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任佳禾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明天才是愚人节，梁应清应该没有骗她。

“当然。具体时间明后天告诉你。”她听见梁应清十分肯定地回答，打手机日历记录下这条日程。

她习惯性地等着梁应清说起下一个话题，但他一直没开口。她隔着手机听见他办公室有人敲门，要和他谈工作。

“你要忙的话下次再聊吧。”她快速说完，没等他回答就挂了电话。

她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在另一个房间赶论文的苏昼。

苏昼披头散发地坐在电脑桌前疯狂敲字，连任佳禾走到自己身边都没发现。

任佳禾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四月安排，除了中旬要去讯清科技的新品发布会，没有其他多余的日程。

“过完清明我们去一趟林城玩？”她伸出食指戳戳苏昼的小臂，另一只手开始查看这几天的机票。

苏昼被她吓了一跳，一脸幽怨地看向她：“我们初稿截止是十号。”

“你不是在写吗？”任佳禾不解，“这几天写完我们刚好可以去玩。”

苏昼扯了扯嘴角，选择提醒她：“给你讲个鬼故事。”

“什么什么？”任佳禾精神一下紧绷起来。

“你的初稿截止是十五号，”苏昼叹了口气，“而你，喜欢赶最后一天。”

任佳禾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日程上忘记标注论文初稿截止日期了。

她打开机票购买页面的手一顿，选择从页面退出来。

“所以，要么我提前写完，要么我在林城的酒店里生死时速。”

“没错。”苏昼点头，指着电脑屏幕欲哭无泪，“我现在绞尽脑汁，一滴都没有了。”

任佳禾认命地回房间打开文档，再次看到写了一半的引言，开始发挥自己的创造力。

硬挤了三千字，她抬头一看，窗外的天色都暗了，胃的抗议终于被她听见。

她打开房门打算找点吃的，刚巧碰上同样出来觅食的苏昼。

冰箱里除了水果没有两人爱吃的蔬菜，今天做饭阿姨休假，两人只好点了份外卖。

饿了看什么都好吃，任佳禾正看着美食视频咽口水，何女士给她打来了电话。

“佳禾。”何女士叫她的名字，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最近有时间吗？清明回一趟家好不好？”

“嗯，好。”她一口答应，每年清明回家是任家的习惯，不用何女士打电话过来，她也会记得回去的。

“最近在哪里工作？”

“宜城。”她随便说了个地点，又不想听到何女士的常用劝说说辞，转了话头，询问爷爷奶奶的身体如何。

何谊晴真如她所想要劝她回家进公司，被她临时起的话题截住，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挂断电话，门铃响了两声：“您的外卖已送达。”

等了几分钟，苏昼从猫眼看了门外没人才开门把外卖拿进来。

外卖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客厅被炸鸡的香味吞没。

任佳禾打开新买的随心屏，一边看视频一边吃炸鸡。

连看了几条都没什么意思，她摘下手套继续滑动显示屏，快速滑过好几个视频，她的眼睛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又返回上两条视频。

AI男音干巴巴地读稿，黑色屏幕上写着几个黄色大字：“五百万网红佳禾视频分析。”

视频开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她的基本情况，再抛出一个问句：“那么这个女孩子，是如何在短短三年里吸粉百万呢？”

苏昼用手肘碰碰她的：“可以啊，大网红。我还是要说，佳禾，你是真的火了，后面忘了。”

男音回答了前面提出的问题：“除了她甜美可爱的外表，当然还有她余额足够的银行卡。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她从国内走到国外，不完全统计，她一共去过二十三个国家，国内当然更不用说……”

“当然，在我看来，佳禾虽然火，但是她的视频制作方面还需要努力啊。虽然与前几年相比，她的剪辑有了很大的进步，视频节奏也好了很多，但是她的内容常常有些分散，节奏把握还是不太好……”

“最近她凭借着一条酒店测评视频狂吸近五十万粉，据说她是没有签公司的，我建议她还是签个公司，免得浪费一些好素材。”

任佳禾认真看完了后半段对她视频剪辑的分析，确实从中学习到了很多，发现自己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有些地方是她的习惯，一时也难以改正。

她摘下另一只手的手套，打算回复一下这条视频，点开评论区，她的粉丝和其他人吵成一团。

评论有人说：“你们男的不就喜欢看这种又有钱又清纯的女的吗？”

她的粉丝回：“谁说男的喜欢，女的也喜欢。”

评论有人说：“数据这么好很难说不是花了钱的。”

她的粉丝回：“你能刷到的博主有几条没花钱推流？”

评论有人说：“这么多钱都是自己赚来的？这么可爱没点后台不合理吧。”

她的粉丝回：“反正钱不会到你这种人手里。”

评论区这几种观点占大多数，还有人在评论区分享了何老太生日宴视频。

有人回复：“这是博主说的那个佳禾吗？钱是从最前面那个男的身上来的？”

这条视频发布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半，也就是她和梁应清打电话那会儿。

自从上次她和周游起了冲突后，私信总是有些黑粉每天发一些不痛不痒的话给她，一开始拉黑还有效，后来越来越多。

也不是没想过关闭私信一劳永逸，但如果她关了私信，有些粉丝来问她旅游推荐或者探店的地址她就看不到了。

前几天黑粉少了她还挺高兴自己举报有点成效，现在点开私信一看倒是有卷土重来的样子。

现在私信最上端的那条是：“被包养了所以不敢说这是你？”

苏昼越看越气，一边帮她截图一边想怎么回怼这句话。

任佳禾深知他们不管怎么样都会变本加厉的本性，还是直接拉黑举报一条龙。

怎么这些人像苍蝇一样怎么都甩不掉，虽然他们都只是动动嘴皮子，但是看多了就算再不在意也会影响心情。

这几天她不更新视频，黑粉没有情绪发泄的出口，他们在她以前的视频里截图，做了好些她的表情包发给她。

任佳禾更是哭笑不得，存下自己表情失控的黑图，在和苏昼聊天的时候时不时放出来伤害一下彼此的眼睛。

这种小事在网上放两天也不会放大，但问题是，又被何谊晴女士看到了。

清明前一天，从上午九点开始，何女士就开始给她打电话，她没睡醒，没接到。

中午十二点她被饿醒，手机上何女士的未接来电和未接视频加起来有十三个。

她刚想回拨过去，何女士恰好打来，她紧张地按下接听。

上一次何女士这样给她打电话，还是在得知她的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是首都传媒大学的时候。

“任佳禾，你现在马上回家！”何女士的语气十分不善，带着极易分辨的怒气，“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里，就算在南极，也得今天之内就到家。”

“南极真到不了，南非倒有点可能。”任佳禾倒吸一口凉气，还不忘开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何女士是真的生气了。

任佳禾揉着眼睛进洗手间，此时她还不知道何女士为什么催她催得这么急。

为了避免何女士知道她现在就在云城，她收拾了一大箱子东西，特意打车到机场，再让家里司机来机场接她。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她推着箱子走进家门，穿过前厅才见到坐在沙发上的何谊晴。

往常何女士都会在门口接她的，她敏锐地感觉到今天家里的氛围不对劲。

“妈。”她环顾一圈，试图找出问题，“爷爷奶奶呢？”

“去后花园散步了。”何谊晴语气凉凉的，“吃晚饭了吗？”

“吃了吃了。”任佳禾把行李箱交给阿姨，走到何谊晴身边坐下，“飞机上吃的。”

“那好，我问你，”何谊晴拿出手机，点开她熟悉的那个深蓝色，名叫“短映”的软件，“你一个女孩子，名声怎么那么不好？”

不知道是谁给何女士下载的这个软件，任佳禾见何谊晴不太熟练地点开她的收藏视频，每一条都是她的黑粉发的视频。

“妈你关注我了吗？”任佳禾不想让这些话被母亲看到。

“关注了。”何谊晴还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将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微微侧头避开任佳禾的视线。

她拿过何谊晴的手机，一条一条把那些视频全都取消收藏：“他们都是嫉妒我,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还有，要是被你爸爸看到了，被他的朋友看到了，被其他人知道任家的女儿名声是这样的，让他怎么办？”

任佳禾深吸一口气，一时不知道母亲是真的担心自己，还是只是担心任家的良好形象。

其实应该各半。

“我会解决的。”任佳禾把手机还给何谊晴，“你只要看我的视频就好了。”

“你怎么解决？”何谊晴指着手机，她今天早上看了这些视频，被气得午饭都吃不下，“他们骂得这么难听。佳禾，听我的，不要再当这个什么博主了。”

任佳禾每每听到这句话，总感觉心中有簇火苗被粗暴地浇灭。

她捏紧了衣角，想为自己说两句，转头却看见何谊晴在擦眼泪。