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殊亭想砸窗户的愿望很快就有机会实现了。
孙家老太爷生辰,孙悦白当然要回去,这次还多带了一个安殊亭。
明明和孙悦白一般穿着青色长袍,偏安殊亭那种张扬得意的气势,生生穿出了骚包雄孔雀的感觉,也让他收到了孙家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大公子来了。”孙云亭愣了愣,看见多出来的人,立刻让添了张凳子 。
“先生,你们家人可真多。”安殊亭装模作样的搀扶着孙悦白的胳膊,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已经入座的几人看的目瞪口呆,一个劲儿的偷偷打量孙悦白。
要知道他家这位大公子最是清高,年少时便挑剔又讲究,从不允许别人靠近,就像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是脏东西一样。
要说孙家有没有人心里不服气,自然是有的,但是他们拍马都比不上孙悦白,就只能忍气吞声。
今天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是安殊亭,我的学生。”孙悦白不动声色,将众人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
“诸位晚上好。”安殊亭挑了挑眉,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细细的在椅子上擦拭了一番,这才请孙悦白入座。
众人见他这般自来熟的举动,一个个隐晦的朝桌子的另一位看过去。
“今日祖父寿辰,又是家宴,大公子带一个外人来不合适吧。”孙玉堂啪的将手里的折扇甩在桌子上,他之前只是听说孙悦白收了一个弟子,今日对方就这般无所顾忌的带人过来。
“这是我的弟子,自然就如同我的家人一般,他当然有资格过来。”孙悦白抬眼,凉凉的目光看向谢玉堂,一只手按在安殊亭的肩膀上。
原本他没想让安殊亭来孙家,就是不想让这些碍眼的人招惹安殊亭,是安殊亭自告奋勇,说是要来让这些打算吃绝户的人死心 ,那会他还觉得安殊亭说话犀利,如今看看可不就是如此。
个中纠葛在坐的自然都清楚,孙悦白这意思看着就是要让这个年轻人继承他的东西了。
众人立刻或明或暗的打量安殊亭,这可是一个外人,一个和他们孙家格格不入的人。
孙家是大族,重规矩,行事要有章法礼度,所以族中子弟大都斯文沉稳,谦逊低调。
但眼前这个年轻人,眉眼飞扬,带着一股英气肆意,那样独特的气质让他本就格外出色的面貌越发如同灼灼骄阳。
“只怪族中后辈平庸,竟一个也入不得大公子的眼。”孙玉堂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自然调查过安殊亭,从前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进了书院一段时间似乎长进了不少,但只他不姓孙,老爷子就不会允许孙悦白偏心安殊亭。
“吃绝户吃得这般委婉谦逊,不愧是大家公子,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挣呗,窝囊废才会惦记别人的东西。”安殊亭捏了一颗橘子,笑嘻嘻的在手里掂了掂。
“咳咳。”有人偷偷看戏吃瓜,一个不小心顿时噎住。
桌上的人眼神立刻都变了,这是哪里来的粗鄙野蛮人,白瞎了一身好皮囊。
“放肆无礼的东西,这就是你看重的学生。”孙玉堂站起身,气急败坏的随手拿了一个东西砸向安殊亭。
安殊亭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抬手接住,一看是一颗还透着凉气的荔枝,勾了勾唇,剥开咬了一口,“果真是大家族,这果子还挺稀罕的,真甜。”
自从上次和林家母女对峙大获全胜,安殊亭自此越发狂野,因为他发现这些东西就克这些所谓的知书达理的人。
“你从前色迷心窍,给安家、白家了多少便利,家里不说不是没有底,但这次你做的太过了,白婉秋的儿子继承你的东西,你当你的痴情种子,可别割家里的肉。”
孙玉堂果然不愧是在孙家混的开的人,安殊亭揭了他的脸皮,他也不让安殊亭和孙悦白好过。
混不吝的纨绔子弟他嫌掉价,对上孙悦白他自然也是有话说的。
这就是纯粹揭孙悦白的短了,要知道孙悦白和白婉秋的纠葛可以算是孙悦白唯一让人看笑话的地方,堂堂的孙家玉郎,在女子面前也极尽讨好,偏偏人家还不屑一顾。
但大家只敢私下议论一二,这样当着正主的面,尤其另外一个还是白婉秋的儿子。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也想不明白孙玉堂哪里来的底气,敢直接对上孙悦白。
大公子可不仅仅是简单的称号,还代表着孙悦白在家族的地位。
“所以孙家如今已经轮到堂兄当家了吗?顺便还要惦记我的私产。”孙悦白语气波澜不惊。
安殊亭看的眼中异彩连连,他家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竟得了自己几分精髓,这话说的果然解气。
其他人却像见了鬼一样,有人甚至揉了揉眼睛。
这可是温雅雍容的孙悦白,这些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孙云亭心中莫名的痛快,看着不住点头赞赏的安殊亭,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憋不住的笑意。
孙家老爷子满头银丝,身型消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没有人敢真的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慈祥老人。
“行了,都坐吧,都是自己家里人,不必拘礼。”老爷子一说话,厅里刚刚还如同斗鸡一般的众人瞬间都老老实实。
没有安殊亭想象的念祝词,送礼物,家人联络感情,似乎真的就是简简单单的吃个饭。
安殊亭说不上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他都做好战斗准备了,结果就这。
孙家果然是个奇怪的地方。
唯一的收获就是安殊亭如愿见到了孙悦白的爹娘,一个端庄慈爱,一个斯文稳重,见到真人,他心里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就是这样的一对父母对年幼时候的孙悦白极尽冷漠,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仇人。
如果不是孙悦白聪慧,但凡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这辈子就毁了吧。
“你看着潇洒自如,怎么心思这般重。”安殊亭看似隐晦不住望向那对夫妇的眼神引起了孙悦白的注意,他点了点安殊亭的脑袋,示意他赶紧吃饭。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在孙悦白再次看过来前低下了头,幸好孙悦白冷心冷肺的性子,倒是少受了许多罪,要知道有时候来自亲人的伤害才是最痛彻心扉的。
这顿饭吃的安安静静,散的也快,简单又便捷,也间接让安殊亭见识到了老爷子的权威,那么些斗鸡眼,谁也不敢闹出事儿,扫了老爷子的性。
老爷子离席后,整个厅堂的氛围感觉瞬间松快,上了年纪的基本也都散了。
“回吧,好好歇着,是不是没吃饱,不让你来,你偏来。”孙悦白看着安殊亭面前几乎没动的菜,知道口味清淡了,不和安殊亭的口。
不是说孙家的饭菜不好吃,孙家的饭菜烹饪精致,滋味自然不错。
可安殊亭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口味重,他自己又格外会吃,尤其是各种各样的肉,连带着孙悦白也跟着吃了不少,渐渐爱上了这种烟火香气。
不说安殊亭,就是他自己也不习惯。
安殊亭盯着孙悦白平坦的肚子,用手遮掩着在他耳边轻轻说话,说完得意一笑。
孙悦白只无奈的看着他,却耐心的听他描述那道名叫火锅的菜的滋味儿。
“兄长!”两人正说话间,孙悦白被人喊住。
月湖边的假山旁,一个穿着蓝色蝴蝶裙的姑娘朝两人走过来,风姿摇曳,步步生莲。
安殊亭眯了眯眼眼睛,夜间跳跃的灯光映照下少女仿佛从仕女图中走出,携着点点星光,竟给人格外惊艳的感觉。
“很漂亮,不是吗?”孙悦白没有错过安殊亭眼睛里的惊艳,此刻他脸上笑意未变,眼底却彻底失了温度。
“嗯?”安殊亭疑惑,诚实的点了点头。
这能算得上安殊亭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看到的最具古典美的女孩子,就该让林夫人看看。
但凡看了孙家的小姐,她都不好意思想孙悦白会看上林夕梦的可能。
“兄长,好久不见。”宁湘很快走到两人面前眉眼弯弯,看着孙悦白的眼睛里是纯粹的喜悦。
“这么晚了,回去歇着吧。”孙悦白点了点头,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
宁湘愣了愣,眼里微不可察的闪过失落的情绪,很快就收敛气情绪屈身行礼。
假山旁传过悉悉索索的声音,孙悦白斜眼看过去,就知道后面藏了人,大概是孙家的那些姑娘。
他看了一眼安殊亭身姿风流,卓尔不群的模样,没再说什么,率先抬脚离开。
安殊亭跟在孙悦白后面,回头那位谢小姐还站在原地,他心里琢磨着孙悦白似乎和他的这位妹妹不睦,心里原本对美人的赞赏彻底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