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醒了！”

昏迷一整夜的辛长兰强撑着睁开眼睛，便见副将惊喜的看过来。

“军医，快给将军看看……”

军医被强推到辛长兰窗前，只是他仔细把脉查看过后，还是遗憾地摇头。

“让他们都下去吧……”

辛长兰释然地朝副将努努下巴，副将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任命地将众人屏退。

“将军，一定是军医医术不够，您一定要挺住，我去请更好的大夫来……”

辛长兰摇头。

更好的大夫又如何，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敌方将领那一枪是直指她的要害的，正像军医所说，她的腑脏已经开始衰竭，就算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况且，他们这场仗输得彻彻底底，恐怕接下来关家军也撑不了多久，东勒国这次恐怕真的要……

既然这样，倒不如让他们这些幸存的士兵保全性命，他日离开军营耕田种地也罢，经营从商也罢，总归不至于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只是她好恨，好悔……

“将军，我明白了……”

看着她眼里泛着的镇静的光，副将知道她心意已决，而且可能有话要嘱托，便跪到床前听候吩咐。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拘礼了……”

辛长兰轻抬了下手，示意他起身。

副将比她还早入军营一年，虽然第一年单人较量她输给了他，但之后他便再没能赢过她。

她投身军营十八年从未考虑过亲事问题，采锡林给她“引荐”的几个公子哥也都被她的拳头骇走，而副将伊颂也跟着她孤身至今——

他未曾向她表达过心意，但她一直都知道。

“阿颂，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这称呼让他呼吸一窒，因为只有当年两人都还只是普通士兵的时候，又在军营之外的时候她才喊过，后来她一路直升，他虽然一路相伴，两人却只有上下级的关系，称呼也只有军衔的称呼了。

“这次长向军的落败我负首要责任……”

“别这么说……”

“但一定也有人在有心推动，才造成了现在这样无可挽回的局面，所以，我希望有机会，你能亲自跟关将军解释清楚……”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辛长兰有些吃力，调整了几次呼吸才重新获得了些力气。

“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还有很多遗憾，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采锡林通敌卖国，但想必这次东勒国面临国难，他一定会乘机捞好处走人，只可惜我那外甥和……已经离开人世的外甥女……”

说到这，她忍不住哽咽起来，眼角也不知不觉沁出了泪。

“只是小栀她远在商国，我就算有怀疑也是有心无力……不过小栀自小跟我习武，身体底子绝对没问题，不可能像池彦让人送来的丧讯那样……”

在她看来，采栀小时候在乡下那些年才是活得最快乐的时光，回到本家后并没有体会到真正的父爱，母亲又迁就夫君很少关心她的真实感受，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哥哥待她也更多的是客气，甚至不如待没有亲缘关系的表妹更好……

后来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待她不同的男子，但那男子只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本无心情爱，眼里只有对权势的渴求，处事圆滑……

要是她当时能多花点精力劝阻，即便亲姐姐心疼女儿也坚持留住采栀不让她远嫁……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尽量帮你照看好外甥，要是有机会，一定查清楚你外甥女的真正死因！”

伊颂虽然平素很少跟她有生活上的交流，但她家里发生的事他都清楚。

“多谢……”

她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只能化作两个字，这辈子她到底是耽误了他，也没有机会报答他，若是有来生，她一定不会让他一直默默等待！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他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继续道，“你也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我这十几年来常后悔，若是当初你我二人单挑时我故意输你一招，你会不会就没那么要强，不再力求做军中第一人？”

迎上他看过来的满带心疼的眼神，辛长兰轻淡一笑，只是胸口的疼痛让她只笑到一半便止住。

“不会，我只会觉得你瞧不起我，同样的，我也就因此瞧不上你，远离你……”

“那我倒是该庆幸了……”

伊颂也释然地翘了翘嘴角。

他不敢笑，生怕这一笑把她仅剩的一缕生机吓散了。

“有些未完成的愿望……看来只能等到下辈子了，阿颂……”

“我在。”

“阿颂，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在这世上终了的画面，请你……请你去外面，等会儿再回来……好吗？”

她想只要这样，在他的心里她就还没离开，这样她离开了，他就不会那么难过。

“好。”

他又怎会不知道她的用心，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应道，随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握紧拳头离开了营帐。

就在他刚迈步移到营帐可视范围之外的时候，一个黑影转瞬间便闪入营帐中。

看到有人闯入，本就气息虚弱的辛长兰差点一口气提过头休克过去，却不想来人直接将一枚带着些甜味的药丸塞进她口中，因为对方并不带敌意，加上以她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必要再对她下毒，所以她索性配合地吞下去。

对方原本是蒙着脸的，只是在她吞下药丸后便扯下了面罩。

“你是……商国的，祈王？”

两人虽没有正面交锋过，但她多次听过池骋率领商国军队打过多次胜仗，而且也在两国宴会和采栀嫁娶当日见过两次面，因为交集不多，所以也谈不上认识，只是池骋的这张脸比较有辨识度罢了。

“失礼了，我长话短说，一会儿你也长话短说。”

说罢，池骋便直接从怀里取出装在袋里的钵盂炉放在她的被角边。

“你的外甥女的确是被池彦所害，但身份立场的原因……我帮不了你什么忙，只是她虽然身死，但意识没有灭，具体不便多说，你应该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正像你记挂着她一样，她也对你这个小姨难断挂念，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就对着这个说吧，她听得见。”

随着他的指引，辛长兰目带诧异地看向钵盂炉，一瞬间便泪满盈眶。

虽然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

相信他说的，她的外甥女可以听得见她的话，若不想留下遗憾，就按照池骋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