般轻盈。
洞外,风雪依旧狂烈,但晶石散发的神力却让风雪自动分开,开辟出一条通往山巅的道路。
“归于雪山,得神庇佑。”
一个空灵的声音从晶石深处传来,仿佛是雪山的神灵在低语。
晶石缓缓升空,托着季棠的身体离开了洞穴。每一步前行,风雪便退让几分。它的光芒为季棠挡下了所有的寒意,宛如一位沉默的守护者,将他护送至雪山之巅的神殿。
雪山殿,巍峨而圣洁,静静矗立在风雪之中。
殿门缓缓开启,晶石带着季棠进入大殿,柔和的光芒洒满每一个角落,驱散了他周身的疲惫与痛楚。季棠被轻轻放置在殿中的玉榻上,周围的灵气迅速聚拢,渗入他的经脉,修复着他破损的身体及内力。
大殿中,晶石静静悬浮在半空,它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指尖微微颤动,但终究没有醒来。灵气不断流入他的身体,为他重塑被损耗的灵力及内力。
“孩子,你还不能死。”
……
春寒料峭,新年刚过,整个京城还笼罩在节庆的余韵中,但朝堂已然恢复了庄严与忙碌。
大殿内,天子端坐,身着玄袍,目光深邃。殿中群臣早已肃立两侧,静待圣旨下达。这一天的朝会格外不同,因为朝堂上下都知晓,天子将为安平郡主李漓絮下旨晋封。
“宣安平郡主李漓絮上殿。”
礼官的声音传遍殿堂,随即一阵清越的步履声响起,李漓絮缓步入殿。她今日一袭淡雅长裙,披着宫中的雪狐斗篷,虽素雅却难掩风华。她向天子行礼,声音温婉而从容:
“臣女李漓絮,参见皇上。”
天子微微颔首,朗声说道:“李漓絮,身为安平郡主,才德兼备,忠心可鉴,朕观其品性大义,深得朕意,特赐封号‘灵犀公主’,命之辅佐内外,辅成朕之宏图,位列亲王之尊,享公主礼遇。”
殿中顿时一片寂静。
尽管早有传闻,众人却依旧被这一决定震慑。灵犀公主的封号不仅是一种荣誉,更隐隐暗示了天子对李漓絮的特别器重。
天子命礼官传上金册与玉印,那精致的册封物件象征着无上的荣耀。李漓絮双手接过,眼中光芒微微一闪,却依旧保持着端庄的表情。
“灵犀公主,平身。”
随着天子的旨意,李漓絮缓缓起身,她微微低头,脸上的神情平静如水,但她的内心却泛起了涟漪。
她环顾四周,看到朝堂上群臣各自的表情。有的面露祝贺之色,有的目光深沉,甚至带着隐隐的猜忌。李漓絮垂下眼帘,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掩去了心中的复杂情绪。
当礼官宣读完圣旨时,李泽恩的目光微微一凝,紧握的拳头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指尖几乎刺入掌心。
他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低头行礼,然而内心却翻涌着怒火。
“灵犀公主?” 他心中冷笑一声,眉宇间掠过一抹阴霾。
他是堂堂皇子,却眼睁睁看着李漓絮,一个郡主,一个女子,被赐予如此尊贵的封号。这不仅是天子对她的偏爱,更是一种赤裸裸的权力象征,让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衅。
礼毕之后,群臣纷纷道贺,李泽恩站在人群中,目光冷冷地望向李漓絮那端庄平静的背影。
站在朝堂上的长公主闻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她一袭华贵的宫装,眉目间尽显端庄与大气,但心底的喜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而站在长公主旁的吏部尚书黎博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很欣慰但也有些担忧。
站在左侧的宇王李泽宇眉头微皱,目光轻轻扫过同样站在一侧的三皇子李泽恩。他没有开口,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从容,但眼底深处却隐隐浮现出几分揣测与复杂情绪。
“李泽恩……”
而站在右侧的言王李泽言,神情一派平静。与李泽恩的暗恨不同,他似乎对这场册封并无特别感触,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多停留。然而在不经意间,他的视线却掠过李泽恩的侧脸,眼底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冷意。
“三弟的心思,也未免太过显而易见了。” 李泽宇心中冷笑,暗自感到不屑。他很喜欢李漓絮这个表妹,对天子此举并不意外,反倒是三弟的反应让他觉得幼稚而莽撞。
“有意思。”
二皇子在心中暗叹,袖袍下的手轻轻收紧,自己绝不插手,就能仿佛已经可以观看一场大局。
李泽鑫站在偏后的位置,微微垂眸,神情一片淡然。
他既未显露欢喜,也无愤怒,只是以一种疏离的态度静静看着这一切,仿佛灵犀公主的册封不过是一场无关自己的朝堂仪式。
“灵犀公主……”
他在心中轻念这个封号。
他注视朝堂上众人的反应。他看见父皇对李漓絮的欣赏,看见李泽言眼底的慵懒,也捕捉到李泽恩面上的隐隐若现的怒意和李泽宇嘴角抹不去的淡笑。
“灵犀公主?” 李舒意在心里漫不经心地念了一遍,随即便抛诸脑后。
她的心早已飞到宫中的书房,那里还有一堆刚收集到的奇珍异玩等着她去琢磨研究。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无聊的场合非要拉她来。
“真是浪费时间……” 她低声嘀咕,手指在袖口下轻轻敲着,好似已经在盘算何时能抽身离开。
随着仪式的结束,云和公主第一时间向旁边的宫人示意,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赶紧结束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拂袖转身时,甚至没有多看李漓絮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这场册封与她毫无关联。
新年的喜庆仿佛还未完全散去,而这一纸封号,则标志着新的局势已经悄然展开。
……
早晨,沈安的院子,屋内静谧无声,唯有微风从半开的窗棂间穿过,带来一丝清冷的气息。
纪冥缓缓睁开眼,目光茫然地扫过周围的陈设。陌生的木梁,简朴的家具,还有空气中隐约的药香,说明这是个并不熟悉的地方。
他动了动身子,剧烈的疼痛立刻从胸膛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抬手摸向伤口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缠满了厚厚的绷带,血迹已然干涸。
“这里是……” 他喃喃低语,眉头微微蹙起。
四下环顾,房中没有一个人影。桌上摆着一盏尚未熄灭的油灯,旁边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药汤,显然有人来过,但此刻却不知所踪。
纪冥试着坐起身,动作缓慢而艰难。他倚靠在床头,透过窗外的月光,看着冷清的房间,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活过来了?”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死还是活。脑海中的记忆仍然模糊不清,只记得自己被云宁的妖力所伤,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纪冥挣扎着试图从床上坐起,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的腿毫无力气,连轻轻挪动都变得异常困难。他咬紧牙关,双手撑在床沿,试图借力抬起身子,但下一刻却因为用力过猛,猛地跌回了床榻。
“嘭——”
细微的声响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没过多久,门被迅速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冲了进来,语气急切:“哥!你醒了?”
纪冥抬起头,看到纪墨衿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她快步走到床边,眼眶微红,显然是守了许久。
“你这样乱动做什么?!” 纪墨衿语气中透着埋怨,扶住他虚弱的身体,目光扫过他泛白的唇色和微颤的手,眼底满是心疼。
“我……”纪冥嗓音嘶哑,刚开口却咳嗽了两声。他抬手抹了抹嘴角,语气淡然,“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
正当纪墨衿扶着他靠回床头时,另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醒了便好。”沈安端着一碗热药走进来,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
纪冥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