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
最后一本书上架。方鹤翎绕回电脑前。他已经能熟练操作运用，卓越表现为喜欢联网打电子游戏。
他们部门同事做的，说可以跟手表联通。
他问同事手表有什么作用，同事也说不上来，只知道馆长要求，每个和图书馆有关系的职工都要佩戴。
同事问他有没有意见，要改进的，尽管提。他说没有。
给人家添堵做什么。再说这游戏运行容易，上手快，打发时间够用。画面制作也算精良……
方鹤翎想着，神思又转到纪松钰那里。
纪松钰也有那种手表，他也是图书馆的人么。开会从来没见过他……
方鹤翎心里有了好奇，迫不及待想找人问清楚。
还没等他疑问，领导通知开会。
裁人的消息传得快，大多数同事开始旷工，库里只要有人就可以，为什么要是自己。老员工圆滑，抢先把话说出来，下次再还，几个新人不好推辞，馆长说得对，这年头，都不容易，能有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方鹤翎一边记笔记，一边听同期吐槽说领导财政补贴发不下来管我们什么事，补贴比工资两倍还多，他没忍住，“哇”了一下。
他也是新人的一个，没办法，只能老实待着。他找了那么久的人在这里。
人禁不起念叨。方鹤翎还没走出办公区，就看见纪松钰站在门口。
纪副教授叼一朵将开未开的玫瑰花，还穿着他那件孔雀绿色衣服。
方鹤翎开会多久，他就在门边等了同样时间。
看见方鹤翎过来，纪松钰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殷勤搂过他。
图书馆同事大多认识纪松钰，笑着和他打招呼，问他又来了。几个小姑娘捂着嘴，匆匆跑上楼，在楼梯拐角悄悄伸头看。
“你做什么……”
方鹤翎开门。
“我对方老师表达爱意。”
纪松钰坦然，把方鹤翎逼在桌子上，勾住他下巴，整个人挤进他腿间。
“你想清楚再说话。”
方鹤翎顶了顶，力量悬殊，他放弃了。
“好吧，方老师，我想你了。”
纪松钰目不转睛。
“我们刚分别不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说，我们也过了四季。”
方鹤翎手一挥，在纪松钰靠过来时打在他脸上。门外传来巨大声响，跑过来一个人，湿淋淋的，穿的也是那件孔雀绿长衫。
暗色花纹在水下格外明显，他头发散在脸边，眼角向下，更显阴郁。
“我就是到外面喘口气，这混蛋偷袭，把我扔进厕所。”
被方鹤翎打了一巴掌的纪松钰笑出声，“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方老师，好遗憾啊。”
假方鹤翎没有恢复原本样貌，仍顶着那张和对面一模一样的脸，毫不觉得别扭。
纪松钰看不下去，跑到方鹤翎身边，怕自己身上湿乎乎地吓到他，刻意保持距离。
“我这是，水池的水，他把我扔进去！”
纪副教授委屈。他那么大的个子，被蜷起来，塞进洗拖把的池子。还好假期结束，里面没有很脏。
“你到底是谁……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方鹤翎皱着眉头，原本有些生气，忽然顿了一下。
“阿羽……”
又是这种声音。
方鹤翎应激了，他现在听不了跟子谦有关的事。
除非是他主动。
子谦……子谦从神界离开之后，天地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那群老家伙说神君不通六欲，泯灭人性，为天道不容。
天道……
他知道子谦兢兢业业，带领神族一步步从虚无走向复苏，就在能享受胜利的一刻，天道要将子谦抹灭。
他不能忍受。
如果天道不公……
那他不介意灭了这天道。
方鹤翎失去过一段记忆，他只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等他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像以前一样，把自己领回去。
那些老家伙们看不下去他在神界边缘天天干坐着，牵着他和子谦的孩子在边上等。他们告诉方鹤翎，你不是一个人，孩子需要你……方鹤翎守着孩子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神界也有四季交替。孩子有了孩子，孩子的孩子又有了孩子。
方鹤翎还没等到纪子谦。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托小厄去冥界寻找。小厄也是他在神冥交界捡的，小小一只，跟那些孩子一样。
小厄去了又回来，没有看见纪淮閺，“子谦、神君，都没有瞧见。”
小厄本想扑到方鹤翎怀里，感觉这个一直陪自己玩的父亲兴致不是很高，堪堪收住蹄子。
方鹤翎做出众人想不到的决定，他要下界找纪淮閺。这消息吓坏了那群老东西。比他一直坐在神界边缘更恐怖。
神界也有内斗，西边未成形的势力觊觎他们在天城神域的位置，隔三差五犯境挑衅。纪淮閺是神界常胜将军，占着神君位置，号令百军。原始神众在他带领下战无不胜，他也被崇为战神。
念着同根，神众没将这些势力赶尽杀绝，只是迫使他们进入更西之地。
纪淮閺消失，那些残兵不再信守承诺，像是有了依靠，肆无忌惮，强行冲破禁锢，直捣神域。
幸好还有方鹤翎坐镇。
方鹤翎长期跟在纪淮閺身边，耳濡目染，自然懂得调兵遣将。神众见识过他的神力，也服气他。一行人把残兵控制在西山地外。
如果方鹤翎去找神君，那有谁能压制这些负隅顽抗的败将。
长老们一脸担忧，听说他们还着手联系魔界……
方鹤翎准备离开时长老说话了，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是不是为留住他编的谎言。
长老说，为了替代他，纪淮閺献祭了自己。
方鹤翎像经历了雷劫一场，整个人大汗淋漓。他开始回想纪淮閺离开前的一举一动，发觉自己脑子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神君对您下了禁制。他不愿您想起，不想让你为他付出生命。”
长老的话响起在方鹤翎耳边。
是了，他找了纪淮閺好几世，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和他相似的纪松钰。
苦南荞靠近他们俩才会开花，缺一个都不行。方鹤翎的玉牌和纪松钰离得近就泛起幽幽荧光。菩提子也带了若有若无的香气。
可象征纪淮閺身份的莹玉不在纪松钰身上。
方鹤翎犯难，他一个人等了太久，没有人告诉他找到纪淮閺应该怎么办。
“方老师？你怎么了方老师。”
纪松钰摇方鹤翎手臂。
“没什么，那个人呢？”
方鹤翎观察周围，处在现实场景。还是图书馆内，阳光和厕所臭气都很真实。
“馆长来了，他好像没看见我……”
馆长找纪松钰有事，把假纪松钰拉到旁边。真纪松钰身上湿漉漉的，想着就让假的代替他见一见，下次看见馆长，再问有什么事情。
方鹤翎“哦”了一声，打开书库门。
方鹤翎锁门回家后就没去单位了。他把手头事放了放，毕竟也没什么要紧的。秋天黑得很快，方鹤翎在校园闲逛。
湖边微风吹着，桂花香气扑鼻。
谢明义站在湖心亭朝方鹤翎招手。
“这边有人虐猫……我来看一下。它们不会说话，但也是生灵。对了方老师，那几个学生……”
谢明义歪头，像是对方鹤翎说话。他搂起在地上打滚的小家伙，把猫条剥开，递到它嘴边。
“啊，我不知道。”
上次分别，方鹤翎存了戒心。能少说话少说话，他学会了。
他也不能肯定，眼前的谢明义，是他认识的那个法学生。
谢明义也没多余反应，看猫咪舔完一根，“你还想吃？不行，要控制食欲。”
他揉了揉猫咪肚子，猫咪也挺着肚皮给他摸。
“你们看起来很熟。”
方鹤翎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来什么。
“真的会有人，对它们下手么？”
“嗯？方老师，永远不要小瞧人心。”
谢明义还是笑着，虽说要给猫咪控制，他还是拆了一根新猫条，“这个吃完真不能再吃了。吃一半吧。”
谢明义老气横秋，完全不像大四即将毕业的应届生。
现在的孩子思想成熟。方鹤翎不敢跟他多说话，怕他灼热视线看穿自己。
谢明义等方鹤翎走远，拍拍手上残渣。小猫咪跳在地上，餍足地舔完最后一口，伸舌头卷他裤脚。他站着没动，半晌，抬腿，蹭过猫咪。
天变得粉黑粉黑的，云压得很低。夕阳斜射在水面上，红房子像镀了层金，变得黑漆漆的。
方鹤翎一个人在情人坡上走。旁边都是成双入对的学生。他顶着他们探究的目光，直视前方，目不转睛。
“抱歉，我来迟了。”
纪松钰站在问道坡底，迎着方鹤翎，挽他胳膊。
“开会，我去了图书馆找你。”
他解释，“今天要不要跟我回去。”
旁边的学生不再好奇，一个个绕开他们。纪松钰松开方鹤翎的手，跟在他身侧。
“我是真的在向你发出邀请。”
纪松钰追上方鹤翎，和他并行。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纪松钰保持他的招牌微笑，“不知道方老师想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